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是那種刺骨的冷
瞧着她憂慮的小樣子:“沒事的,陸醫生,何醫生,還有艾爾維丁醫生,他們的醫術這麼高明,一定會看好你的。”兩隻手轉為用一隻手握住,空出來的另一手輕附上她的秀髮:“安安,我最喜歡的,就是你了。”
聽到這樣的話,江安的心裏應該是高興的,然後再在他懷裏撒個嬌,但是今天...她為什麼會莫名有種想哭的感覺。
心裏的觸及反應,眼淚已經忍不住從眼眶子落下——
她的阿律從來都對她這麼好,只是自己......
“那我的病嚴重到什麼程度了,已經是連腿部都沒辦法要了...”低頭看了眼被許律用毯子蓋的好好的雙腿,自嘲:“也對,腿都這麼嚴重了,病怎麼可能不重呢。”
掰過她的頭,迫使她看着自己:“江安我告訴你,你的腿是很嚴重,但是就算是再嚴重的病都是會一點點好轉的,而且你的腿我問過醫生了,只要好好前期好好鍛煉,後期加上醫生的治療方案,以後肯定還是能繼續走路的。”
這是這麼多年來,他第一次叫自己的全名,平時就算是再生氣,也是用凶一點的語氣叫她安安。
看他一言不發,電影也暫停,被他握住雙手,掌心裏越來越多的汗從毛孔中鑽出,一點點浸濕她的手,蔓延到他的手掌:“阿律我明白,但...”
“我還沒死呢,我不允許你死。”
“是,你的腿是越來越嚴重了,也是因為當時的那場車禍,所以你的腿才會保不住的。”
“我本來還在糾結,到底要不要告訴你這件事情,但你看看你現在的這個樣子,哪還有一點從前的樂觀。”力道褪去,許律毫不猶豫抽回了自己的手:“你以前就算是別人再怎麼說你,你也是一個樂觀的人,你想要面紗,我二話不說幫你買了面紗。你說你被別人欺負了,我二話不說就帶人去他。但是你呢,你看看現在的你,一點生命的跡象都沒有,要活下去的慾望都沒有,你這個樣子讓你爸媽怎麼看,他們費盡心思生你出來,供你讀書,送你來這邊治療,是希望你好好活下去,不是讓你在這邊自暴自棄的。”
一句句話如同一把把鋒利的刀,刀刀割在她的心尖處,也割在他的心尖處。
“我出去和艾爾維丁醫生商量一下你的治療方案,你先看電影吧。”說完話,許律從沙發上站起,頭都不回的關上門離開。
電影在電腦上播放着,裏面的男女主經歷過分別後重逢,此刻正在熱淚盈眶地相擁在一起。整部電影已經進入了片尾,江安依舊看着門口,從許律離開到現在已經超過兩個小時了,沒有人影,沒有一個消息,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樣。
中午的午餐是醫護人員送進來的,放下后匆匆離去。
腿上的知覺已經恢復了不少,江安吃了幾口送進來的午餐就覺得沒什麼胃口,放下手裏的筷子就躺回到了床上,臨睡前,又往門口看了眼。
辦公室里的煙味已經蔓延到了外面,所有經過辦公室的醫護人員都離得遠遠的,不敢靠近。都知道從南安市來這裏看病的人,是艾爾維丁醫生爭取來的,真正的病人他們沒有見到過,只是陪病人來看的人他們倒都知道,是一個男的,脾氣一向都挺好的。
煙灰缸里已經盛不下煙頭了,人靠在窗檯邊,指尖的煙就沒有停過。
已經超過午飯時間好久了,艾爾維丁好幾次想出去,可許律不走,他就沒辦法出去。
“許律啊,你看都已經過午飯好久了,要不然我先帶你出去吃個飯?”
依舊沒有任何聲音。
這飯不讓吃,走也不讓走,艾爾維丁看着他完全頹廢的樣子,他也不肯告訴他源頭在哪兒,怎麼幫他解決。
手又伸了過來,艾爾維丁看她這個樣,脾氣也上來了。手一把重重地推了放着煙和打火機的抽屜:“我說你到底怎麼了,話也不說,飯也不吃,還抽了我將近小半抽屜的煙。”
手上一直沒有煙遞過來,轉過身,眼神里的血紅盯了眼艾爾維丁,手一揮把他護着抽屜的手打掉,拉開抽屜后拿了支順眼的煙放在指尖,熟練地從打火機點着。
被許律大力拉開的抽屜,在銜接處有些鬆動,一邊已經明顯地沉下去。
“許律!”
鼻氣重重吐出,手上的動作也加重了不少力道。
“許律我說你是不是有病,你的病嚴重就去五官科檢查,要是沒病就把煙給我放下。”
踢了腳放在他腳旁的垃圾桶,手指敲打了幾下已經溢出的煙灰缸:“你看看你現在的這個樣子,還有點老闆的樣子嗎。要是讓江安看到你這個樣子,她會怎麼想。”
“她已經很嚴重了,你不是一直都鼓勵她要好好的生活,樂觀面對一切嗎,怎麼到你自己這裏變得比她更廢。”
“我不行,我不行啊!”
扔掉手上的煙頭,指尖和手掌狠狠地按倒他在桌上,用腳抵住他亂動的腳:“我其實早就該死了,是安安,是她把我從水裏救了起來。”
“當時冬天冷,我被我父親對幾個生意上的對手帶走,扔到了南安市北邊,靠近濕地公園的海里。”
“為了防止我逃跑,他們用繩子困住我的雙腳和雙手,還用膠帶封住了我的嘴,我就這麼被拋在距離海水很近的沙灘上,看着海浪一次次過來,離自己越來越近。冬天冷,濕地公園更是沒有人來,就連那些看管着濕地公園的保安都早早的下班。”
自嘲,手裏的力道卻又重了幾分:“其實也對,你說哪個神經病會在大冬天,保安都已經下班了的濕地公園玩,你說,誰會。”
眼尾顫動,濕潤潤的,許律空出另一隻手在眼睛處一把帶過。
他哭了。
這種傷口誰都不會被扒開來放在陽光下曬,但他敢。
“我記得特別清楚,海浪離我的距離越來越近,我的雙腿已經接觸到了水,是那種刺骨的冷,天越來越黑,越來越黑,當時我整個人幾乎已經被卷到了海里,我放棄了。”
“後來,後來我聽到了她的聲音,聽到她在叫我,我就拚命的掙扎,希望她能在茫茫大海中看到我的身影,就算只是一個簡單的波痕,泡泡。”
許律越說越微弱,虛弱的身體整個倒在地上。終於得到自由和空氣的艾爾維丁從桌上爬起來,活動着被掐過的脖頸,費勁力氣把人從地上挪到了距離地面最近的沙發上。
“等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就是在醫院裏,醫生一直在給我做檢查,我爸媽一直都在跟我說話,但,我卻沒有見到安安,那個發現我,來找我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