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綠蟻陰魂針

第一章綠蟻陰魂針

京城的慈雲寺是咸余王朝皇后親自督建的一座寺宇，十幾年來香火鼎盛可是兩月前皇后病死，皇后所生的太子——余陽太子一個月後也被廢為庶人，敕在慈雲寺為母親守靈。皇后一死，慈雲寺便失去了靠山，而宮中新寵牛貴妃又是皇后多年的死對頭，所以，慈雲寺屋漏偏逢連陰雨，船破恰遇頂頭風，頓時變得清冷異常。不光外來的香客一下子絕跡，就是本寺膽小的僧侶也都害怕禍及身家，紛紛逃往別處。昨天方丈智凡主持智尋又被調往別寺。好好一座寺宇幾十天裏就兔跑狐突，衰敗不堪了。

此時，剛交二更，整個佛堂大殿之中空空蕩蕩。堂中一口巨大的棺槨前，只跪着一個七歲的孩子。這個孩子就是廢太子余陽。他跪在母親的棺槨前，看着棺材前貢着的水果、饅頭、酒，這些上貢的東西也都好幾日沒有換過了。如果不是一個好心的老和尚每天給他一碗稀粥，此時他只怕都餓肚子了。但是這些在他看來也只是微不足道的。想想這幾十天來自己的遭遇，怎一個悲字了得。

余陽三歲被立為太子，文由大學士宋言、李寬、蔣凡輪流授課，教授的是聖言、雜家和經撰；武由長生道人、宣武和尚等佛道兩派七名高手各自教習騎兵神七技。余陽天性聰敏，又好習學，四年下來各種技藝都初見成效。讓皇上和皇后高興非常。朝中的文武大臣看到王朝後濟才勇也都各自努力，把個咸余王朝治理的太平安樂。可是萬萬沒有想到就是那麼一個晚上，這一切就雨打風吹而去了。

那個晚上是余陽七歲生日，朝賀在三天前就開始了，直到這時才宴賞完畢。父皇把余陽叫到了後宮，同母后以及眾妃子一同吃飯，也算是為余陽做生日而舉行的家宴。家宴之上牛貴妃也在場。她側坐在余陽的下手相陪，樣子顯得十分謙卑。余陽知道這個貴妃是他們的屬國殷平國的公主。陰平國的面積有咸余國的一半大小，在所有的十幾個屬國中可也是最大的一個。自從被余陽太子的父親余甲平息了幾次叛亂后，這十幾年來卻是相當地安穩。三年前他們又把聰明美貌的公主送到了宮中，更加得到皇上的歡心。不久便為立為了貴妃。而這個牛貴妃最是一個陽奉陰違之人。對皇上萬分的承迎，對皇后卻是陰一面陽一面的。所以時日一長，皇后就同貴妃有了矛盾。皇上雖然也有所察覺，可是，由於貴妃的手段萬分高明把個皇上迷得三魂搖蕩，所以並不查究她的過錯，反倒像是嬌龐了她一樣，讓她做起事來更加無所顧忌了。余陽由於年紀小經常出入後宮所以對於貴妃的所作所為非常清楚，並且恨之入骨，但是，他的母親對他管教十分的嚴厲，所以他也只能懷恨在心，面上不露分毫。

此時，牛貴妃又給他斟滿了一杯鮮果露，口中嬌聲說道：“太子真是越長越聰明，懂……英武了。”她的懂事的事字還沒有說出口，急忙改口說成了英武。原來，此時余陽已經瞪起了眼睛。余陽對她的作派從來就看不順眼，不過今晚喝了她給自己倒的果子露，不知不覺，就火氣全消，好像反而喜歡上了她。余陽已經通過四年的練神，心神鎮定早到了泰山崩於前而目不瞬的程度，可是偏偏一坐在貴妃身邊就把持不住，不由的心中奇怪。此時，他耳朵聽着貴妃的軟語鶯聲，正是受用非常。可是，自己卻突然間震住了心神，注目往杯中一望，現在果子露的上面有如綠蟻爬行着無數點的泡沫。這些泡沫每爆開一個，就有一絲比蚊針還要細上幾倍的氣針向自己激射而來。難怪自己把持不住心神。原來是受了貴妃的暗算。識破了貴妃的機關，頓時心中大怒。可是有嚴厲的母親的在場，自己是萬萬不能作的。於是，只能怒瞪着雙眼斜視着牛貴妃。牛貴妃畢竟做賊心虛，看到那怒視的目光，登時嚇了一跳。知道這個太子可不是一個什麼也不懂的小孩子了。於是，口中把懂事兩字竟然一下子換成了英武。

