拋物
因為太宰治突然傾身靠近,源夕霧向後靠去,後背貼在了車門上。他知道太宰先生向來很敏銳,也沒有想着在太宰先生面前隱瞞自己對森先生的畏懼,但他也同樣可以對這樣的話題保持沉默。
“太宰先生,這並不影響……任務。”
他慢慢說道。
“我可以不回答嗎?”
他很少見的拒絕了繼續對話,太宰治只看見他把睫毛垂下來,佯裝休憩,然而不安顫動的睫毛尖卻暴露了所有的不寧心思。源夕霧的好看是沒有死角的,又對本職工作勤勤懇懇,就算今天心神不穩,也堅持去上課。太宰治於是笑了笑,重新靠回座位上,懶洋洋地說道。
“當然,這與任務無關,你有閉口不言的權利。”
“不過……”
“不代表我不會去查,我想知道的一定要知道。”
被太宰治密切觀察着的睫毛尖又輕微的顫動幾下,然後不動了,太宰治覺得,這大概與小動物的裝死有異曲同工之妙。
裝死是沒有用的。
把源夕霧送去上課,太宰治就像一個兢兢業業的無聊家長一樣,開始給老師……啊不是,給蛞蝓打電話。打了一個沒打通,他耐心地打第二個,然後是第三個。終於,第三個電話被另一頭的中原中也暴怒地接了起來。
那邊聽起來正在進行任務,到處都是爆炸和地裂的聲音。
“青花魚!這裏正在忙你意識不到嗎?!要是沒什麼正經事,我就把你沉到海灣里!”
“哇好可怕,我被嚇到了。”太宰治一手打電話,眼睛盯着自己的另一隻手,好像上面開出了一朵花,“原本還打算跟你說說夕霧的近況呢,他出任務的時候不能給你打電話吧?真遺憾啊,我被你嚇到了,關於夕霧的事情一下子都忘記了呢。”
中原中也:“……”
中原中也:“快給我想起來啊!夕霧怎麼了?為什麼森先生跟我說你要送他出道?!”
哎呀,這事已經傳回橫濱去了嗎?也好,他記得蛞蝓很有錢,應該也會很樂意給夕霧氪金,這樣四捨五入就是給他氪金,再四捨五入就是他把蛞蝓的錢賺光。
“是的哦。”
然後沒有下文,因為受驚嚇忘光了嘛。
中原中也:“……”
他殺這個混蛋!夕霧那個性格一定在這個混蛋手底下備受欺負!
“算了,這邊一切順利,給你打電話是想問一件事。”
中原中也那邊的戰鬥似乎結束了,爆炸聲停下,只有隱約的風聲。就在這片風聲里,中原中也的聲音從電話里傳出來。
“什麼?”
“源夕霧的過去,以及,進入港口Mafia的這幾年,他具體是做什麼的?”
“……”
電話那邊是長久的沉默,就在太宰治開始“喂喂”的時候,中原中也緩緩開口。
“是嗎,你已經不記得了啊。”
“記得什麼?”
中原中也沒回答他這個問題,橫濱上午的日光照在他身上,他站在集裝箱頂,風吹動他的風衣上下翻飛,帽檐也跟着輕微顫動。汽輪和車輛來回穿梭的聲音令整個港口顯得很熱鬧,中原中也卻覺得彷彿又回到一年多以前那個安靜的場景中。
那是龍頭戰爭結束之後,簡單處理過自己的傷勢之後,他收到了森先生的指令來到另一間病房。太宰治已經在那裏了,一臉厭倦地靠着牆,好像覺得這次大戰之後的召集嚴重耽擱了他的跳河進程。
他們兩個一起進入了病房,森先生已經等在那裏,病床上坐着一名黑髮紫瞳的少年。額頭上厚厚的繃帶讓他顯得蒼白而孱弱,他的手緊抓着被面,被子上還倒扣着一隻手機,似乎剛剛通話完。
中原中也只覺得那名少年生得極其漂亮,簡直像個活躍在舞台上的明星,他旁邊的太宰治一個接一個無聊地打着呵欠。
“……首領?”中原中也發出了疑惑的聲音,森鷗外向他笑了。
“中也,太宰,辛苦你們過來一趟。”港口Mafia的首領看向病床上的少年,接觸到他的視線,少年深深地低下頭。
“龍頭戰爭除了讓我的【雙黑】前所未有的奪目,還有意外的收穫。”
“澀澤龍彥帶來了一支特別的別動隊,在進攻一個小據點時,意外遭遇了阻抗——”
“全滅。”
中原中也驚訝地抬頭,病床上的少年卻更明顯地發起抖來。
“就是他了,源夕霧。”
“召集你們過來是想問問,中也,太宰,你們尚且沒有直屬部下,那麼……誰想帶他?”
