變故絕望
晉江暖璃
秦清楓被護送入宮,跪在大殿的外面,等待聖旨的來臨,也等待着解脫。
秦清楓內心極為平靜,自己在西境頒佈的那些政令,又加固了城池,這渾身的暗紋印記,不僅讓自己有了更高的武藝和權利,也在蠶食着自己的心智,要將自己變成弒殺的怪物。
復仇,奪回秦家軍,守住西境,東清也不再受南越威脅,這些事情已經做完,所以,倒不如早些離去,趁着自己還能清醒幾年,將心中留的遺憾,給完成,之後,在自己失去理智之時,再離開這個世間。
心中的遺憾,不就是妍兒么,最後的生命,自己,只想留給她。
與妍兒相識,也九年了,多少個日日夜夜的陪伴,五年知己,一年羈絆,兩年相守,一年的恩怨交織。
自己,不想再拖欠了,相遇不易,相知更不易,相守更難,想通了,也就遵從自己的心罷了。
不一會,聖旨就到了,秦清楓跪伏在地,準備迎接着自己的新生。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今東清大將軍秦清楓,抗擊南越大軍時,殺害姜大將軍,現又抗旨不遵,廢為庶人,朕感念上天有好生之德,特赦秦清楓,死罪可免,活罪難逃,即日起,流放至北部邊疆,護我山河,欽此!”
“秦清楓,我可和你說,皇上對你仁至義盡了,你呀,好自為之吧!”
曹公公那公鴨嗓般的聲音,着實刺耳,臉上的笑容更甚,一扭一扭的直接離去。
秦清楓看着手中明晃晃的聖旨,面色沉了沉,皇帝不賜死自己?只是流放北部邊境?
秦清楓被一群侍衛圍在中間,帶着走。
秦清楓跟在後面,思緒混亂,百思不得其解,到底為何,明明,東時端只要下旨殺了自己,自己就可以逃脫,而且自己確信,這計劃無人知曉。
可為何,會突然不殺自己?
不過,這樣也無事,流放北方邊疆,就是到了那,再假死遁逃,只是耽誤些時日罷了,只要最後能離開,也是無礙的。
幾個月罷了,自己,等得了。
遠處傳來了歡笑聲,鑼鼓聲陣陣,在空曠的場上回蕩,秦清楓緩緩回神,抬頭向聲源處看去
一群人,相互交錯在一起,又秩序井然,定眼看去,最前面的兩個穿紅衣的宮廷侍衛敲着鑼鼓,然後就是一群群明艷的粉衣宮婢緩緩的前行,簇擁着一頂八人抬的極為華貴的步攆,後面跟着一群太監,一連串的抬着大箱子,隊伍很長,很是熱鬧。
秦清楓微微眯了眯眼睛,視線緊緊的注視着,被眾人簇擁在中間,那步攆上坐着的極為雍容華貴的女子。
雖然相隔甚遠,秦清楓還是一眼認了出來,那熟悉的身影……
不由得呼吸一窒,眸華驟縮,心頭的跳動,一聲一聲的傳入自己的耳中,看着中間那個一改平日清雅的裝扮的女子,如今一身的雍容華貴,頭上的珠光寶釵,在太陽的照射下,金光閃閃………
旁邊的侍衛發現秦清楓不走了,呆愣在原地,目光還死死盯着那邊,不由得取笑起來:
“怎麼滴,大將軍,看上這姜小姐了?我告訴你,沒門。今日是姜小姐入宮的日子,聽說一進宮,就封妃了呢,在這京城,可是獨一份的恩寵呢!你們不都是西境人士,聽說情分不淺,你之前又是西境少將軍,怎麼不娶了這西境第一才女呢?現在,可是沒戲了……”
這嘲笑的話語,如同平靜的湖水,落入了千斤巨石,讓人潰不成軍……
妍兒……入宮………
秦清楓理智的弦斷裂,怒目圓睜,猛然跳起來,控制不住自己,揪起那侍衛的衣襟,力氣之大,目光兇狠,脖頸上的暗紋發出幽幽的紅光。
那侍衛嚇得半死:“秦清楓!你想幹嗎?你現在是庶人一個!已經不是大將軍了!”
秦清楓目光兇狠,眸光泛紅,掐着侍衛的脖子,旁邊的侍衛怎麼也拉不開,聲音尖銳兇狠:“她為何進宮!”