皇上皇后聽到牛貴妃的這個讚賞，都是一愣，皇上緊接着哈哈大笑。皇后趕緊說道：“貴妃娘娘太謬贊了。說一個七歲的孩子英武，是有些離譜了。”貴妃只好乾笑兩聲敷衍了過去。可是她的心中卻想，如此一個小孩怎麼可以識破我的陰魂針呢？就是魂魄宏大，內力精深的余甲開始也沒有這麼快就識破，真是讓人難以想像。牛貴妃想到這裏又看了一看不過三尺多高的余陽。一絲兇狠的念頭從心中劃過。

由於連日來的疲勞，酒宴很快就結束了。皇上站起身來，伸出他那四尺長的手臂，把余陽隔着桌子抱了起來。這可是好幾年來都沒有的舉動。看來父皇今日確實心中十分高興。余陽被父親寬大的手掌把肋下滿匝了一圈，又是滿意又是痒痒，實在控制不住，咯咯地笑了起來。父皇聽到這如同銀鈴一樣悅耳的童聲，也哈哈大笑了起來，並把余陽向頭上舉了三舉。七尺高的身材再加上四尺長的手臂，余陽真有一種飛的感覺。侍立在一旁的眾妃嬪，看到這種天倫之樂，也都笑了。

余甲把余陽在頭轉了好幾圈后，才放到了地上。拍拍他的小臂膀說道：“回去睡覺去吧。”余陽面色才鄭重起來，跪下說道：“父皇晚安，母後晚安，孩兒告辭了。”母親遙遙招了招手，說道：“你父皇真是醉了，如此寵愛，只怕慣壞了你。”幾句話說來，聲音有些顫抖。余陽很詫異地望了一望母親，看到母親面色非常難看。但是，究竟年歲幼小，看到母親還好好地坐在那裏也沒有往心裏去，只回答道：“兒臣不敢自嬌。”說完，慢慢地退到屋外。

兩個小太監早已經提着燈籠在門外候着呢，看到余陽出來，匆忙迎向前去。一前一後，給余陽照着亮，返回了東宮。

太子的東宮在皇城的東南一角，寬大的庭院之中，長滿了奇花異草，而其中最惹眼的莫過於門前那棵巨大的虯榆了。這棵虯榆高有二十丈，巨大的樹冠遮蓋了大半個庭院。朝中為此還引了一場不小的爭論。有人要將這巨榆伐掉，以除其蔭。可是，另有人說此榆已經生長在此地千年之久，而樹榦虯結如龍盤，是咸余王朝龍脈之所在。為此余甲也曾領着滿朝文武來此商討對這株老榆處理辦法。最後是太子余陽力柬才使巨榆免於刀伐。為了躲避其陰，在巨榆後面就建了三層的懷陽樓，作為東宮，此處作為了東宮副宮，此事才算平息下來。這件事情生在太子四歲那一年。

樓雖然建好了，太子也搬了過去，但是太子對懷陽樓並不十分喜歡，還是經常回到這個老東宮居住。此時，正是夏末，天氣還相當地炎熱，所以，太子還在這座舊宮中居住。來到宮中，早已經有妃嬪迎了出來。由於太子還太小沒有大婚，所以這些妃嬪也只是按制而設。余陽看到這些女人潮水一樣的趕了上來，急忙一揮手，說道：“今日我已經疲乏了，都下去吧。”潮水像是一下子撞到了岩石上，拆了回去，片刻后大堂中就只剩下一個服侍的小太監。余陽又吩咐道：“去門口守着去，孤家要溫一溫功。”小太監應了一聲，就走到門外去了。

