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舉鳳凰男(一)
睜開眼睛,寒玉成了向家唯一的千金,向清怡。
向老爺這一輩子除了一個正室,還有三四個妾室,通房無數,外室更是多不勝數。如此多的女人,偏生沒有子女緣,除了正室在進門五年後給他生下了一個女兒,其他的女人竟然沒有一個給他生下孩子。
說起來其實也有。
生下孩子的那個是向老爺置在外面的外室,是個寡婦,曾經生下過一個兒子,向老爺向慶榮當時高興得不得了,一度差點聽了寡婦的慫恿將家裏的正室休棄,將寡婦迎進門。
最後還是跟在向老爺身邊十來年的管家提醒他,算一算這兒子生下來的時間不對。向慶榮被這話驚醒過來,回想一下,確實。這兒子算算沒滿日子就生了。後面一問寡婦,寡婦說孩子沒足月就生了,可看那孩子長得肥頭大耳的,怎麼看都不像沒足月。
向慶榮要不是人精,也不會白手起家掙下這麼大的家業,他剛開始只是被有后這樣的好事沖昏了頭腦,一清醒過來就覺得不對勁了,不管寡婦怎麼使勁,就是不願意將人接回來,扯了個慌,說給孩子算了個命,要等孩子過了八歲,才能將孩子接回去認祖歸宗。
沒想到沒等那麼多年,這孩子稍微長開一點,那眉眼鼻子嘴巴,長得和當時向慶榮身邊一個外管事彷彿一個模子刻出來的。那外管事正是向慶榮派過去照管寡婦日常起居的。
向慶榮大怒,差點讓人將那對姦夫□□給弄死。
折騰來折騰去,向慶榮年過四十都再沒有生出孩子。
可家裏這諾大的家業要有人繼承啊。向氏一族的族裏那些老東西一個賽一個的算盤打得死精,都想讓他從自家挑個孩子過繼,美名怕他家斷了香火。表面是這麼說,內里誰還不知道怎麼回事呢?
向慶榮不甘心自己辛辛苦苦打拚一輩子,最後卻給別人做了嫁衣。他找廟裏的大師算了一卦,大師批命說他命中無子。從此向慶榮就斷了心思,一心尋思給自己唯一的女兒尋一個上佳的上門女婿,到時候女兒生齣兒子,向家也算是有后了。
尋來尋去,最後看中了一個比女兒大幾歲的童生,叫李槐。
李槐家境貧寒,之所以被挑中,是因為他年僅十六就考中了童生。之後就因為家裏面實在是拿不出銀子供他繼續考試,這才耽誤了。
李槐家裏有兩個兄弟,李槐雖然是讀書人,心高氣傲,但是迫於貧窮的壓力,還是同意了這門親事。
原主向清怡十三的時候,就和李槐定了親。當時李槐已經十八了。
原主的生平一幀一幀地輸入寒玉的腦海,在原主的記憶與她徹底融合的時候,她就成了向清怡。
向清怡可以說是含着金湯匙出生的,她出生的時候,向家當時就已經是大戶了。她雖然是女孩,但是她爹向慶榮只有她一個孩子,所以從小就被着重培養,只是她雖然長得像她爹,但是性子卻隨她娘,軟。
這個時候,女人講究的就是性子要和軟,出嫁從夫,夫死從子。但是這樣的性格,卻讓向清怡這輩子備受欺凌,甚至最後在痛苦絕望中死去。
而這一切的根源就從她跟這個鳳凰男李槐定親開始。
李槐家裏窮,他作為讀書人,清高冷傲,為了圓自己的科舉夢,這同意做向家的上門女婿,條件就是向家要支持他讀書。
對於向家的家業來說,供這樣一個讀書人顯然不成問題。
向慶榮對李槐可謂是盡心栽培,就盼着他有朝一日能得道升天,到時候向家也就不必擔憂財產繼承的問題了。
那麼為何會專門挑一個讀書人呢。這是因為向慶榮認為現在的社會階級就是士農工商,向家再有錢,在官僚面前也不敢直起腰,他就盼着女婿能有出息,以後向家就能脫離商籍,一躍成為士族。
李槐生得一表人才,年紀雖然小,但是已經會權衡利弊,善於偽裝。
