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疑症？
貴婦的霸道簡直是赤果果的，而且很明顯不是虛言恐嚇。
這讓武卓扎紮實實的體驗到，古時候平民面對特權階級時，是多麼的無力和無奈。
說實話，火發了武卓也有點怕了，但也只是有點兒而已。
他心裏有數，自己現在就是對方唯一的指望。不然也不會在一再強調手術的風險后，依然讓他進來看病人。
還有一點，貴婦雖然言語霸道，但從氣場和面相上看，應該不是個反覆無常的性格。
退一萬步說，卸磨殺驢的見得多了，看完病殺大夫的可不多見。
武卓相信，只要他治好了床上的小姑娘，對方有超過九成的可能會信守承諾。
畢竟，誰能保證自己和親人餘生一直平安康健。這回為了一口氣把人弄死，下回找誰去？
心裏多多少少有那麼點兒底氣，武卓坦然面對貴婦的威脅。
與對方對視了兩秒，視線重新挪回小姑娘臉上。
伸出兩根手指慢慢晃了晃，語氣生硬吐字冰冷的問：“這是幾根手指。”
“兩，兩根。”小姑娘眼見武卓居然敢和一貫強勢的母親硬撼，着實有些被嚇到了。
武卓收回手指，將小姑娘偷偷撈起一些的褲腰又壓回之前的位置。
口中小聲說：“持續高熱的病人，視力、聽力、判斷力、語言表達能力都很容易出現問題。
正式問診前，必須要先確認清楚。”
一旁的女道士顯的有些驚魂未定，武卓話說了快一半，她才反應過來是在和她講呢。
急忙收斂心神消化聽到的內容，點頭受教的同時，臉上泛起感激的神情。
古人對傳道受業非常看重，不限於醫道，各行各業有所成就的人，都不會輕易將自己的能耐詳解給旁人聽，尤其是同行。
中醫有望聞問切的診斷體系，女道士作為名醫，對診斷也有很強的經驗累積，但都在具體的診療上。
進屋后這短暫的時間裏，武卓就連續教她了三處看似與診斷病情無關，卻新奇又紮實的學問。
所以，女道士是既感激又意外。
對此，武卓卻沒什麼自覺。
暖手和查腹前蜷膝，對他來說是查腹最基礎的知識。見女道士不解，就隨口講解了一下。
後面這次，他明面上是說給女道士聽的，實際上是在變相向貴婦解釋自己的行為。
果然，貴婦臉上的冰寒稍褪，同時隱隱泛起了一絲尷尬。
聽了武卓的解釋她才意識到，是自己魯莽了。一個問手指的簡單動作，居然包含了如此細緻的學問。
同時，對眼前這個嘴上沒毛的小子，又稍稍增加了那麼一點兒信心。
為了給武卓騰開施展的空間，默默後退了一步。
一旁攙扶的吳嬤嬤，也跟着後退。
視線被貴婦擋住，只能抻長了脖子隔着貴婦的肩膀，監控那個沒教養的野小子還要做什麼。
“今天便了幾次？”武卓問話間雙手指交疊，指肚搭在小姑娘胃底處緩緩加力下壓。
小姑娘長這麼大還是頭一次被陌生男人碰，而且還這麼個“碰”法。
武卓稍一用力，她整個人像裝了彈簧一般蜷縮到一起，同時身上起了一層厚厚的雞皮疙瘩。
反應太劇烈，肌肉驟然繃緊，武卓無法判斷她是因為壓痛還是緊張。
故意板著臉沉聲低呵：“躺好，回答我的話。”
小姑娘不敢亂動了，有點哆嗦的轉頭看了看母親。
見母親既不安慰也不阻止，只能委委屈屈的盡量躺好，小聲開口：“便了……便了……”
吭嘰了好幾聲，一張臉連帶脖子都羞紅成了煮熟的蝦米，便了幾次這種私密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女道士見小姑娘羞的厲害，小聲說：“近幾日一直少食，今日只辰時便了一次。”
“成型嗎，顏色如何？”武卓發問的同時觀察小姑娘的表情。確認按壓胃底沒有痛苦之色，也沒有肌肉異常緊張。
“顏色……大致正常，微希。”女道士小心的回答。
“粘稠嗎？”武卓又問，同時指肚從左下腹開始逆時針輕輕移位深壓。
“不…不算粘稠，但是，前日便發現便紙上有膿血，微臭……褻褲上也有。”女道士眼睛注視着武卓查腹的動作，口中小心的回答。
聽到有微臭的膿血，武卓眉頭皺的更緊。
他沒有按正常流程向患者問診，因為小姑娘實在是太緊張了，不是他冷臉訓斥就能夠消除的。
這時候再向她問診，只會讓她更加緊張。不如和女道士了解情況，小姑娘下意識聽話的時候，注意力就被分散了。
武卓可以通過手指的觸感和觀察小姑娘的表情，來判斷觸查位置有無壓痛、反跳痛或者其它問題。
闌尾、肝區、膽囊、升降結腸依次查過，沒有發現異常。但排便有膿血，說明確實存在很嚴重的炎症。
