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 【馬哨】
看着地上被爆頭的白人屍體,馬哨一屁股坐了下來——主要是因為開槍的后坐力。
他前世是一個中學老師,最血腥殘暴的經歷也就是小時候在農村殺過雞,開槍殺人自然是沒有經驗的,而且這副身體年幼,一槍下來頗有些身心俱疲的感覺。
看來小孩還是不要打槍比較好。
等等,小孩?!
馬哨一怔,旋即騰地站起來,左右看了看這副瘦小年幼的身體,這才恍然意識到自己現在的身份,同時一些零散瑣碎的記憶在腦海中不斷泛起。
重生?
對於這種離奇的遭遇,在他的認知範圍里,似乎只有這一個合理的解釋。
馬哨儘可能地梳理往世與今世的記憶,總算是搞清楚了狀況。
他確實已經病逝了,但由於某種未知的原因,可能是偶發的自然現象,也可能是某個超然存在的干預,他重生到了十九世紀的美國,成為了一名阿帕奇族印第安人。
阿帕奇武裝直升機名字裏的“阿帕奇”,就源於這個驍勇善戰的部族。
現在,他的生理年齡是……九歲。
馬哨深呼吸了幾口氣,平復心緒。
重生之後,他的名字某種程度上還是“馬哨”,準確地說是阿帕奇語言中的“喚馬的口哨”,翻譯成馬哨也算合適。
馬哨這個名字,在中文名里略顯另類,但在印第安人的文化里卻是一個可以世代相傳的好名字。
事實上,這就是傳下來的。
這副身體的父親便叫馬哨,是一位勇猛的阿帕奇戰士,後來在與阿拉帕霍人的衝突中戰死了,名字就傳給他了。
對於這番重生遭遇,馬哨並沒有感到任何抵觸,而是喜悅。
畢竟他前世二十多歲就病死了,現在突然重獲新生,而且才九歲,活蹦亂跳的年紀,豈有不開心的道理?
如果是個教徒,必然要感謝一番上帝什麼的。不過他不信神佛,他是個信仰唯物主義的不可知論者。
當然,不好的地方也是有的。比如在十九世紀的美國,身為一個印第安人,處境絕對算不上好,生產力落後不說,動輒還有性命之憂。
剛剛他的氏族就遭遇了一場屠殺——白人趁族中戰士外出狩獵,將留守在氏族營地的婦孺屠戮大半,只有少數逃走,這也正是這副身體死亡的原因。
還有就是,對於前世的種種,馬哨也不可避免地有所懷念。
他懷念互聯網,懷念火鍋,懷念手機,更懷念他的女朋友。
只能祝冰冰幸福了,唉……
馬哨沒有時間懷念了。
隔着身旁土坡的遮擋,他聽見幾百米外的營地傳來一陣動靜,也不知是族人回來了,還是白人正在做什麼。
營地方向的人暫時看不到他,保險起見,他必須找個更安全的地方躲起來。
當然,在此之前,他需要帶上他的戰利品——眼前這個白人的東西。
馬哨簡單搜颳了一下,得到了如下比較有價值的物品:
一袋錢幣,包括美元金銀幣、西班牙銀元(西班牙銀元是這個時期美國最主要的流通貨幣之一)以及一些鈔票或者說銀行券,總的來說還挺多,但他暫時肯定也花不出去;
一個有點簡陋的懷錶;
一把沾着血液的匕首;
一件皮外套。
當然,還有最具實用價值的東西,那把前膛槍,準確地說是前裝線膛燧發槍。
馬哨前世的主業雖然只是一個中學物理老師,但網絡兼職卻非常豐富,比如鍵盤軍事家、鍵盤經濟學家、鍵盤政治家、鍵盤物理……嗯,物理可能不算鍵盤,至少中學物理肯定不算。
憑藉自己的知識,他大概辨認了一下,認出了這把槍的型號——1837年產自密蘇里州的肯塔基長步槍。
其實是槍身上寫的,他主要用到的是英語知識。
各個時期、各個地區生產的肯塔基步槍有所不同,但共同特點是槍管長,比如這把槍的全長就比馬哨現在的身高還要高不少,目測一米五以上,拿起來頗有些不便。
好在肯塔基步槍比較纖細,重量倒是不太沉。
肯塔基步槍名聲很大,美國獨立戰爭時期,這把槍就曾大出風頭。
在著名的薩拉托加戰役,美國的狙擊手莫西·墨菲就是用這種槍射殺了英國的弗雷澤將軍,很大程度上改變了獨立戰爭的形勢。
通過槍身上的文字,馬哨還獲得了一些其它信息。
這把槍產自1837年,那麼自然,現在的時間在1837年之後,同時結合身體裏的記憶,1846年的美墨戰爭似乎也還沒打。
綜合來看,現在多半是十九世紀四十年代初期。
更精確的公元日期,馬哨還需要找人打聽打聽才能知道。氏族的老酋長或者薩滿對外界的事了解較多,他們應該知道。
除了這幾樣東西之外,其實還有一樣很有價值的東西,那就是白人的頭皮。
白人懸賞印第安人的頭皮,印第安人也把白人的頭皮視為重要的戰利品,至少可以帶來榮譽。事實上,白人的割頭皮最開始就是和印第安人學習的,這是印第安人記戰功的手段。
但馬哨下不去手,這玩意太陰間了。
而且他也沒這手藝,折騰十分鐘糊一身血都不一定能剝下來,萬一被那邊的白人發現就完蛋了。
還是趕緊跑路吧。
馬哨帶上這些戰利品,穿上對他來說如同大衣的皮外套,匆匆離開此地。
他也不敢跑太遠,他只是要躲避附近的一夥白人,等到族裏的戰士回來就安全了。
與後世相比,此時的美國頗為蠻荒,遠方的世界對一個九歲的阿帕奇孩子來說同樣很危險,不僅有白人,還有野獸,當然還有敵對部落的印第安人——印第安人遠遠不是鐵板一塊,眼下真正能靠得住的只有自己的小氏族。
馬哨找了個洞穴,在裏面窩了幾個小時,待到天色漸暗,他才小心翼翼地出去,往營地附近摸去。
走了沒多遠,斜前方突然傳來馬嘶和一聲斷喝:“去死吧,白人!眠熊氏族要你們血債血償!”
馬哨連忙脫下身上的皮外套,用阿帕奇語喊到:“是我!”
伴隨着一聲馬嘶,一個頭戴兩根羽毛的阿帕奇青年勒馬停在近處,他的眼眶泛紅,顯然剛剛哭過,他有些難以置信地看着他:“小哨子……你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