那被按在地上的侍衛慌了,被秦清楓嘞得喘不過氣來,急急叫喊道:“皇上……為安慰……姜大將軍的…在天之靈,將姜小姐…封妃,那是多麼大…的榮光…啊!”
秦清楓此刻,彷彿抽離了靈魂,死死的瞪着眼前的侍衛,兇狠非常,雙眸逐漸泛紅,熊熊烈火迫切的想找一個發泄口……
心頭在滴血,劇烈的翻湧着,秦清楓控制不住自己
周圍的侍衛紛紛拉扯秦清楓,可卻怎麼也拉不動,秦清楓眸光已經不再清明,脖頸處隱藏的暗紋更加鮮紅,骨節泛白的手死死的鉗制着躺在地上的那個侍衛,那侍衛漲紅了臉,恍惚間翻起了白眼……
一個手刀,狠狠地砍在秦清楓脖頸處,秦清楓頓住,直愣愣的向後倒去……
心如刀割,眸華掙扎着,看着那群簇擁着她離開的女子,心像是跌入谷底………
你,為何進宮……明明…我們可以離開……我以為…你會一直在我身邊……
秦清楓張了張唇,千言萬語堵在心頭,直直的向後倒去,卸了全身的力道……
你為何這般!
那個侍衛慢慢恢復過來,捂着被掐出紅痕的脖頸,站了起來,對着昏迷在地的秦清楓,呸了一聲
禁軍統領劉信,手握着腰間的刀,皺了皺眉,沉聲說道:“這點事都辦不好,你們幾個,怕是別待這了,還不快送出去!”
幾個侍衛唯唯諾諾,拿出鐵鏈枷鎖,趁着秦清楓此時像死寂一般的樣子,套在了她頭上,手上,鎖鏈甚至將她的手腳都鎖上了……
………
秦清楓依舊昏迷着,拖着沉重的鐵鏈枷鎖,雙目緊磕,被侍衛架着,一步一步的拖下台階。
身後,傳來了那曹公公極為刺耳的聲音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姜大將軍之女,西境第一才女姜妍,
賢良淑德,德才兼備,
淑慎性成,勤勉柔順,
雍和粹純,性行溫良,
克嫻內則,淑德含章。
着即冊封玉妃
………”
秦清楓陷入夢魘,不知道自己怎麼出皇宮的,整個人渾渾噩噩的,思緒極為混亂……
妍兒不可能被人脅迫入宮,只可能,是她自己想入宮!
…………
紅牆高樓上,姜妍看着遠處那人被拖着出宮門,背影削瘦,蕭條……
放在身前的手,不由得收緊,骨節泛白,心揪了起來。
林芙姝朝着姜妍,緩緩走了快來,秉退了身邊的宮婢,和姜妍並排站在一處,也看到了那剛剛走出宮門的人影,緩緩的開口:
“本宮倒是算錯了,本以為,你會放下仇恨,甘心與她一同相攜,沒想到啊,你竟然會入宮,呵。”
姜妍轉過身,對林芙姝行禮,在禮儀上,姜妍從不會犯錯,如今,自己為妃,林芙姝為後,入了皇宮,不能有半分差池。
“臣妾參見皇後娘娘。”
一禮畢,姜妍才回復道:“入宮,是皇上的意思,臣妾又能如何?臣妾現在是皇上的妃子,皇後娘娘請慎言!”
林芙姝面上不由得一笑:“婢女都退去了,你我姐妹可隨意暢談,你不愧是姜大將軍的女兒,西境第一才女,做事滴水不漏,讓人無懈可擊,只是,不知道,你我之間,誰更技高一籌。”
姜妍神色平靜,轉過身:“我不屑於更高的位置,也不想與娘娘為敵,大可不必激我。”
姜妍不想奪皇后之位?
林芙姝臉上的笑意減淡:“哦?果真?”
姜妍略微抬眸,看向遠處,那宮門已經落了鎖,空無一人,緩緩道:
“自然,娘娘曾經說過你我皆為可憐人,娘娘的所作所為,不過是為了年少情深之人,也該知曉,對於非自己心悅之人,自然沒有半分妥協之意,身不由己,做皇上的妃子,取得最大的利益罷了,無關風月。”
兩人高站在紅牆綠瓦的宮樓上,檐牙高啄,風拂亂了髮絲,姜妍的神情,有些哀傷,有些凄楚,美人傷心,最是動人……
林芙姝愣了一下,姜妍的意思,自己大致理解了,如此的直白,又真心的話語。又復而淺笑:“你極為聰明,卻從不為人脅迫,那日,我就不該尋你的,本想要你手中的權,不料你卻兵行險招,與皇上作交易,呵呵,當真是我低估你了。”
“不過,可嘆你一片真情,卻是錯付了人,那秦清楓,又如何能與你廝守,當真是可笑!”