自從和向家定了親,李家的生活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先是李槐從鄉下搬進了城裏,向家為了讓他安心讀書,借了一座兩進的宅院給他住。緊接着,李槐的母親李老太就借口照顧兒子,從鄉下搬到了城裏,沒過多久,李槐的大哥大嫂一家又打着孝敬老人、進城照顧老母親的旗號,進了城,一住下就不走了。
不出幾年,一家人在向家的照顧下,在城裏過得十分滋潤,呼奴喚婢,儼然已經成為了城裏的上等人家。
李槐是讀書的料,不出兩年就中了秀才,之後更是接連中了舉人。
而就在這時,南邊春汛漲洪水,不少地方都受了災。過了半個月,李家來了一個投奔的親戚。親戚是李家的遠房,李老太和她的祖母是堂姐妹,這關係都快出五服了,也不知道是怎麼找到李家來的。
這親戚就是後來將原主人生徹底推入深淵的罪魁禍首之一,許半琴。
許半琴的家人聽說是都葬身於洪水之中了,這才過來投奔李家。李家當時在向家的照料下,家裏做起了小生意,平時逢年過節,向家也會送東西過來,日子過得很是滋潤。對於這個遠房來投奔的親戚,養上也不在話下。但是李老太這人很摳,不願意養一個閑人,所以當時許半琴雖然是以客人身份住下來,但是是要侍奉李老太的。
只不過沒過多久,向家知道了有這麼一個表妹來投奔之後,因為擔心李槐和她相處會日久生情,所以向老爺做主,以李家宅子太小,住不下親戚為由,將許半琴給接到了向府。
許半琴在李府的時候過的是下人的日子,但是到了向府,向府什麼都有,也不差這麼一個八竿子打不着的親戚的口糧,所以許半琴在向家的日子過得十分滋潤。
當時整個向家只有原主一個小主子,向清怡很喜歡這個親切可人的姐姐,平時也喜歡跟她在一起玩,很快就成了無話不談的手帕交。
許半琴的心思哪裏是原主這樣從小養在深閨,從未見過人間險惡的人能看透的,就連向老爺,曾經在許半琴進府的時候匆匆見過一面,閱人無數的他當時也沒有想到,自己終有一天會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最終也死於蛇蠍美人之手。
在住進向家之後,向家的繁華迷亂了許半琴的眼。在這之前,她從來不知道人間的日子竟然可以豪奢成這樣,穿衣洗漱吃飯出行都有人伺候,穿不完的綾羅綢緞,山珍海味不帶重樣。
而她也清楚地意識到,這一切都只是暫時的,她只是寄人籬下的客人,她已經十七歲了,女子到了這個年紀,就該嫁人了。
在進入向府之前,怕李家人嫌棄她是包袱,所以已經以雷霆速度拿下了李槐。但是進入向家之後,才發現李家和向家比起來什麼也不是。可是向家沒有李槐那樣年輕的男人,甚至唯一的男人就是已經年過四十的向老爺向慶榮。
許半琴最開始嫌棄向慶榮老,可是也沒有別的選擇,向家就這麼一個男人。
許半琴怎麼拿下向慶榮的,原主並不知道,在原主的記憶中,只顯示,許半琴住進向家不到一年,原主的母親就突然暴斃。
原主為母親守孝三年,所以和李槐的婚事就拖了三年。但是向慶榮在向清怡母親死後一年多就娶了許半琴為繼室。
要說這個許半琴,長相就挺普通的,向家伺候的丫鬟,隨便拉一個出來,也許都比她好看。但是許半琴就是有不靠臉讓男人心動的本事,具體是怎麼做到的,原主也不是很清楚。
成為了原主後娘之後不過一年,中了舉的李槐已經準備上京應考了。當時向慶榮擔心他要是考中進士會被人榜下捉婿,所以趕在李槐進京之前,就逼着他和向清怡完婚了。
