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賭
來到大河部落的第三天。
屋裏沈懷瑾已經待不下去了,別的不說,他首先得解決自己的生理需求。
巫助含看着木訥,也確實沉默寡言,在知悉沈懷瑾的訴求后,領着他到了山谷一處隱蔽處,這也是部落亞獸們平常便溺的地方,遞給了他幾片葉子,沒有多說就離開了。
沈懷瑾:……好,我明白了。
沈懷瑾無比懷念偉大的C國四大發明之——造紙術,他努力回想這一技術是如何操作的,奈何只在中學歷史課本中看過個大概,對它一知半解,只知道可以用樹皮或麻布搗成紙漿造紙,再具體的步驟卻是一竅不通。
還好含給的樹葉夠多。
沈懷瑾也不是不能吃苦的人,方便過後臉色也就恢復了正常。
他沿着部落腳踩出來的泥路,走到了幾十間茅草屋所圍繞的中心空地——一個小廣場上。
這個廣場應該是吃飯的地方,十幾個用過的火坑排列得還算整齊,邊上各自散落着幾個木墩子。
沈懷瑾坐在一個木墩上,觀察起周圍的環境。
大河部落地勢優越,位於一個三面環山的山谷中,山谷口位於南面,而北面的山體有一條細縫,一條溪流從中流出,自北向南由細變粗。溪流呈L形,將山谷劃分成了一大一小兩塊區域。大河部落就在大的那塊區域,沿溪而居。
部落里都住茅草屋,用細圓木做牆,茅草做頂。他之前待的那間葯屋還算是其中面積比較大的,其他大部分都在十個平方以內,想也知道裏面不可能有什麼傢具,遮風避雨罷了。
不過離廣場最近的幾個茅草屋普遍較大,大巫的屋子和葯屋就在其中,沈懷瑾估計大屋子裏住的都是部落里比較有地位的人。
沈懷瑾現在所在的是位於部落中心的小廣場,廣場中央栽着一棵約三米高的樹,葉片發黃,看着就半死不活的樣子,樹上只結着零星的兩顆青澀果子,沈懷瑾猜測這就是修口中的聖獸果,正所謂獸神的賜愛。
亞獸吃了聖獸果以後,只要在一段時間內受精,就能夠懷孕。沈懷瑾當時聽了便不由得咋舌,心道果然大自然是慷慨的,居然還能以這種方式讓這個種族繁衍生息。
廣場上擺放着很多木墩,圍繞在一個個還未生起火的篝火堆邊,中間還放着幾個大肚陶罐。
看來這個部落還是吃着“大鍋飯”,沒什麼私產的概念。
這些都符合這兩天沈懷瑾在葯屋中所做出的推測。
比較奇怪的是大河部落的名字。
考慮到獸人們直白的取名方式,沈懷瑾原以為大河部落應該會坐落在一條大河邊上,沒想到只是一條勉強算寬的溪流,沈懷瑾怎麼也覺着這裏應該叫“大溪部落”呀。
不過聯想到大巫修曾透漏出部落對他有所求的意思,沈懷瑾知道這其中必有隱情,比如大河部落原本就生活在河邊,是後來才搬遷到這個山谷里的。
修沒有將這件事告訴他,一是因為沈懷瑾今天是頭回出門,之前未曾見到所以沒有問及;二是大巫應該也未曾完全信任他,因此只告知他一些世界的常識,卻沒有主動講起部落的困境。
大巫修是獸人大陸第一個對沈懷瑾表示出友善的人,大河部落不出意外也是他在這個世界安身立命的第一站,雖然不知為何修對他能帶來的幫助有種莫名篤定的信任,但於情於理,沈懷瑾都該努力配合修,幫助他達到想達到的目的,達到雙贏的結局。
沈懷瑾只顧着觀察環境,自然沒注意到廣場上或幹活或休息或玩鬧的大人和崽子們都偷偷打量着他。
他今天沒穿外套,上身只穿了件迷彩綠的T恤,襯得他膚白腰細。
