第 12 章 第十二章
老師悄悄擦了眼淚，外面的志願者揮揮手引起了她的注意，在窗外給她打手勢。老師平靜下聲音，招呼着小朋友們出來，去拿給宋安安準備的禮物。
一室隱約的啜泣聲中，樓知秋無聲地低下了頭。
比他震動更大的是庭雨疏，看着這個和弟弟差不多年紀的男孩憔悴的面容，他內心除了憐憫，更多的是恐懼。他害怕有一天庭彩陽也會說同樣的話。他的神情雖然勉強鎮定，但放在桌下的手控制不住地顫抖。
突然一隻溫熱的手掌握住了他冰涼戰慄的手，手掌的溫度燙得他一驚，“別怕。”樓知秋沉沉的聲音傳來。
庭雨疏順着聲音看過去，樓知秋低頭沒有看他，隔着一個位子，堅定地握着他的手。
在這樣的時刻，明明自己也帶着這麼重的情緒，樓知秋竟然還能考慮到他人的心情，伸出手來安慰旁人。
兩人都沒有說話，庭雨疏沒有動，默許了樓知秋的安撫。他垂下眼瞼，看着自己被樓知秋握住的手，感覺到樓知秋手掌的熱度源源不斷傳來，他手上回溫的同時，心緒也逐漸平靜下來。
他們安靜地並排坐在課桌前，像一對同桌。
樓知秋低頭看着課桌肚，聽見有人在黑板上寫着什麼，粉筆在墨綠色的玻璃黑板上摩擦出欻欻的聲音。
坐在這樣狹窄的課桌前，一室寂靜中，他的心飄遠了，忽然有了一種奇妙的錯覺，似乎回到了中學時代，他和庭雨疏真的成了同班同學，一起坐在教室里學習着。
教室的窗帘被拉開，燦爛溫暖的日光漏過葉縫斜斜地投進來，落在橘黃平滑的桌面上，反射流淌着彩虹色細碎而炫目的光段。
要是樓知秋抬起頭看向窗外，就能看見擁擠着鋪滿整個側窗的香樟，蒼翠欲滴，葳蕤繁茂。陽光把葉片曬得透明，剔透得像玉做的樹葉堆疊綴滿枝頭，日光在它的邊緣溜出了金色的邊。
冬天裏香樟也如盛夏般茂盛。一定是冬天吧，樓知秋想着，要不然，庭雨疏的手怎麼會這麼涼。
直到教室的門被再次推開時，這個青綠色剔透晶瑩的夢打開了豁口，樓知秋輕輕放開庭雨疏的手。而那瞬間，庭雨疏的手指反射性一動，竟然下意識想挽回。
老師和心理醫師一起推着蛋糕車，領着後面戴着錐形彩帽的小朋友排成兩排，大家一起唱着生日祝福歌進來。
庭彩陽把最漂亮的生日皇冠戴到了宋安安的頭上，抱了抱他，在他耳朵邊說了什麼，宋安安嬉笑起來，然後庭彩陽送給他自己雕的小禮物。
接下來後面每個夥伴都擁抱他，對他說一句祝福，送上自己準備的小禮物。他們各有病痛，年齡也參差不齊，但他們聚在一起，連在對方身上一個掛飾上都能找到樂趣，開心快樂，哄鬧大笑，無憂無慮的樣子，像一個真正的班級。
回想起那一叢招搖燦爛的鮮花，樓知秋眼眶通紅，他啞聲說，“這是我離天使最近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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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會結束之後已經很晚，庭彩陽的情緒很濃，他要求庭雨疏抱着他睡覺。
一片寂靜的漆黑里，兄弟倆都沉默着，庭彩陽突然小聲問，“哥，我是不是也……”
庭雨疏手臂一緊，沉聲說：“不會。”
發現自己一不小心說了不該說的，庭彩陽不敢說話了，過了一會兒他又試探着問：“哥，你還打比賽嗎？我今年都沒有看到你……”他不敢問庭雨疏是不是退役了。可庭彩陽從很久以前就想問。
冰藍的月光灑進來，被窗戶裁成斜長的條，一半落在地上，一半落在病床上。
庭雨疏這次回答得慢了很久，“我準備退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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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知秋一整天下來，感覺心裏麻麻的，也說不清什麼情緒，提不起勁，上戰區單排了一會兒，才平和下來。
正排着，隊伍語音里突然傳出一聲帶着點驚喜意味的熟悉喊聲，“知了！”
樓知秋一看，好傢夥，匹配到了野王安秀一和他家中單蕭問君。
他禮貌回復：“上校，秀神，晚上好啊。”
曾經野核體系流行的時候，KF戰隊配兩個輔助，一個給AD，一個給打野。中單一個APC做輔助，這都不叫輔助，這叫法王給野王做狗。
這麼有損尊嚴的事，蕭問君卻接受得毫無負擔，願為安秀一上刀山，下火海，吃草又擠奶，是榨乾自己最後一滴的無私護士。因此入選年度戰區十大感動人物。
每次他擋在安秀一前面被集火時，彈幕都要刷一波“淚目”。
