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5章 卷四：鳳凰台，浮生九重——122 鳳氏公主亂九州（12）
“啟稟皇上，臣確定不會有錯。此鳳氏餘孽便是……是大內侍衛孟長歌！”
黃權神色極其複雜，有驚，有懼，亦有猶豫和不安，他悄悄抬眸看了眼尹簡，想從尹簡的表情里判斷尹簡的情緒和想法，可惜，他歷經尹氏三朝，這是最年輕的帝王，卻是心思最為深沉的帝王，不僅喜怒從不形於色，且深諳權術之道。
然，更為可怕的是，尹簡為了鞏固皇位，一如所有帝王般殺伐予奪不擇手段，卻又不同於平常帝王，尹簡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皇帝！
所以，黃權內心是忐忑的，尹簡偏寵孟長歌一事，在江南大營時，他便有所耳聞，且親眼所見，進京之後，關於孟長歌的軼事，可謂傳奇話本般流傳於官場，顛覆了黃權的認知。所以，尹簡是否會為了大秦江山而對孟長歌斬草除根，並不好說！
因此，揭發此事，於黃權而言，興許是自保的福運，亦有可能是殺身之禍！
大殿裏死寂般的氣氛，終是被尹簡平淡的話語而打斷，他道：“說下去！”
黃權穩了穩心神，繼續道：“臣的依據有三點。第一，前朝洪武亡帝最寵愛的長生公主名叫鳳長歌，鳳氏亡國時，鳳長歌年僅三歲，活到現今是十九歲，孟長歌與鳳長歌名字相同，年紀相同；第二，鳳長歌的生母，乃是前朝名動天下的夙雪公主，孟長歌與夙雪公主容貌如出一轍，若非母女或孿生姐妹，世上極難有如此相像之人；第三，據臣所知，鳳寒天曾化名林楓混入羽林軍，與孟長歌不僅相識，且關係極好，鳳氏起義軍在江南叛亂時，孟長歌也恰巧出現在了寧州，其身形容貌，亦與鳳寒天在陸判廟相見之人極為相似。所以，臣可斷定，大內侍衛孟長歌，不單是假扮男子的女兒身，且是鳳朝公主鳳長歌！”
殿裏，只留了郭順一人御前侍候。
聽至此處，郭順渾身冒汗，他偷偷觀察尹簡，卻見尹簡平靜地彷彿聽到的只是關於吃喝拉撒一樣的平常瑣事！
尹簡屈指輕敲龍椅扶手，語氣意味不明，“黃將軍常年身在通州，倒是對各方的情報消息了如指掌啊！”
“皇上息怒！”黃權聽出話音不對，趕忙磕頭謝罪。
尹簡忽而一笑，“朕很好奇，如此重大國事，黃將軍為何私下稟報朕？既然黃將軍言之鑿鑿，有理有據，何不在明早朝會上，當著滿朝文武的面，公開奏陳呢？”
黃權道：“回皇上，臣原本就是這般打算的，但是在半個多時辰前，孟長歌派人來通知臣，約臣在南郊小竹林見面，臣預感孟長歌來者不善，恐是要取臣性命，臣生死無謂，可臣生怕皇上蒙在鼓裏，被仇敵所害，故而匆匆入宮面聖。”
“孟長歌現在何處？”
“臣不知。”
“她遣何人送信？”
“驛丞。”
尹簡搭在龍椅扶手上的大掌緩緩收緊，他一瞬不瞬地盯着黃權，不疾不徐地問道：“黃將軍，你的推論並無實證，只是基於種種疑點做出的猜測。倘若孟長歌認為是巧合，不承認自己是鳳長歌，該當如何呢？”
黃權脫口道：“皇上，為了大秦江山永固，當永絕前朝後患，寧可錯殺千人，亦不可放過一人啊！”
“愛卿言之有理。”尹簡頻頻頷首，“但愛卿是否知道，孟長歌與寧太師私交甚篤，朕若錯殺了孟長歌，寧太師怕是會心中不平啊！”
黃權道：“皇上，寧太師乃我大秦棟樑，為臣者，須以社稷為重，以君為重，臣相信寧太師不會犯糊塗。”
尹簡眯了眯眸，“所以，此事除了朕，還有其他人知道嗎？”
“臣……”黃權楞了一瞬，搖頭道，“事關皇上近侍，臣未敢私下泄露。”
尹簡思忖道：“愛卿的忠心，朕知道了。事關重大，朕須斟酌一二，再做決定。夜已深，朕派良佑親自護送愛卿回驛館吧！”
“謝皇上！臣告退！”
黃權叩拜，而後退出大殿。
尹簡輕咳一聲，良佑從後方快步而出，拱手一揖，“皇上請吩咐！”
尹簡緩緩走下龍椅，“良佑，黃權的話，你可聽到了？”
“回皇上，奴才聽見了。”良佑答道。
尹簡勾了勾唇，目中染上冰冷的殺意，“事情有變，朕等不到肅親王了。良佑，你做兩手準備，護送黃權的過程中，若遇孟長歌，便製造機會，讓她親手報仇，若是孟長歌沒有出現，那就安排一撥刺客殺了黃權！總之，朕不準黃權活着出現在金殿！”
“皇上的意思是……”良佑雖已料到結果，可還是震驚不已。
尹簡嗓音沉下，語氣是不容置喙的堅定，“孟長歌只有一個身份，那便是朕的結髮妻子。其它，概不重要！”
聞言，良佑把頭低下去一分，道：“是，奴才明白了。奴才定把差事辦妥，請皇上放心！”
語畢，良佑快步出了大殿。
尹簡踱步至門口，愁容滿面。
尹諾秘赴通州已有一段時日，通州軍的情況，遠比他們當初分析的複雜難辦，非朝夕可破，他有耐心和時間慢慢部署，以最穩妥的方式解決，可是，黃權突然破解了長歌的身份，令他不得不改變策略，提前發難！
現在，令尹簡憂心的是，明日該如何善後？殺黃權者，若是其他人，只要處決了兇手，對外可安撫通州軍，對內可令滿朝文武閉嘴，倒也不算太難收場。偏偏，黃權是鳳氏的叛徒，長歌為了親手清理門戶，已是破釜沉舟，連後事都安排好了，他又如何忍心阻止她？還有，長歌知道他計劃除掉黃權之事，她也默認了讓他動手，為何又突然迫不及待地自己出手？難道她在黃權身邊安插了探子？亦或是……
這時，郭順將一件披風搭在尹簡肩上，殷殷關切道：“皇上，門口風大，奴才扶皇上回寢殿休息吧。”
尹簡回神，側目凝着郭順，淡聲道：“準備熱水、參湯、小食，待孟娘娘歸來，盡心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