大家原以為,一個流浪亞獸,再有什麼值得被厲青睞的特殊之處,居無定所的他少不得是被餓得面黃肌瘦,嚇得畏畏縮縮的。沒想到親眼見到才發覺對方雖有些瘦削,但看着又白又漂亮,身上還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直叫在座的獸人心裏怪痒痒的。
幾下玩笑推搡之下,明被其他獸人推向了沈懷瑾的方向,雖然此時對方正背對着他,根本沒有注意到這一切,明還是略緊張地清了清嗓子,同時在心中瘋狂尋找討好亞獸的方法。
“你想對我的亞獸做什麼?”一隻大手攔在了明的胸前。
厲側身對着他們,半邊臉沉在陰影中,顯得鼻樑高挺,下頜越發鋒利。他臉上帶着似笑非笑表情,瞧着眼前這群躍躍欲試的獸人,心裏是幾乎忍不住的暴戾。
“額……”被迷了心的明這才想起那可是被厲抱回部落的亞獸,頓時有點訕訕,“這不是看大巫的客人獨自待着嘛,怕他一個亞獸有什麼需求不好意思直接說,我才想去問問的。嘿嘿,既然厲你來了,那麼你去吧。”
厲給了他一個“算你識相”的表情,陰鬱的深綠色眸子威脅般掃過身後的獸人們,這才抬步向沈懷瑾走去。
“你可真是受歡迎啊,部落里的獸人見到你連路都不知道怎麼走了。”
懶洋洋的嗓音在身後響起。
沈懷瑾轉身望去,對方抱着胳膊,逆着光的身影顯得格外高大且有壓迫感。
沈懷瑾雖然沒聽懂,但想也知道對方用這種語氣說出來的絕對不是什麼好話。只不過他今天另有目的,並不想與這個獸人起衝突。
“你好,我叫沈懷瑾。我沒有完全學會獸人語,請你講得慢些。”
這是他學的萬能金句,用來應付應付這個大塊頭正好。
銀髮獸人眼睛一亮。
“沈。懷。瑾。”他一字一句地念出了他的名字,並且忍不住讚歎道:“你果然很聰明,獸人語說得已經不錯了。”
等對方完全學會獸人語,厲就打算與他結契,這樣大巫就不會說些“不能在他什麼都不懂的情況下結契”的話來阻撓他了。
沈懷瑾保持微笑。“我的東西,可以還給我了嗎?”
“可以啊。”
厲不假思索地答道,一屁股坐在了沈懷瑾所在的那個木墩上。
沈懷瑾在心裏暗罵了句,順勢起了身,這回換他居高臨下地看着對方,不過矮了一個頭的獸人可沒什麼不適的感覺,還是以一種慢騰騰的語氣問道:“那你拿什麼來換?”
沈懷瑾聽懂了大概的意思,不免皺起眉,“那是,我的東西。”
“我抓住了你,你的東西當然也歸我了。”
厲雙手往後一撐,一副耍賴的模樣。
“在部落的東西,應該由所有人,一起用。你從我這裏,拿走,必須交給部落,否則首領、大巫責怪。”
沈懷瑾盡量用這兩天學的語言和肢體動作表達出自己的意思,拗口的話讓他眉頭不由得皺得更緊。
厲才沒有被這開玩笑一樣的威脅放在心上,畢竟他強大,又是由首領和大巫親自養大,也不至於因為這點小事收到重懲。不過對方緊皺的眉頭讓他心裏有些不舒服,他雖然總想着逗弄欺負面前這個白嫩的小亞獸,卻不想讓他真的難過。
“行吧,跟我來,你的東西在我屋裏。”
厲說完站起身就走了,沈懷瑾趕緊跟上。
附近一直關注着這邊的獸人群里不免傳來了哀嘆連連,引得邊上幾個亞獸捂嘴笑了起來。
厲的屋子正是那幾間大茅草屋之一。
沈懷瑾站在門口等他。
屋子裏的獸人站在昏暗處,側臉的線條更加鋒利,他原本伸手要去拿雙肩包,胳膊抬到一半時卻突然停下,望向門口的沈懷瑾,咧着嘴,語氣帶着惡劣地問:“怎麼不進來?怕我欺負你?”
