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消散的夢

夢幻的霓虹都市不斷的崩塌瓦解，原本的漆黑夜色，在迅速重新佔據貢各達的天空。

簡破的小房內，藺右唐前方，有一道身影躺在地上。

但看向這道身影時，他的頭部卻若隱若現，像是披上了某種隱形披風在藺右唐的視角中隱匿不見。

次元洞一閃而逝，林一和陳語沐出現在了房間之內，第一眼就看到了地上躺着的那道身影。

“這就是夢境源頭？”林一立刻上前。

一眼望去，這人此刻不僅頭部從他的視野中消失，現在連同脖子以下的部位都在變淡。

而且，這人的穿着和貢各達本土服飾風格不一樣，反倒和外界差不多，就是看上去臟舊了很多。

有種流浪漢的既視感。

這人的上衣並沒有拉起來，露出了胸膛，瘦骨嶙峋，像是排骨一樣。

關鍵是，雖然無法看到頭部，但林一看向這具身影時，卻莫名有種眼熟感。

好像擱哪兒瞥見過……

“這不應該呀，夢境明顯在坍塌，這就是‘空之門’消散的徵兆，連林一都帶着那些被同化的人回到了現實，怎麼反而夢境源頭出現了被夢境同化的徵兆？”

陳語沐皺眉，這和她在基金會所了解到的完全相悖。這就像‘自己能把自己吞了還不吐骨頭’這種事。

荒謬！

“林一，這絕對是你導致的，你到底幹了什麼？”陳語沐虛着眼看向了林一，語氣中充滿了肯定。

因為她知道，能鬧么蛾子且有這能力鬧么蛾子的，他們三個人中，有且只有林一。

“？”藺右唐則是愣了一下，看了眼陳語沐后又望向了林一。

他並不理解陳語沐語氣篤定的原因，就像他不理解陳語沐完全不擔心林一被夢境同化後會出事一樣。

林一則回想着自己干過啥，開口道：“真沒幹啥呀，打了幾隻怪，踩死了一群怪，然後帶回來了幾個人。

巴旦木，日朗格，哈吉雅，坎薩……還有一隻藏獒。”

說完，林一的表情一僵，立刻看向了地上那道正在透明的身影。

坎薩……

那個表現瘋癲的坎薩……

終於，林一知道了為何眼前這道身影會有熟悉感了，他的腦海中，兩道瘦弱的如同竹桿的身影完美重疊在了一起。

是了……

林一恍然了，之前他剛剛進入夢境，由於看到的全部事物，都是帶有模糊的馬賽克，所以後來誤認為那裏面能清晰體現的，都是被夢境同化的現實事物。

但實際上，夢境中那些事物之所以馬賽克，是因為做夢的人對夢中的事物記憶不夠完整，了解不夠深切，所以只能呈現出模糊的狀態。

反之，當對某樣事物足夠了解時，也就能清晰體現了。

比如……自己。

他林一，把坎薩夢境中的自己……帶到了現實之中。

所以……不是夢境消散了，而是坎薩的夢境從霓虹都市變成了自己。而且那個夢境中的坎薩，正在‘現象化’，所以導致現實中的坎薩出現了被夢境同化的現象。

林一抬頭看向了正在坍塌消散的霓虹都市，想通了這一點，立刻簡潔的告訴了陳語沐和藺右唐。

接着，他突然轉頭看向了門口。

那裏傳來了腳步聲。

當陳語沐帶着他來到藺右唐這裏時，他讓所有被帶回來的人回自己的家。

那麼，門口的，應該就是……

門，打開了，一道瘦骨嶙峋的身影走了進來，當眾人看過去的時候，只見這道瘦骨嶙峋的身影的臉龐，像是失焦了一般，模糊不清。

但下一秒，又突然清晰可見，然後再度變成被馬賽克籠罩的情形。就這樣不斷的重複變換。

“你們，為什麼會在我家？”從門口進入的坎薩開口了。

而當他開口的一瞬間，眾人身後，原本正躺在地上的現實坎薩，也同步發出了相同的聲音，並且開始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

“夢遊了？”林一突然想到了這個詞。

“你們這些大城市的人，為什麼！為什麼都這麼討厭？！”兩個坎薩的聲音同時響起重疊，夢境坎薩恢復清晰的臉上，露出了憤怒的表情。

他的眼神掃過眾人，似乎根本看不到眾人身後的另一個他。

“明明沒有我的允許，明明沒有我的同意！就直接闖到了我的家裏！

你們這種人，總是這麼蠻橫！總是這麼霸道！總是這麼欺負人！”

坎薩似乎想起了什麼，他的語氣，開始越來越偏激，越來越來憤怒，音調也越來越高。

屋外，由於霓虹光已經消失，貢各達的居民們都放下心，站起了身，在聽到了坎薩這邊傳出的聲音時，聚到了坎薩的門口朝里看。

由於光線與角度的原因，他們只看到了背對着門的坎薩。

“我家的門也被砸壞了！”有人突然開口，他住在坎薩的隔壁，門自然也被藺右唐破開過。

“我家的也是……”有小孩小聲附和，但他剛出聲卻被一旁的母親拉了一下，把嘴給捂住了。

屋內，藺右唐試着安撫夢境坎薩的情緒：“我們是為了救你們，所以……”

