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落
沈懷瑾是在一陣搖晃中醒來的。
他被一個男人抗在肩上,對方寬闊強壯的肩膀頂得他的胃隱隱作痛,鼻尖在男人走動還時不時蹭到對方小麥色的背肌,他甚至還能聞到一股淡淡的汗味。
有點噁心。
沈懷瑾此時還沒完全清醒,只覺得胃裏泛酸,渾身都不舒服,於是奮力掙紮起來。
“放開!放我下來!”
銀髮獸人只覺得肩上的亞獸好像一條被迫來到地上的水生,拚命蹦躂,嘴裏還喊着他聽不懂的語言,只覺得格外的煩躁,但考慮到這是他見過的最美麗的亞獸,作為一眼就將他預定下的獸人,他決定寬容一些,於是雙手掐着對方的腰,盡量輕柔地將他放回了地面上。
沈懷瑾被晃久了,落地后一時間沒有站穩,情急之下拽住了男人有力的胳膊,隨後抬頭看他。
面前的男人大約有兩米一高,身材壯碩,只在下半身圍着一條獸皮裙。一頭短銀髮沾了些血腥,此時略帶潮濕地搭在眉骨上。他的眉骨鋒利,鼻子高挺,左眉尾上還有一道疤痕。
他不說話,只是用一種陰暗潮濕的眼神直盯着沈懷瑾,顯得陰鷙而危險。
沈懷瑾幾乎瞬間就明白了。
對面的男人對他產生了慾望,不論是哪種慾望,被這種可怕的、能變成野獸的男人盯上,都讓沈懷瑾毛骨悚然。
他觸電般放開了拽着男人胳膊的手,隨後用一種小心翼翼、略帶試探的語氣問道:“你們是誰?這裏是哪裏?”
對方的眼神終於不再是直白地展現出慾望了,而是皺起眉頭,看起來應該是根本沒聽懂他在說什麼。
沈懷瑾:……
淦!早該想到的,能讓野獸大變活人的異世怎麼可能用C國的普通話做通用語,對方能聽明白才有鬼了。
沈懷瑾快速觀察了下四周。
十多頭野獸此時都是人形,扛着獵物,個個壯碩,而他的背包被另一個空手的高大男人拿在手中。對面之於他是絕對的數量和武力壓制,情況着實不妙。
好在這群由野獸變成的人獵物豐富,看樣子還不至於將只夠塞個牙縫的他一同吃了——從他被打暈抗走而不是就地宰殺就看得出來。
只不過語言不通讓他失去了溝通和談判的機會,雙方一下子陷入沉默,沈懷瑾暫時也找不到逃脫的方法。
銀髮獸人看到了沈懷瑾變化莫測的臉色,忍俊不禁,顯然明白了沈懷瑾現在的困境。
猝不及防下,沈懷瑾被他拉起右手強硬地撫在對方□□的左胸上。
暗綠色的眸子緊緊盯着他,對方開口道:“#,%¥#。”
沈懷瑾:……?
還未等他反應過來對方應該是在自我介紹,一記手刀已經朝着他的後頸而來。
銀髮獸人攬住了沈懷瑾的腰,想起他醒來發現自己被扛着時氣急敗壞的樣子,原本的動作頓了頓,還是妥協般地選擇抱着他趕路。
算了,畢竟是這麼漂亮的亞獸,驕縱點就驕縱點吧。
厲發現那個暗中偷窺的傢伙很久了,原以為是無意間來到了臨山原的流浪獸人,總是孤零零的一個,沒什麼威脅。雖然是從莽獸叢林逃出來的,但看起來就很弱的樣子,他壓根就沒放在心上。
今天卻有些例外,那個往常早早就離開的流浪獸人選擇待在了原地,還因為看到了他們變身的場景嚇得掉頭就跑,慌張得像被追趕的獵物,這讓厲難免起了些興趣,讓其他獸人繼續處理獵物,他則悄悄追了過去。
接近對方時,厲才發現對方並不是獸人,而是一個用奇怪的獸皮遮擋住全身的亞獸!一個膽敢躲在莽獸叢林的流浪亞獸,真有意思。
厲舔了舔自己捕獵過後格外乾燥的嘴唇,輕輕笑了一聲,一手刀砍在了亞獸的後頸上。
攬住亞獸時厲才發現對方驚人的美麗。
一頭夜色般濃重的黑髮,白皙透亮的皮膚,朱果一樣艷麗的嘴唇,厲不能再講出更多的話來形容懷裏的亞獸,只覺得對方哪個部位都長得貼合他的心意,讓他的心砰砰直跳,他想要擁有的亞獸就該是這個模樣!
厲向來知道自己勇猛,他現在還不到獸人最強健體魄的年齡,就已經能跟首領岩和另一個首領繼承人凜打成平手。等再過幾年,他必定是大河部落最勇猛的獸人。
正因如此,他覺得只有最美麗的亞獸才配得上自己,為自己孕育幼崽。從他成年後,部落里陸續有亞獸向他示好,包括那個被眾多獸人吹捧的陽。厲從來不搭理他們,他想擁有更好的、更美麗的亞獸。
原本他打算今年與凜商量着,由自己帶隊前往天河原趕集,順便在那裏找找有沒有合適的亞獸。現在倒是沒必要了。
意外的獵物,是我的了。
厲得意地將亞獸抗在了自己的肩上,摸到腰的時候滿意地咋舌,心想這麼細怎麼就不露出來呢?
