航向勝利的忒修斯之船:其四
恍惚間以為自己聽到的是海浪聲,又總覺得不對,睜開眼時,眼前是抖動着的綠,以及陽光撞上水面,隨後反射進眼睛裏的刺眼光斑。
正午的太陽有點熱,皮膚有被炙烤的感覺,隨後腳下是砰砰的聲音,搖晃着的不僅僅是水面,還有正像要晒乾的海魚一樣卡在船幫上的身體。
“咕……嗚、喔……”
一把握住船舷板,僵硬翻身的米斯達腦袋正磕到甲板上,幸好有帽子保護才只覺得震而沒有多疼。
“這什麼鬼地方啊……”
以前極少暈船,在意大利這種被海所擁抱的地方輕易暈船也實在遜了點……只是噁心跟暈眩一直停不下來。
“喂?!你們還好嗎?”
米斯達對着周圍大喊,船本身不大,可以說即便只是站立也無法容納十個人,木質的感覺像在拍古戰場的電影,隨着水的動力一直搖搖晃晃。
“布加拉提——納蘭迦——喬魯諾——”
猛吸了口氣。
“露伴老師——?!!!”
幾個人什麼時候分散開的,自己明明被布加拉提用替身藏在袖子裏,怎麼現在就剩他一個了,與他同樣藏起來的納蘭迦在哪?喬魯諾也沒了身影……
費力爬起來,米斯達扶着桅杆眺望四周,空無一人的觀眾席,仍處於全盛時期的斗獸場,場地內的水將船託了起來,除自己所在的船之外,還有至少20艘也都一樣,只是暫時還處在無人駕駛的狀態,看不到一個人。米斯達扯着嗓子又喊了幾聲,因為是類似於碗形的場地,甚至連迴音都沒有。
“什麼鬼東西嘖……怎麼這艘船這麼破舊,都是木頭的哎……”
實在找不到人,米斯達開始觀察船體。因為是木質的,米斯達甚至懷疑它會不會泡爛掉。猛踩幾腳后發覺還算穩重,沒有艙的木船準確來說應該叫戰船,人需要站在甲板上操縱船隻,等待浪來襲時掌控船舵攻擊其他的船,戰鬥到最後也沒有損壞落水便是勝利,這在當時的羅馬來說,觀賞性以及決鬥節奏都是一流的,甚至貴族們更喜歡看此類船與船之間的碰撞對決。
這裏是場地,原本被木質地板覆蓋的地底下是深得恰好能托起船的引進水,應該是一旁有引水口跟排水口,如此大的工程雖然聽起來很牽強但在古代這類工作實則並不少。埃及的金字塔,中國的長城,在與這兩者相比起來,只是耗神費力搞個水利系統說來不算什麼。
不清楚幾時才能開始比賽,米斯達敲着帽子一個勁兒朝別的船上張望。一開始完全沒有人,後來其他船隻上開始冒出身着羅馬傳統服飾的人影,沒一會兒太陽已經升到正空偏西,原本寂靜得只剩水花聲的競技場,突然傳來了一聲低沉號角。
“轟——”
正當米斯達回頭找號角聲從哪傳來的,身旁的船開始逐漸動了起來。自東而西的水將船朝一方帶,因為處在隊伍的最南邊,米斯達連同船也只是受了輕微影響微微一動的一點而已。趕忙拉舵向隊伍的中間拐,因為水流而發生碰撞的船開始反覆觸碰。無法站在斗獸場的中心不知該說有利還是失利,米斯達需要趕快找到同伴,這樣一來他必須跳上別的船去。
最初還只是稍顯湍急的水流灌進來,船升上去一點后閘口關閉又降落,想要努力朝着船堆的中心靠攏,米斯達發現了一件事——
他的船,並沒有其他動力來源,這裏連漿都沒有,一切都靠着隨機放出的水來決定走向。這雖然跟自己以前看到的歷史記錄不太一樣,但米斯達此刻顧不得那麼多。如果說戰鬥進入了需要靠運氣來決定輸贏時,他總是很有自信自己會站在勝利的一方……前提是不要跟那個倒霉數字沾上。
“哼哼……我猜下一次跟下下次,絕對會有我這邊來的水!”
信誓旦旦預測着接下來的動向,同時在腦內暗算到底怎樣才能保證安全又能找到人。剛才的衝擊已經讓他目睹了一艘船因為連環擠壓一側的船幫破碎,上面的舵手也只是死抓着船舵不放,以防自己掉下去。那麼他那艘船所在的位置是衝擊最遠且最直接的地方,被水波帶過來的船會不由自主撞上去,如果在最初就做好調整的話,甚至能以T字的姿態直接穿過船與船之間的小縫,最後撞上目標船隻。同樣在最外圈,但只要擁有水流的幫助就能化身炸彈,那人實在可憐,米斯達遠遠觀望能思考的也只有自己到底會不會成為靶子。
“真是不方便,以後我也需要配個攜帶電話,總覺得他們就在附近的怎麼看不到……”
水流的兩次間隔是幾分鐘也不知道,在這麼短的時間裏米斯達推掉了幾種可能。他倒是可以接受對方衝過來,不過如果自己被圍在最中央的話就失去了戰鬥的靈活性,船也可能被水流衝擊帶翻。說到底自己也是一名偵查以及刺殺類的替身使者,成為眾矢之的才是最最不可取的。然而如果自己是化作破開船堆的利器呢?