林芙姝也是近段時間知曉了清婉的女子身份,有些震驚罷了。
藍天白雲悠悠,姜妍的神情有些空曠,並不作任何解釋的說辭:“什麼事,都瞞不過皇後娘娘啊,只是,她的身份,萬不可讓皇上知曉……”
林芙姝眼神微閉:“知道又如何?”
姜妍轉身,看了林芙姝,露出一絲笑容,卻不答了,緩緩行了禮:“皇後娘娘,臣妾乏了,今日剛剛入宮,還需要打點一切,便,先行告退了!”
姜妍十分得體的行禮,隨後便轉身離去。
林芙姝饒有興緻的看着姜妍的背影,不由得產生了些許探究……
姜妍她當真是決意這段禁忌之戀,秦清楓,是女子啊!真是,枉顧倫常,不過,不知是為了那秦清楓,還是為了其它利益,就這般入了宮,囚禁一生,她真不悔?
秦清楓的女子身份,自己也不會告訴東時端,東時端的脾氣性格,越發的狠戾,自己,都快陌生了。
皇帝的寶座,會蠱惑人心,若是東時端知道,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
而且,對於秦清楓這個人,自己,也是深深的敬佩着,這世間,還能有如此才華之人,竟然是女子!若是死去,當真,是令人厄首惋惜……
姜妍的身影已經離去,林芙蓉突然勾起一抹淺笑,姜妍這般和自己相像的人,聰明絕頂,蕙質蘭心的女子,自己,可是極為的感興趣
姜妍這般,卻有個致命的弱點,竟然踏上了禁忌之戀,還淪陷其中,當真是,痴傻之人,
與自己,倒是幾分相似,明明父親是不允許自己嫁給東時端的,可自己,還是一意孤行,現在,落得個凄苦孤獨,困在這深牆宮門之中………
…………
城外小路上
秦清楓在囚車上,一群士兵護送着,一路出了城門,向北而行。
劉信帶着車隊,行了兩公里路,一眼就看到,小路的隱蔽處,露出了一輛平凡樸實的馬車,劉信挑挑眉,沉聲對身邊的八個士兵說道道:“過去。”
劉信一行人,在馬車面前緩緩停下。
馬車的車簾掀開,露出東時靈憶遮擋着幕籬的面容:“劉信首領,多謝了。”
劉信對着馬車之人行禮:“秦將軍滅了南越大軍,救了無數的東清子民,對我等有再造之恩,此等小事,不足掛齒,只是,我給秦將軍用了些迷魂香,眼下,怕是醒不過來,還望長公主見諒!”
東時靈憶眸華閃了閃,面色從容:“無礙,劉統領辛苦了。”
依照清婉現在這般,若是清醒着,以她對姜妍的情意,又加上着暗紋印記的影響,怕是會衝動,將姜妍給劫出宮去,那,一切計劃,便都毀了。
劉信率先將秦清楓的枷鎖解開,從囚車上扶了下來,然後,送上了東時靈憶的馬車。然後恭恭順順的退在一旁。
馬車內,東時靈憶看着躺在軟墊上,昏迷不醒的秦清楓,脖頸上的暗紋,很是鮮艷,有蔓延的趨勢,有些溫潤的面容,眉頭緊鎖,似有千愁……
東時靈憶心裏一揪,不由得伸出手,想撫上她的面容,可是指腹剛剛碰到那溫熱,就像燙人一般又縮回來,像是避讓着什麼,捂在心口,眼底有絲絲愁緒,看着秦清楓,沉沉的嘆息着:“你,會沒事的。”
“長公主,你…為何會對將軍這般…這般好?”一陣有些猶豫的女聲傳來。
馬車內,還有一人,就是沈夢瑤!
東時靈憶自嘲一笑:“我與她之間,說不清,道不明——”
東時靈憶緩緩抬頭,眼底清明一片,看着前面的沈夢瑤問到:
“倒是你,她現在被貶,不得聖心,正是別人避之不及的時候,你竟然以身犯險,為何?”