誰知道行路到一半,肩上的亞獸就拚命掙扎了起來,嘴裏還嘰里呱啦的。
想到自己怕傷到柔弱的亞獸下手輕了卻遭到反抗,厲心生不滿,不過他捨不得指責自己的小亞獸,還是耐心地將他放了下來,看他到底在鬧什麼。
見到他黑色的、濕漉漉的眼睛略帶憤怒地看向自己,厲覺得自己瞬間就興奮了,閉着眼的亞獸只讓他感慨美麗,睜開眼的亞獸卻讓他口乾舌燥,在過去生命中的十七個炎寒期間,他從來沒有這種迫切地想得到什麼的心情。
亞獸嘴裏說著稀奇古怪的話,並不是東大陸的通用語,厲懷疑他或許來自西大陸——那個千年前就被橫斷山脈徹底隔絕的遠方,不過厲不在乎亞獸來自何方、從何而來,總歸註定是屬於他的了。
語言不通也沒關係,反正大巫修有諦聽的天賦,可以懇求大巫教他東大陸的語言。
厲看着面前陷入困境的亞獸表情變了又變,心中隱隱有種欺負對方的快感和讓他濕漉漉的眼睛落下淚來的衝動。
“厲,我叫厲。”高大的獸人將亞獸的手壓在自己的左胸上,讓對方感受因他而鼓噪的心臟,鄭重地開頭道。
厲又打暈了他,這回學聰明了些,好歹是將亞獸小心地抱在胸前。
大河部落。
“厲,這是誰?”今天厲帶領的狩獵小隊回來得比往常遲很多,首領岩擔心出了什麼事,一直等在部落中間的空地上,小隊一回來便趕了上去,發現厲居然抱着一個人,看身形,竟然還是個亞獸。
獸人的天性讓厲下意識地將懷裏的亞獸往裏藏了藏,擋住了岩探究的目光。
“一個流浪亞獸,我在接近莽獸叢林的地方找到了他,決定與他結契。”
厲說完,也不管愣在原地的岩,逕自往自己的茅草屋方向走去。
獵物一到部落便要及時處理,因此部落里其他的亞獸和獸人們都紛紛往空地來,見狀,好奇地朝厲的方向和他懷裏的亞獸看去。聞訊而來的陽見到此景,恨恨地跺了跺腳,眼睛死死盯着臉被厲的背影擋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一點黑髮的亞獸。
“厲,站住。”一個乾瘦的老頭從邊上的茅草屋中走了出來,看到了一頭黑髮的沈懷瑾,“將他送到我的葯屋來。”
這個乾瘦的老頭就是大河部落的大巫修,葯屋緊挨着他自己的棚屋而建。修會巫醫,平常就在葯室配置草藥、安置受傷的獸人等。
“大巫,這是我的亞獸,應該和我住在一起。”厲心中不滿,但在大巫面前還是收斂了些態度,他對大巫一向尊重。
修渾濁的雙眼看向亞獸的黑髮和身上奇異的獸皮,沙啞的聲音帶着一絲顫動道:“不,孩子,他來自遠方,他不屬於你。”
大巫修感知到了一種無法言喻的氣息,他覺得這個陌生的亞獸或有祭祀之力。
“將他送到葯屋去,你可以在他醒來后找他。”修將手中的木杖杵向地面,以不容抗拒的語氣下達命令。
大巫將話說到這般地步,厲已經無法反抗,好在他知道大巫性格平和,不會傷害珍貴的亞獸,只好轉了個方向,一邊往葯屋走一邊嘟囔着:“大巫可不能讓巫助們把他磕碰了,我好不容易找到這麼漂亮的亞獸,一旦醒來你得叫巫助趕緊來喊我。”
厲咬死了要與小亞獸結契,根本沒把大巫說的“他不屬於你”放在心上。
周圍的獸人和亞獸們可不知道大巫這般態度是為何般,只覺得平時對亞獸愛答不理的厲居然找了個流浪亞獸還這麼寶貴,邊處理着獵物邊嘖嘖稱奇。
一部分亞獸覺得心有不甘,獸人們倒樂見其成,畢竟平時風頭都讓厲出盡了,小亞獸們很少關注到他們。而厲一旦結了契,有了伴侶,獸人的忠誠決定了厲與其他亞獸不會再有糾葛,那亞獸們再怎麼不甘也只能將目光轉向他們了。
當然,在發現那個被厲帶回部落的亞獸漂亮又聰明時,獸人們又紛紛哀嚎為何就厲有那種運氣,這也是后話了。
厲走進葯屋,小心翼翼地將懷中的小亞獸放在了床上后,就被巫助苗與巫助含“客氣”地請了出來。這兩位剛才一直忙着在葯屋製藥,沒跟着大巫出去。
厲頗捨不得地又瞧了幾眼床上的小亞獸,又道:“苗,含,小亞獸醒的時候一定要來叫我!”確保聽到肯定的答覆后,他才出了葯屋。
厲沒在意空地上大家或直白或遮掩的探究目光,拿了把石刀走入人群,同大家一起剝起獸皮來,這些獸皮硝制后可以縫在一起用以裹身,讓無法變身的亞獸在寒季不至於凍死,剩下來的,則要拿到集市上換些鹽和陶器回來。
用着手中的石刀,厲倒是想起了小亞獸之前手中拿着的東西,也是刀的模樣,很薄,在陽光下還會發光。厲撿起的時候無意間碰了下,手指頭居然被劃開了道小口子。這把刀後來被厲放回了小亞獸那個同樣用奇異獸皮做成的包里。
話說那究竟是什麼獸的皮啊?厲活了十七個炎寒季也未曾見過,難不成小亞獸真是從西大陸而來?那奇異獸皮也是屬於西大陸特有的野獸嗎?
厲發現他的亞獸渾身都是秘密,而他迫切地想要了解關於這個亞獸的一切,從裏到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