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4章 心理因素
陸嫿此言落在旁人耳中，自有一番理解。
太子默了一瞬，起身帶頭退出。
左右不過籌碼交易，生死一線，是該好好談談的。
在陸嫿的示意下，商桑二人退至門口，虎視眈眈地瞪着皇后。
“你究竟想怎麼樣？”皇后挺挺背脊，眸中竟是格外清明。
陸嫿笑笑：“當然是替皇後娘娘診治，還能怎麼樣？”
皇后哼一聲：“少來假惺惺那一套，自古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本宮認輸不認命，你休想以此來要挾！”
陸嫿懶得和她胡扯，直奔主題：“他給了你什麼承諾？事成后，讓太子繼位？”
皇后眸色一震，陸嫿又一次無語：“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太子本就是要繼位的，你最應該做的，難道不是要想辦法阻止別人的搗亂？而不是助紂為虐，幫着外人把自己的國與家都搞得一團糟！”
皇后神色有些迷茫，“本宮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陸嫿愣愣，“所以，你並沒有見過他本人？”
皇后還是一副迷茫神色，陸嫿道：“還記得我們之前說過的嗎？皇上身後的那個神秘人……”
皇后恍然：“你是想說，本宮受人迷惑？”
她嗤鼻一哼：“荒唐！本宮是那種能被人隨意挑唆之人嗎？”
“你要治便治，但休想本宮屈服於你！”皇后厲目，“來人！本宮乏了，閑雜人等統統給本宮趕出去！”
陸嫿無奈搖頭，“皇後娘娘如此不配合，我只有改日再來了。”
出得屋外，太子忙迎上來：“如何？”
陸嫿：“皇後娘娘並不配合，只能另尋機會。”
“要如何配合？”太子也是憔悴不堪，看樣子是好幾天沒休息好了。
陸嫿道：“過度勞累與焦慮，對你身子不利，還望太子能調節好自己的情緒。”
太子抿了下唇，“多謝世子妃提醒……畢竟是我母后，怎能不憂思。”
陸嫿：“引發植物神經紊亂的誘因很多，按經驗判斷，皇後娘娘應是心理因素所致俗話說，心病還需心藥醫，只有找到她心中癥結所在，我才有法子幫助她。”
由此也可以斷定，穆焰對皇后所使用的精神控制比較隱晦。
會是什麼方式呢？心理暗示？夢境暗示？
可惜皇后對她太警惕，不願坦誠。
“心理因素……”太子神色恍惚，倏爾，苦笑道：“父皇，母后，他們都是極有主意的人，從來什麼都不告訴我……我大概是史上，最可笑無用的太子了吧。”
陸嫿嘆道：“每個人都是獨一無二的，各有各的人生，不應該無條件綁在一起。”
太子怔怔：“世子妃是何意？”
陸嫿正色：“你真的很想做這個太子嗎？或者說，太子之位讓你得到快樂與滿足了嗎？”
“我……”
“因為你是皇后所生，所以必須是太子？因為人人都覺得你會繼位，所以你必須要做好這個太子？這真的是你必須要過的人生嗎？”
話落，陸嫿又道：“當然，此言並非要勸你什麼，我只是覺得你可以試着跳出這個思維怪圈，以旁觀者的立場去審視自己的人生。”
太子還在怔然中，陸嫿已告退遠去。
獨一無二的人生？
從小活在深宮中的太子，不由仰頭看天，他還能有別的人生嗎？
…………
陸嫿再回程府時，封時安已經完全清醒。
程英傑垂頭喪氣道：“還是不肯說話，什麼也不吃，照這樣下去身子怎麼受得了。”
“交給我。”陸嫿道：“麻煩準備些清粥小菜，我也沒吃。”
她走進去，封時安背對門口，一動不動。
陸嫿走過去，靜坐了一會兒，慢慢開口道：“如果天空是黑暗的，那就摸黑生存；如果發出聲音是危險的，那就保持沉默；如果自覺無力發光的，那就蜷伏於牆角。但不要習慣了黑暗就為黑暗辯護；不要為自己的苟且而得意；不要嘲諷那些比自己更勇敢熱情的人們。我們可以卑微如塵土，不可扭曲如蛆蟲。”
“這是我在一本遊記上讀到的，換個角度來理解，我們不能因為黑暗太長，就失去對光明的憧憬。不能因為別人的扭曲苟且，就失去勇敢熱情。”
“時安，這個世界不是非黑即白，我們能看清自己的內心已屬不易，不要過於苛刻自己。”
封時安還是一動不動。
陸嫿輕嘆：“被最親的人利用，確實讓人難過，但凡事都有多面，他們是荒唐自私，但這自私里，包括了對你的愛。”
“拉我入地獄，也是愛嗎？”
那嗓音破碎的令人心酸，陸嫿平靜道：“是愛。實際上，親人之間，最難的就是愛，往往所給予的都被對方視為負擔，而自己真正想要的，卻又求而不得。”
“可他們不但害了自己，還害死了很多人！”
封時安轉過身來，淚流滿面：“你知道那種感覺嗎？一夜之間，所有的一切都變了……而我，無能為力。”
陸嫿用力抱她，“你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時安，這不是你的錯。”
“可我什麼也沒能改變，我就是個笑話！”
“不，時安，你不知道我有多感激……”陸嫿哽咽着道：“我生性涼薄，一生也沒幾個朋友，你是唯一一個願意拿命相待的朋友。如果重情重義是個笑話，那這世間隨處可見的背信棄義又算什麼呢？時安，你那麼聰明，你不能用別人的錯誤去衡量自己……”
“更何況，這裏面根本就不是簡單的對錯。你的父兄，他們也是身不由已，這些你都是知道的啊！”
封時安失聲痛哭：“陸姐姐，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我很高興你能活着，可我無法原諒自己竟成了殺人的刀，我更無法面對父兄……”
陸嫿：“他們在做出決定時，就已經準備好了承擔後果的勇氣。更何況，都還活着，不是嗎？”
封時安哭聲怔住，眼淚汪汪地看着她。
“因為你，我不會讓他們死。”陸嫿心知，再多的安慰，都不及一個實實在在的承諾。
未來充滿變數，活着，是她目前唯一能給出的承諾。
至於更多的，那是將來的事，多說無用。
封時安嘴唇輕顫，“可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