“……才不要,好麻煩。”太宰治拖長了語調,完全不感興趣地轉身就走,“我才不要帶孩子。”
他是真的不想帶,出門就不見人影,中原中也氣急敗壞喊了他幾句,最終不得不回頭。
“我……”
他本來也想拒絕的,但是那名少年抬起頭來,霧蒙蒙的黛紫色眼睛裏瀰漫著水汽。
那天起,中原中也收穫了最棒的部下。
“……大概就是這樣,你果然忘記了。”中原中也深知太宰治是什麼樣的人,也沒指望他能記住這種事,“不過夕霧已經是我的部下!很得力對吧?得力你也不許肖想!”
太宰治:“……”
他稍稍,有那麼一點點,後悔。
當初要是收下,現在豈不是每天只需要躺着,工作就能自動完成?
“然後呢?”太宰治不愧是太宰治,很快就把那點情緒甩掉了,“之後,源夕霧在出什麼任務。”
這一次,中原中也沉默得尤其久。
“我晚間給你一份名單。”
“你看過就知道了。”
***
結束了一天的訓練,源夕霧回到公寓。錄歌的日期已經越來越近,錄完歌,首秀就不遠了,然後出道演唱會也會安排上。想到那個場面,源夕霧感覺心臟不太好。
而且……
他看着自己的手機,明明指尖都發抖了,卻還是不敢鬆開。
森先生今晚一定會打來電話。
源夕霧看了一眼坐在餐桌邊的太宰治,依舊是手裏拿着文件,桌上堆滿蟹肉罐頭的空盒。熟悉的場景讓他的心神稍稍安定一些,源夕霧跟太宰先生說了一聲,然後就走進自己的房間,反鎖。
他把自己埋在被子裏,等着那個噩夢般的電話。
餐廳里,太宰治丟下最後一份文件,又給中原中也打了過去。雖然下午已經被破口大罵,說晚間有任務要是再敢打過來就把他灌成青花魚水泥柱,太宰治依舊打了過去。
“這些檔案有幾百人,全是源夕霧殺的?”
“……對。”剛想發怒的中原中也語氣沉了下來,“雖說名義上是我的下屬,大部分任務仍然是首領親自委派,也幾乎全部……與殺人有關。”
太宰治嘲諷地笑了笑。
“所以是,港口Mafia的咒殺師?”
“……”
“不愧是森先生。”
“……”
“只要有較為強烈的負面情緒,就可以發動強力的詛咒嗎……”太宰治沉吟着,突然,他想到了什麼。
說起來,今天其實也算是……
他“啪嗒”就掛斷了電話,來到源夕霧的房間前。輕輕用指尖試探了一下,太宰治確認房間是反鎖的。
然而反鎖對他來說有什麼用呢?
與源夕霧預判的一樣,電話鈴聲響起。他保持着表面的鎮定接起電話,那一頭傳來的聲音是他在無數噩夢中聽過的。
“夕霧君,今天的事情我聽到了彙報。”
“你殺死了瀕死的痛苦的人,也殺死了咒靈,多多少少也積累了一些負面情緒吧?”
“我這裏正有一件任務,不會耽擱你太多時間。”
客氣的言辭,可怕的話語。源夕霧得用一隻手去握着另一隻手,才能勉強控制自己的顫抖。這時他已經習慣了的事情,他的咒殺發動需要負面情緒,情緒越強力量越強,若是情緒強烈到某種程度,群體咒殺也不在話下。
而森先生,相當懂得如何掌控他的情緒變化。
任務對象的名字正要從電話那一頭傳來,源夕霧的呼吸停止了,而就在此時,他的房門突然被打開——
不太合身的黑色大衣衣擺飄揚,鳶色眼睛的青年走進來,動作比平時要快上幾分。他臉上還帶着笑,但是源夕霧就是知道,太宰先生似乎……很是生氣。
太宰治拿過了源夕霧的手機,在手裏掂了掂,面向窗口。
咻——
咔嚓!
手機砸碎玻璃,衝出高層公寓,劃出一道優美的拋物線,接着是碎裂的落地聲。
源夕霧茫然地看着突然闖進房間的太宰先生,他記得他有鎖門的。
“搞得好像出道是件挺容易的事情一樣。”太宰治十分不滿,“夕霧,不管你在做其他人的任務時兼職不兼職,在我這裏,你出道之前都別想兼職。”
源夕霧看看窗口,又看看太宰治,陷入沉默。
“你的回答呢?”
“太、太宰先生……”
“什麼?”
“……高空拋物是犯法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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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頭的森先生:……似乎有風在我耳邊刮。
正色,高空拋物犯法,大家不要學噠宰哦。
製作人·噠宰:我不允許我制定的出道計劃被兼職影響!
我雙更!我超棒!我要評論和液體的腰板挺得直直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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