所以蕭問君這個C位經常被人嘲諷是虛假的C位。又因為戰隊名叫KF，大家KFCKFC得叫慣了，十分肯德基，就乾脆叫他上校了。
樓知秋每次看到這兩個人，一個上校，一個美女搜查官，都覺得自己誤入了什麼三流戀愛軍警片場。
選英雄的時候，樓知秋想到上次自己取消遊戲邀請，後來solo時又臨時下線，以安秀一的個性，自己這局多半是要被中野放生了，於是謹慎地選了一個有被動加速的英雄尼諾。
這個英雄介於刺客和射手之間，因為可以投放多個炸彈，而後面的炸彈要把前一個炸彈當跳板投出去，其中涉及到的物理知識大為提升了操作難度，因而被廣大玩家冠以物理老師的稱號。
安秀一敏銳地說：“你什麼意思？”
樓知秋一驚，內心大呼，不是吧這麼敏感，審慎回答：“沒有什麼意思。”
“你是那個意思對吧？”
“我保證絕無您想的那個意思。”
“那就依你的意思。”
樓知秋：“……”誰能告訴他為什麼一個韓國人這麼會咬文嚼字，不是說中國漢字博大精深嗎？！
蕭問君還在狀況外，看他們打了半天啞謎很感興趣，“什麼什麼意思，你們在說什麼？”
樓知秋想了想，以蕭問君對安秀一的熟悉，應該懂了：“就你看出來的這個意思。”
蕭問君掃了一下自家野王和樓知秋選的英雄。兩個刺客，他悟了：“我知道了！隊長以為你要和他搶打野的位置。不會的啦，隊長，知了不是這種人！但是知了你想玩打野的話，隊長肯定也會讓你的。”他說完又補了句，“想玩的話真的要說啊！沒關係的。隊長很好的。”
樓知秋想說不，他不想玩打……
“嗯。”安秀一已經表態了。
樓知秋：……
雖然感覺得出安秀一是懶得廢話所以乾脆認了，但他怎麼從這個單音節里聽出一點寵溺的意味。
這怕不是真的什麼三流偶像戀愛軍警片吧。樓知秋有點麻。
開局后，幾個人被投放到峽谷。
蕭問君激動地說：“哎對面是具洙恩耶！”
具洙恩是上賽季全球總冠軍ROE的首發輔助，他們戰隊以AD為核心，大方向上的指揮雖然是ADC在做，但具洙恩能夠精準查缺補漏，和他配合無間、天衣無縫的運營水平讓無數戰隊頭疼，甚至ADC偶爾神來一筆貼臉給對面走個鋼絲，面對這種賽場上臨時劍走偏鋒的行為，具洙恩都能沉着冷靜地立刻補防，調整隊形走位。
也因此具洙恩是當之無愧的戰區頂級輔助，即使在ROE的射手C位如此熾盛的光芒下，也沒有掩蓋他的優秀。
“但他沒有和Glea起誒。那個AD好像是二隊的。”蕭問君回想起，“我以前碰到過一次，這個id應該是他的小號。”
樓知秋應答了一聲。卻聽蕭問君又激動地再次大喊：“哎！對面是具洙恩誒！”
樓知秋覺得，蕭問君應該不是因為碰到頂級選手所以很激動，畢竟自家隊長可是第一野王。那麼那就只可能……
果然，樓知秋聽到了並不想聽到的話，蕭問君心有戚戚地感嘆道：“具洙恩可是大美人兒啊。”
樓知秋小心地看了看小地圖上安秀一的位置，小心地移開視線，在心中默默給蕭問君點蠟。
安秀一之所以被戰區的玩家們贈予美女的愛稱，蕭問君有一半的功勞。
蕭問君這個人，別的沒什麼，是四美的好青年，就是本人十分外貌協會。愛好網紅，純情少男，是戰區女神忠心耿耿的護花使者。
以前他的直播間老有人嘲諷他菜，是安秀一的舔狗。蕭問君不但不生氣，還挺美，樂滋滋地說：“我隊長這麼如花似玉的美人，能舔是一種福分。你有嗎？你有嗎？你連舔都舔不到。”
好傢夥，像他這種舔狗舔出優越十足境界的也是沒誰了。
不過蕭問君也算是舔狗舔到最後，應有盡有。他和安秀一分享過最光輝的榮耀，也共同煎熬過最黑暗的時期，說一句生死搭檔也不為過。
雖然對蕭問君來說，在隊長面前，一切美人都是浮雲。因為美人有的，隊長都有。美人沒有的，隊長還有。但由於他帶起了玩家戲稱安秀一美女的這個風氣，讓安秀一非常不爽蕭問君這個見色眼開的特點。
“知了你知道嗎，雨神還在的時候，和具洙恩被戰區的玩家並稱為戰區兩大冷美人。”
樓知秋滿頭問號，這什麼東西，蕭問君怎麼有這麼多八卦消息。
“不過他們倆不太一樣，大家都說洙恩是貴氣高雅，雨神是不食人間煙火。”蕭問君繼續八卦。
他這麼說，樓知秋倒是有點印象，燕從楓沒事喜歡看韓劇——雖然他很不能理解像燕從楓這種莽夫為什麼會喜歡韓劇。但因此她倒是很喜歡具洙恩，跟樓知秋科普過。
似乎具洙恩祖上是侍奉國君的巨僚貴族，現在仍是世家大族子弟，他本人長得也淡雅端穆，容止得體。簡直就是韓國古裝劇的男主角。
樓知秋沒有評價他人外貌的習慣，不過拿具洙恩和庭雨疏比……樓知秋想起庭雨疏對自己展顏那一笑，心口一熱，心跳加快。
自然在他心裏還是庭雨疏更勝一籌，不，好多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