東時靈憶回想起沈夢瑤來到自己身邊的時候,說的,就是要自己護着秦清楓。沈夢瑤,是姜妍派來的,姜妍她早就料到,清婉會被流放,只是,她,真的甘心入宮,與清婉此生不復相見了么?
沈夢瑤心底咯噔一聲,抬頭又低下,促狹的握着手,很快回到:“只因將軍救我一命,便縱是萬般危險,民女,也是想回報將軍的。”
東時靈憶聲音平靜,微微低眉,眼神放空,心緒卻有些不寧……
清婉她,曾以命護着自己,西境那次刺殺,她傷成那般,還是那樣堅定的擋在自己面前,那是,何等的情深義重,自己,卻沒能與她堅守……
沈夢瑤見東時靈憶不說話,從懷中拿出了一個四四方方的錦盒,說道:“姜妍讓我把這個帶給你,說是,雖然不能徹底解了禁制,但是能救秦清楓的命。”
東時靈憶早就知道了,姜妍入宮,怕是與東時端交易,才得來的葯,那日,曹公公來找陸子昂,也是為了這葯。陸子昂,是用藥高手……
東時靈憶抬手接過,緩緩打開了錦盒,錦盒中,一顆圓潤發紫的丹藥,泛着淡淡的葯香,不管是外觀還是藥味,皆是上上品。
既然是姜妍給的,定然不會害了清婉,東時靈憶不再猶豫,右手食指拇指輕輕取出丹藥,左手撫開秦清楓的檀口,丹藥便緩緩送入秦清楓的口中,丹藥入口即化,倒是不必擔心秦清楓咽不下去。
清婉,你會沒事的……
東時靈憶心底微微嘆息着,眸子膠在秦清楓身上,無法自拔,隱藏了心中的惆悵。
沈夢瑤始終皺着眉,這東時靈憶長公主,曾嫁與過秦清楓,定然,兩人情意非常,只是,秦清楓是女子,這位長公主既然知道,何必如此?
東時靈憶的聲音緩緩傳來:“你既然要同她一起去,便記着,她醒來后,這些不必說這些與她聽,北部邊境那邊,我已經差人送了信過去,已經打點妥當。”
“到了碩谷關,那裏的北部邊境大將軍程度,是我父皇的得力大將,看在本宮的面子上,不會虧待你們的,你照顧她好好調養,剩下的葯,一年之內,應該會有着落,若是不成,她還能多撐幾年,便任由她吧,她想去哪裏,就去哪裏。”
沈夢瑤愣愣的點頭,應聲:“嗯。”
東時靈憶心揪了起來,魔影殿暗紋印記,是一個慘烈的禁制,雖然現在清婉服了葯,可是,徹底清除,怕是十分的難。
不一會,鷹長塵的聲音在馬車外響起,伴隨着兵刃相交:“不知長公主要將主子帶到哪裏去?”
禁軍統領劉信的聲音也響起:“鷹長塵!你想做什麼?”
在西境時,劉信是見過秦清楓身邊的鷹長塵的。
馬車內的兩人皆是一愣。
東時靈憶緩緩出聲道:“皇上貶她流放北部邊境,碩口關,不管你們打算如何,也得走個過場,在邊境那邊交差。”
車外的鷹長塵收起劍,沉默一會:“主子經不起情緒動蕩了,長公主可知?”
秦清楓身上的暗紋印記,會隨着情緒變化。
東時靈憶掀開了車簾,緩緩下了馬車,越過劉信統領,對着鷹長塵說道:“這個,便不必擔心了,她現在性命無憂,大勢所趨,她不能留在京城,餘下的,沈姑娘會說與你聽,送她去碩口關吧,保護好她。”
沈夢瑤?她又為何在此?主子不是送走她了么?鷹長塵皺眉,直接上了馬車。
東時靈憶對着劉信俯身:“劉統領,有勞了。”
劉信回禮,點點頭:“放心,屬下一定將秦將軍安全送達。”
……
山間小路上,車隊繼續向北出發,只不過,囚車,換成了馬車。
秦清楓一直陷入夢魘,眼角不斷地落下清淚……
是苦,是痛……
你當真,要與我這般,離我而去……喜歡駙*******掉請大家收藏:()駙*******掉更新速度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