唯一還算好的情況，就是沒有便秘，說明病灶沒有造成梗阻。
着重按查了一下附件和宮區，也沒有發現明顯的包塊和腫脹，又進行了全腹扣診。
空腔音稍微有些明亮，但小姑娘多日少食，腸胃空曠的情況下也是正常的。
稍稍思量了一下，想起醫箱裏有便宜師父自製的聽診器，交代女道士：“把我醫箱拿進來。”
“是！”女道士趕忙應聲，快步到外面把醫箱抱進來放在桌子上。
武卓撥開暗扣掀起箱蓋，發現裏面物件的擺放和自己模糊的印象中有些差異。
這才明白之前騎手把醫箱拎走，是為了檢查裏面的東西。
肌肉記憶之下，武卓隨手將幾樣位置不對的器具歸位，而後拿起嗩吶一樣，兩端喇叭口中空細桿相連的“聽診器”。
回到床前，用手心溫了一下接觸患者一端的喇叭口，放到小姑娘肚子上，側臉通過另一端聽診。
腸鳴音稍稍活躍但總體正常，腹腔血管無雜音。
一切的一切，都說明小姑娘除了處於飢餓狀態，並沒有其它問題。
武卓有些慌了，眼下的情況如果放到現代，有便常規、B超等等大把可以確定病情的檢查手段。
但現在，讓他怎麼辦？
好在他跟隨導師除了學習怎樣診斷和治療，還學會了非常重要的一點。
那就是要永遠保持鎮定！
即使心裏慌的一匹，面上也要沉着冷靜。
尤其是眼下這情況，看不好病估計就得被人拖出去打死，可以說越慌死的越快。
因此，儘管心裏都有點毛了，但神態依舊淡漠沉着。
拿足了架勢將聽診器交給女道士，沉聲說：“吸氣，把肚子鼓起來。”
肚皮展露在男人面前，小姑娘雖然羞的不行，但摸都被摸了，吸氣鼓肚子這種要求，還是比較容易接受的。
老老實實的深吸一口氣，小肚子吹氣球一般漸漸鼓圓。
“緩緩吐氣。”武卓再次提出要求。
小姑娘依言緩緩呼氣，鼓起的肚子又一點點的憋了下去。
武卓不是拖延時間，讓小姑娘吸氣吐氣是為了觀察腹部的外形、對稱性和腹式呼吸，想從中找出病症的端倪。
可小姑娘一吸一吐完成，得到的結論依然是一切正常。
費解間武卓忽然發現小姑娘的盆骨不平，肉眼看去右側要稍稍高一些。
視線順勢向下后，發現右側暴露出來的一小段腹股溝，似乎有些隆起。
略一思量后沉聲說：“雙腿放平。”
小姑娘委屈的看着武卓，慢慢放平兩條腿。
放平的過程中，武卓發現小姑娘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再看腹股溝，包塊樣隆起越發明顯，而左側則沒有明顯改變。
要是放到現代，觸診檢查腹股溝淋巴是非常正常的。但武卓清楚眼下這時候，查腹已經是古人能接受的極限了。
如果他敢用手去檢查腹股溝淋巴結是不是腫大，就算不要命，搞不好也得被剁手。
但是不檢查的話，又實在拿捏不準是因為某些原因導致的皮下組織增生、脂肪瘤，還是淋巴結腫了。
抿着嘴唇想了一下，決定用點“技術”手段。
後退了半步，若無其事的說：“把褲子穿好。”
小姑娘一聽，趕忙提起褻褲。吳嬤嬤按耐不住，閃身到到床邊幫忙把褲繩系好，拽下肚兜蓋住肚子。
然後，恨恨的瞪了武卓一眼。
貴婦也湊前一步，緊張的問：“怎麼樣？”
武卓沒理會貴婦，眼睛看着小姑娘的表情說：“起身，下地。”
“小主體虛，你怎麼能……”吳嬤嬤氣不過，氣急敗壞的開腔，順勢看向貴婦。
哪知貴婦不但不阻止，反而目光不耐的看向她。
吳嬤嬤心頭一緊，吶吶的閉上嘴。不情不願的攙着小姑娘的胳膊，想幫她坐起來。
不成想武卓挨千刀的聲音再次響起：“別扶，讓她自己來。”
“你……”吳嬤嬤要氣瘋了，眼睛錐子似得剜向武卓。
瞪了幾秒見武卓絲毫不為所動，只能滿臉心疼的鬆開手退到一旁。
小姑娘委屈的眼圈都紅了，又實在是有些怕武卓，只能求助的看向娘親。
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含着淚花手撐床慢慢坐起。緩了一口氣，才費力的挪腿下床。
吳嬤嬤心疼的五官都皺皺到了一起了，急忙蹲下幫小姑娘穿好鞋，起身手虛托着。
一旦幾天沒好好吃飯的小主子倒下了，好第一時間扶住。
武卓無視掉吳嬤嬤，冷眼觀察小姑娘坐起的每一個細節，心裏原本隱約的猜測逐漸肯定起來。
等小姑娘顫顫巍巍的站起來，抬手指向貴婦之前坐過的椅子。
用命令的口吻說：“坐到椅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