跳不上別人的船,自身的替身也無法發揮實力。如果現在就用替身將其他船上的人殺掉……米斯達握着他的左輪猶豫了一下偷偷在身後放了一槍,然而被替身踢出去的子彈在接連打穿兩人的身體后什麼都沒有發生,最後子彈只穿破了別人船上的木板。
這才恍然大悟的米斯達不禁確定,即出現在這裏,就需要參加海戰,就必須想辦法以原本制定的規則取勝。看一眼四周的狀態就知道,這裏類似於幻境,以被改造過的身體來感受,陽光已經如此炙熱也不覺得口渴想要流汗,甚至溫感變化都沒有。米斯達可以肯定這不是現實世界的空間,所以贏最後的勝利自己才能夠出去。
不清楚兩次放水的間隔是多久,從上一次水流停止到現在應該過去了一分半左右,依靠替身輕輕轉動腰間的左輪彈夾,頗富節奏的咔噠聲已經響了快一百聲,同時米斯達的耳朵正警惕地等待着開閘放水的聲音。
一直數到140聲,米斯達視線最遠處,穿過好幾條船所能看見的一個拱門形凹陷開始發出動靜,原本有什麼堵着的缺口被打開,急涌而出的水瞬間將被憋在閘口附近的船掀歪掉!
“真是太倒霉了啊!啊……”
想要大聲咒罵也來不及,眉毛都擰到了一起,“米斯達號”站在了最不利的位置。與自己相近的幾艘船都有七八米的距離,想要放棄可能被撞碎的船也無法下水游泳過去,那樣等同於直接認輸。現在要想辦法挪到邊上嗎?在僅給出幾秒鐘思考的狀況下,米斯達不由分說將船踩成平行於牆壁的姿態,像是要堵住排水口一般。無法選擇坐以待斃的米斯達隨後用手直接摳上一旁的牆壁,瞬間爆發的肌肉力量以米斯達為媒介,船朝着衝擊較弱的一方移動了一段距離。也不知道是否能避免被擊垮,但至少是可以接近其他人的船且還有退回的餘地。
最初衝擊出的水柱將第一艘船托起來,第二艘也跟着漲高了不少,米斯達觀察着勢頭的同時也觀察着船上的人。如果他們一同跳下來之後只有自己一個人掉進了幻境或者是另一個空間其他人一定會尋找自己;如果所有人都跳進來了只是互相之間看不到,那麼他還需要辨別哪些人是自己的隊友。顯然第一艘被撞的船絕對不是,米斯達十分相信即便是岸邊露伴也不會輕易讓自己處於被動。那個男人比想像的更加狡猾。
在耗費體力地將自己拽出了三個船身後,衝擊的水浪逐漸消散。跟剛才一樣,代替自己遭殃的船斷成兩截,掌舵者也掉進了水底不知如何。剩餘的船之中有的出現了破損,而按奈不住且能夠得到其他船的人已經與人扭打在一起。對勝利的渴望讓米斯達的內心也開始躁動不安,他時刻握着手中的左輪,等到固定的間隔時間之後,水流終於從自己身旁發出聲音。
被瞬間拋到騰空,米斯達在高處觀察着剩餘的十幾艘船。確定了那個倒霉蛋一定會被撞到,米斯達扣動了扳機。子彈呼嘯着飛過競技場的上空,才乘着浪衝到半途,被擊穿的舵軸還發出了輕微的斷裂聲,隨之舵手握着斷掉的舵輪只是一瞬間的發獃,他的船便帶着人一同沉入了水底。
本身並不懼怕被放在戰場上,麻煩是肯定會麻煩的,然而米斯達卻懂得掌握自己的優勢,製造先機。無法用子彈殺死眾人,所以只能親自上去將人掀到水裏讓他們被迫輸掉。那麼即便除了自己其他人都看起來差不多,無法以外表來分辨,也能通過這樣的方式來區分自己熟悉的那些傢伙。
接下來已經無所謂水流與否,只要能夠與旁邊的船隻挨到一起,米斯達便會躍過去,將人踹入水中。其中也不乏有會選擇還手的,米斯達便會趕忙回到船上隨後抓時機攻擊其他人。只有一個古銅色肌膚穿着短甲的男人,他將船卡在了進出水口中間的縫隙里,依靠着水流擦過船的頭尾方向來讓自己的船僅僅是在原地打轉,至今米斯達都沒看他移動過,那個男人此刻還雙手抱着胸,昂起的下頜讓他莫名覺得親切。
“露伴老師~嗨——”
搖着手跟對方打招呼,也不清楚他聽不聽得到,畢竟從一開始就完全聽不到人聲,全場都只剩下水在嘩嘩地流淌,船在嘭嘭地撞擊。
幾乎確信他就是岸邊露伴,米斯達在掀翻一艘船后想要朝他靠攏。然而當米斯達一臉喜出望外地正打算踏着沒人的船跳過去時,只見那個男人將一隻手抬高,在舉過頭頂后,原本分開的五指突然將大拇指收到了掌心,米斯達還沒抬起來的腿卡在了船幫上,整個人差點摔進水裏……
如果說到現在為止有什麼最危險,米斯達認為是那個男人對着自己比劃這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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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迫害一波米斯達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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