太子看到小太監走遠了，便坐下來聚息凝神，心中默喊：“榆前，快來。”這是魂呼。那魂音未落，面前突然冒出來一個小男孩，與太子竟然一般無二。

太子一把拉住了出現的男孩，說道：“這三天沒有看到你，真是想死我了。”那個小男孩也拉着太子的手，說道：“有那麼多人給你過生日，雖然累了一些可是總歸心裏高興。我這老樹精也祝你生日快樂了。”

太子呵呵地魂笑起來，然後說道：“大哥哪裏話來，你我才是貼心的朋友，那些人雖然口中說著祝太子萬壽無疆，可是我知道他們並不全部出自本心的。而我們雖然相識只不過三年，可又有哪一句不是真心的呢？”

榆前說道：“太子能這樣想就高明多了。如果太子還真把所有人的話都當成了真心話，那麼，你就不會是一個好太子，將來也不會是一個好皇帝了。別人對太子只是勢力，而我老樹精自蒙太子相救，終於修成了正果。如今能幻化人形，對太子當然真心無二了。”

余陽點了點頭，說道：“也許是我有些仙緣吧。那日救你也並不是存心的，只是看到如此大的樹將要被砍心裏實在不忍罷了，哪裏想到那個時候正是你煉魂飛升的關鍵時刻，只要伐刀一下立時斃命，千年修鍊毀於一旦。所以才湊巧救到了你。也是父皇寬洪大度，才停了殺伐，也是你仙緣不斷，終成正果，哪裏儘是我的功勞。”

榆前說道：“話雖然是這樣說，不過當時巨榆的虛弱之態還真是讓人一看就生厭的。其中原因也不是湊巧二字這麼簡單。好在你有好生之德才拼力把我救下，哪能不感恩圖報，所以有需要我的地方儘管吩咐。”

余陽一笑說道：“我哪裏有什麼大德於你，三年來你卻教會了我很多東西。也就是憑藉你教給我的本領，我今天在酒席之中就看出了一個歹人。”

“歹人，誰？”榆前好像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

余陽說道：“今日家宴中，貴妃娘娘坐在我的近旁，她對我十分的殷勤，不過在給我斟果子露的時候，卻暗自下了氣針，這種氣針是用魂陰之氣凝成綠蟻，又藏於泡沫之下，極難覺，於是，她就在暗中向我施射。專傷我的天魂。我開始覺得頭有些暈，又被她的軟語一浸，竟然心神搖晃，就這樣一杯露喝光后竟然被她迷幻了，讓我覺得這個一見就討厭的女人，卻變得無比可愛起來，她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都攝着我的心魂，我如何不怕。於是，在第二次她又給我斟露之時，我便加了小心。也活該她的功法露餡。由於我喝的果露乃是明黃色，而她的陰魂針卻是泛綠的。一下子就讓我給現了其中的把戲，由於父母大人都在場，我不便作，只怒目警告於她。果然，陰魂針在片刻間就消失不見了，這更證明了我的判斷是對的。”

榆前聽后沉吟半晌說道：“原來是她。三年前有一個陰魂在這裏出沒過幾次，由於當時我正在飛升之際所以並沒有理睬它。可是後來就生了伐榆之事。我猜想便是那個陰魂所為。可是由於是在宮中，皇上靈識也相當強大，所以我一直隱忍着未敢搜尋那個陰魂。不過我斷定它還在宮中。今天果然暴露了出來。原來是牛貴妃。這種陰魂之針，叫作綠蟻陰魂針是一種媚惑男人的邪術。看來她是衝著你父皇來的。只因這幾日你得盡了榮寵她便想迷惑你一下，讓你在父皇面前出醜罷了；或許還想趁此收服了你，也未可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