“你不會,大巫和首領,不會允許。”
“嗤。”
厲意味不明地笑了一聲,倒也沒有反駁。
沈懷瑾得到了他的答覆,略一挑眉,施施然地走進了屋子。
他心裏對這個惡劣的獸人沒什麼好感,但初見銀狼的場面實在太過震撼,沈懷瑾血液里就帶着對危險的好奇與試探,如此強大又殘酷的力量不免讓他心生嚮往。
他的心臟鼓噪,說不清楚是因為踏入了逼仄的陌生環境,還是其它什麼無法言說的原因。
屋子裏沒有沈懷瑾以為得那麼昏暗,厲在木頭牆上做了個上下開合的簡易窗戶,正用樹枝支着,屋子裏因此多了不少亮光。
其他的茅草屋,基本上都是直接在牆上鏤空一塊,沈懷瑾還沒有見過這種“精妙”的設計,既能隔絕風雨又能保證光照,沒想到厲看起來是個兇悍的獸人,卻是粗中帶細,心思靈巧。
屋內傢具不多,同樣也是一張床和一個木架,木架上放着些獸骨、獸牙,屋子的角落還擱着兩個小陶罐,裏頭卻是空的。
雙肩包就掛在木架的邊上。
沈懷瑾走近去拿木架上的包。
厲猛地一下走近,先他一步將包舉過頭頂,藉著身高差阻攔了沈懷瑾的動作,語氣沉沉地說:“一個亞獸沒辦法留住這樣珍貴的東西。”
沈懷瑾毫不退卻地回視,目光灼灼,“我不是,亞獸,我能做到。”
他想了想,又努力用自己貧瘠的獸人語說道:“我獨自在莽獸叢林,活了十幾個,日月起落,你不能。”
厲這次倒是無法反駁,不能去莽獸叢林這件事,是從小由大巫和首領耳提面命過的,厲也無法違背。
在好幾年以前的一個寒季,部落實在缺少食物,首領才帶了一隊實力最強大的獸人前往莽獸叢林的邊緣處尋找獵物,而那時候厲未成年,不能跟隨。
那次部落確實死傷了好幾個獸人,再之後,就沒有那麼難挨的寒季需要獸人們冒着生命危險進入莽獸叢林了,因此厲還真的沒有去過那裏。
見這大塊頭一副陷入沉思卻高舉着包不動搖的模樣,沈懷瑾嘆了口氣,又開口道:“厲,我要向你,挑戰。”
“什麼?”厲又咧了咧嘴,倒不是笑話沈懷瑾,而是第一次聽到他叫自己的名字,心裏有些美滋滋的,不過他還是有些不相信,“瑾,你確定要向我挑戰嗎?”
就算沈懷瑾有幸受到獸神祝福,在莽獸叢林裏活過十幾日,但亞獸的體質在那裏,他是無法打敗一個獸人的。
“是的。”沈懷瑾珍重地點點頭,“你把這個,”他點點自己的包,“還給我。十日後,我向你挑戰,比什麼,我來定。我輸了,東西給你。怎麼樣?”
“我接受你的挑戰,我等着你,瑾。”
“十日內,不要找我。”
沈懷瑾微微一跳,抓住肩帶就將包拽了下來,厲沒有反抗沈懷瑾的動作,直到沈懷瑾把包背在了身上,才打開了他的背包,取出匕首道,“這個要等你打敗我以後,再給你。”
沈懷瑾心想倒是會挑好東西。不過也沒有多說,轉過身懶洋洋地擺了擺手,朝屋外走去。
“第十日,我來找你。”
厲站在屋內的陰影處,看着瘦削的亞獸走入融融的日光之下。
他這兩天沒見到小亞獸,其實心裏原本的衝動已經少了許多,沒想到見識到了對方剛剛或鎮定或困擾或囂張的神色以及向他發起挑戰的行為,厲不覺得好笑,只覺得心裏的火好像又燒了起來,這火里除了衝動和慾望,還多了些他暫時還不懂的東西。
厲盯着沈懷瑾烏黑髮絲下白皙的后脖頸,只覺得手癢,牙癢,心也癢。他垂下眼眸,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輸掉的話,要給的可不止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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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章量很足哦。
以下是作者的碎碎念:
吭哧吭哧單機囤稿了好久,終於鼓足勇氣開的文,結果前兩天看了些晉江的新人攻略后才發現耽美是修羅場,尤其我這種冷題材更難出頭。
果不其然,昨天申簽被殺了_§:з)))」∠)_
這篇在我的預算里還是長篇,一想到要單機更那麼久就想哭,如果大家在看的話拜託給我個評論吧噫嗚嗚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