後面李槐真的考中了,只不過並不是正經進士爺,榜下捉婿還輪不到他呢。
李槐不是進士及第,而是賜同進士及第,要做官就等着補替,或者塞銀子打點,因為遠在京中,有事也不好商量,所以李槐就先行回了正臨縣,準備讓向老爺掏銀子替他打點。
雖然是同進士出身,但這已經是莫大的殊榮了,要知道大多數讀書人窮其一生也未必能摸到舉人的門檻,更別說是進士了。
這時候,雖然李槐已經娶了向清怡,但他內心對許半琴還有些舊情未了,興許是因為得不到,而許半琴此時也嫌棄向慶榮人老體衰,不及年輕的李槐英俊強壯,更何況此時的李槐已經是半隻腳踏入了士族階層,這對許半琴更是充滿了誘惑。
郎有情妾有意,許半琴手段又了得,兩人很快就暗暗地勾搭到了一起。
只是此時兩人的身份今非昔比,兩人算是丈母娘和女婿。紙是包不住火的,何況向慶榮也不好糊弄,很快就發現了兩人的異常。
這樣的醜聞若是傳出去,別說許半琴要被唾沫淹死,就連李槐也別想做官了。兩人一合計,乾脆一不做二不休,將向慶榮給毒死了。
短短兩三年的時間,向清怡就失去了雙親。只是此時天真的她依舊絲毫沒有懷疑丈夫和她視為最好朋友的許半琴是罪魁禍首,甚至在伺候的丫鬟在她面前隱晦地提到李槐和許半琴之間關係似乎不太正常的時候,還斥責丫鬟不許她再胡說。
許半琴雖然很想連同向清怡一起除掉,但是向家若是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滿門皆死的話,肯定會引起別人的注意。
向清怡一直不相信自己的丈夫和許半琴會有染,畢竟許半琴是李槐的丈母娘啊,雖然年紀相仿,但是李槐是讀書人,這基本的道德倫理他還是懂的吧,他可是以君子自詡。
直到向清怡無意間撞破了兩人的姦情,她才知道,原來自己一直深深信任的人,一直在將自己玩弄於股掌。
被向清怡撞破,許半琴半點都不擔心,她對外宣稱向清怡因為她爹的過世傷心過度,傷了身體,需要靜養,就大張旗鼓地將人送去了城外的寺廟,捐了大筆的香火銀子,名為靜養,實則是將人軟禁了起來。
原主即使心中有恨,但是她只是個弱女子,她住的院子被看守得密不透風,根本就沒有機會逃跑。
一開始她還想要逃跑,去揭穿那兩個姦夫□□,失敗兩次之後,許半琴直接派人打斷了她的雙腿,讓她再也沒有機會逃出那個破院子。
原主整日活在痛苦絕望之中,最後終於忍受不了那種蝕骨的絕望,弔死在了床邊。
原主衝天的怨氣差點擾亂這個小世界的基本盤,這也是寒玉為何會來到這裏的原因。
她已經將原主的記憶全盤接收。她走出原主的閨房,一路上碰到不少奴婢,都向她行禮,卻並不向往日那樣得到小姐的微笑致意,小姐略顯冷漠地越過她們。
丫鬟們只以為是小姐心情不佳,並不知道小姐已經換了一個人。
向府上下張燈結綵,喜氣洋洋,似乎在籌備喜事。
“這次老爺這樣重視,離婚禮還有半個月呢,現在就開始籌備,說句不太好聽的,當年娶夫人,也沒有見過老爺這樣重視...”
“噓!你瘋啦!想死也別拉上我!”另一個人慌忙阻止她繼續往下說。
“真是...晚節不保喲!”那人卻意猶未盡,又感嘆了一句,這話嚇得她身邊聽到的下人臉都白了。
向清怡站在拐角處沒有露面,她聽着那兩個下人嚼舌根,大概推斷出來,這個節點,應該是原主娘已經過世一年多,她爹準備娶許半琴為繼室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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