“你閉嘴！你們這些人總有借口！”坎薩一聲怒吼直接打斷了藺右唐，他臉龐再度模糊了，但卻明顯能給人一種即將情緒失控的感覺。

他不斷向前逼着，眾人身後，那個正在不斷變淡的坎薩也一步一步向前移動着。

轟！

林一直接出手發動了攻擊，銀光閃爍，直接將夢境坎薩擊飛。

“嚯？竟然沒有消散？”林一挑眉。他小看了坎薩的夢境體，導致力量用小了。

他想直接試一下，看看能不能將‘現象化’的夢境坎薩滅掉，這樣就相當於終止夢境‘現象化’過程，結束‘空之門’異常現象。

夢境坎薩爬起了身，他看向了林一，原本兇狠的眼神，出現了恐懼。他下意識的在旁邊摸索着，似乎是想找個東西防身。

立刻，眾人注意到，坎薩的手邊，竟然莫名出現了一把刀，被坎薩摸到牢牢攥到手中。

“去死！去死！都去死！”擁有了刀后，坎薩似乎終於失控了，尖叫着沖向了林一。

身後，更加透明的現實坎薩也沖向了林一。

結果林一卻猛然回頭，一手掐住了現實坎薩的脖子。

既然打不散夢境，那就打醒做夢的人！

林一立刻揮手，將其手中的坎薩朝牆上砸去。

陳語沐和藺右唐也動手，直接將另一個坎薩按住。

砰！

已經看不見頭部與四肢的坎薩砸到了牆上，跌落在地面，但他卻並沒有醒。

反而陳語沐那邊，夢境中的坎薩在自己真實的身體被砸中牆面的瞬間，一瞬間出現了全身範圍的模糊，然後再度清晰。

而後，夢境坎薩瘋癲的尖叫着，直接將刀扔向了陳語沐，而後再度在地上‘摸索’出了一把刀繼續扔出。

似乎只要坎薩想，就會有刀出現，被他摸到。

林一併沒有管這些，他感到煩了。

這個坎薩，似乎並沒有值得被拯救的資格。從他聽到坎薩說出的那些話來看，這只是一個仇視外界的瘋子，一個可能因為經歷仇視外界而已經青白不分的瘋子。

“算了，死吧。”林一突然冷漠了起來。

打不醒你，那就不打了；

直接結束你的生命。

停止你的思考。

你的夢，那個帶着偏激、仇視的夢，還能怎麼繼續？

林一抬起了手，銀色的光輝開始積蓄，四周的空氣，都出現了一種震蕩。

陳語沐和藺右唐感受到了震蕩，回頭看向了林一，注意到了這一幕。

也是在這時，銀色的光線，爆射而出，朝着現實坎薩那已經透明到極致的胸口衝去。

轟——

牆面被貫穿，銀色的光束射入了地面，留下了一個黑黝黝的洞。

一件件臟舊的衣服似乎失去了支撐，全部掉在了地上。

但林一的眉頭，卻皺了起來。

因為，在光線即將貫穿坎薩胸口的一瞬間，他似乎徹底被夢境‘同化’了，直接原地消失了。

他扭頭看向了屋內剩下的唯一一個坎薩。

只見那個坎薩，臉上的馬賽克消失不見，望着林一，望着陳語沐，望着藺右唐，竟然露出了笑。

然後，當著幾人的視線，坎薩的身體上，開始‘長’出了一把把刀，頭上、背後、手臂、雙手。

當最後一把刀自他的右側臉頰長出時，他的表情瞬間猙獰，沖向了三人。

“他已經完成‘現象化’了，等於和現實中的自己，重疊合一了。所以，作為夢境主人的他，在夢裏面把自己塑造成什麼樣子，就可以變成什麼樣子了。”

陳語沐說著，率先召喚亞空之矛，全力射向了坎薩。

現在的坎薩，等於處在了一種夢境與現實重疊的疊加態，現實的他製造着夢境，而夢境的他就代表此刻現實中的自己。

這是一種‘互鎖’。

如果想像力足夠，坎薩甚至能夠將此刻的自己分裂出無數份淹沒世界。如果想像力足夠，他就擁有各種可能性與未知性。

這就是‘空之門’非自然異常現象，百慕拉級的非自然異常現象。

但是，如果只是如果，作為仇視着外界以至偏激失控的坎薩終究沒有多麼豐富的想像力。

只是一瞬間，陳語沐的亞空之矛便貫穿了他，將他釘在了牆上。

即使是和現實重疊的‘現象化’夢境體，坎薩的身體只比普通人強上了一些，但依舊完全沒有霓虹都市那般的堅固。

藺右唐退後了兩步，頭上的犄角如同扇面般，展開了兩隻更小的犄角，而後蓄勢衝刺躍起踹向了坎薩。

林一也認真的，朝着坎薩射出銀色光束。

轟——！

頂着坎薩的這一面牆直接崩碎裂開。

渾身是刀的坎薩甚至連表情都來不及變化，就直接炸開，消散無形。然後一道赤裸的身影從透明變得可以看見，倒在了地上一動不動。

這還是坎薩。

他似乎醒了，掙扎着爬了起來。

接着，他看到了周圍碎裂的石塊，看到了赤裸的自己，看到了周圍的人。

他流出了淚，張開了嘴，似乎想說什麼。

但還沒來得及出聲，他的身體就開始消散，從眾人的視線中，消失不見。

這次，他是真的沒了。

已經被夢境同化的他，伴隨着自己的夢境一起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