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二人遙相對峙,目中精芒畢射,緊緊的鎖在一起。
洪熙官腦中反覆回憶著當日與對手決戰江船之上的情形,這幾個月來,他的武功雖然大有精進,但自忖並無克敵之法。況且,今日的局勢敵眾我寡,事先自己又與大內三大高手之一的霍破天各以性命相搏,雖然重創敵手於長槍之下,但自己體內的內力也大有損耗,更非武功強橫一時的木江吟之敵。
右手五指一緊,掌中長槍倏的揚起,足尖發力,仗槍向前衝動。
謀定而後動,制敵機先!面對木江吟這等強勁的敵手,唯一可致勝之道便是“先發制人”。
在間不容髮之間,長槍化作千萬條芒影,猶如疾如驟雨一般狂猛攻出,氣流急旋,遠近眾人的衣袂飛揚,塵土卷上半天。槍法之中,更含有一股異常慘烈悲壯的味道,猶如躍馬疆場,衝鋒陷陣!
木江吟臉色微微一變,目中露出森冷的殺機。洪熙官頑強的鬥志,仍是出乎自己的預料之外。他乃是當世之中除至善、白眉等有數幾位武林名宿之外的第一高手,於武學上的見識非同小可,怎看不洪熙官的心思?對方曾與自己手下的霍破天一番劇戰,雖然險勝,體內的內力卻業已大有損耗,唯有一鼓作氣,方有一絲克敵致勝的機會!
口中發出一串尖銳的長笑,木江吟的身形驀的自地面拔起,向後飛退,直飄上祠堂的瓦面。一抹耀眼奪目的精芒自掌中划起,在空際畫出一條優美的弧線,巧妙至極的點上槍尖。
槍身一顫,長槍去勢頓止。
洪熙官高大的身軀飄落在屋頂之上,臉上泛起一陣難言的蒼白,只覺體內一陣力竭。
木江吟卓立於屋宇之巔,衣袂飄舞,橫劍而立,悠悠笑道:“以洪兄現在的狀態,木某勿須使出本門的無上絕學‘縱鶴神功’,亦可令閣下命喪命下。不知洪兄以為如何?”
洪熙官冷然道:“閣下未必太過自負了!”
疾風刮來,掀起他的寬大的衣袂,獵獵作響。他目視掌中長槍,心神倏的穿越廣袤的時空,與當年那一代“槍神”徐公甫緊緊的聯繫在一起,頓有一種血肉相連的感覺。
數百年前,這一條玄鐵長槍伴隨著“槍神”徐公甫數度衝鋒陷陣,所向披靡,何等的不可一世!
洪熙官心中不禁熱血沸騰!
木江吟忽然感應出對手的鬥志大盛,臉上不覺露出驚異之色,心中卻殺機更濃,驀的沈喝一聲,身形一晃,已出現在洪熙官面前三尺許,白光閃動,劍尖直向洪熙官的雙眸點去。
洪熙官眼前頓時景象全失,一片恍白。他意志甚堅,腦中保持一點清明,長嘯一聲,長槍倏的向前挑起,疾剌向敵手的肚腹。這一招是兩敗俱傷的打法,木江吟現在點盡上風,自是不願與對手同歸於盡,冷笑一聲,身子向後仰去,足尖踢上槍尖。
長槍向上盪起。
洪熙官只覺眼前白影一閃,一抹疾風自身旁掠過,只覺右肋一涼,身形急向左旋出去,足下踏碎數片屋瓦。低頭一看,右肋處的衣襟已然破開,血跡隱約,裏面露出一道深深的劍痕。
傷處頓傳出陣陣劇痛,洪熙官的神志卻是一清,厲喝一聲,長槍化作一道寒光,直取木江吟的喉嚨。
木江吟勝卷在握,身形傲然而立,大笑道:“來得好!”掌中暴綻起一片光雨,有如水銀瀉地般的撒出。槍劍相接,發出一串“鏗、鏗、鏗”的銳鳴。
人影乍合乍分。
洪熙官龐大的身體往後拋跌,壓碎一大片屋瓦,急又騰空翻起,右腿曲膝跪在屋頂之上,雙目之中血絲密佈,臉色蒼白,冷若千載寒岩。
木江吟直竄直兩丈之高,身形一折,忽而飄落於瓦面,胸前衣襟破碎,臉上不復從容之色,冷哼道:“閣下果然不愧是武學奇才,竟能將‘少林達摩棍法’、‘七星拳法’、‘鐵線刀法’等不同的武學融入槍法之中,木某當真是低估了你!”聲音一落,足下倏的激揚起漫天碎瓦,向洪熙官疾射出去。
洪熙官厲嘯一聲,身形消失在片片芒影之間,寒芒暴綻,向木江吟疾卷而至。木江吟面色一凝,驀的騰空而起,空中傳來一陣鶴唳之聲。
槍影倏斂,洪熙官仗槍而立,舉目望去,沈聲喝道:“縱鶴神功!”
強大無匹的芒影鋪天蓋地的壓落,氣勁飛旋,掀起片片屋瓦,四下碎裂飛濺。
洪熙官口中發出一串低嘯,身形一矮,倏的彈起,擎槍向上剌出。
“鏗!”
一股狂猛的氣勁自槍身灌入,洪熙官雙臂大顫,虎口崩裂,身形直向下墜去。“砰”的一聲巨響,碎瓦紛飛,屋頂頓時破開一個大洞,洪熙官連人帶槍自洞中墮下,後面緊跟着一道凌厲的劍光。
旁觀的杜一娘花容失色,忍不住失聲驚呼!
轟!
一陣金石交擊聲之中,整個祠堂驀的爆裂開來,塵煙四濺,兩條人影自漫天的碎屑之中直拔而上,槍劍無數次交接,暴竄出串串火星。糾纏之中,洪熙官忽的悶哼一聲,身形向後翻跌。
木江吟身形一閃,已迫近洪熙官的身後一丈,長劍化作一道寒芒,直剌向洪熙官的腦後“風府**”。
洪熙官口中倏的發出一陣慘厲的狂笑,長槍驀的自協下反剌而出,去勢甚疾。木江吟心神大震,頓覺不妥,立時省悟過來。自己這一劍固然可令對手命喪黃泉,但對方的長槍亦會沒入自己小腹之內,縱能得以不死,也難免身受重創。
二人憑空一擊,各自皆是全力施為,並無轉換的餘地。
木江吟目中露出驚懼之色,與洪熙官戰成兩敗俱傷的局面,絕非他的心中所願,然而,大勢已去,絕無選擇!
就在這時,右首一棵樹上傳出一串驚心動魄的長笑,一條人影倏的橫過十餘丈的空間,人在空際,袖中倏的射出兩道淡淡的芒影,準確無誤的擊在劍鋒與槍尖之上。
一股沛若能御的力道自劍身與槍桿上湧入,木江吟與洪熙官的身形各自大震,分向地面划落。
灰影一閃,那人如同一片枯葉般飄落於二人之間。
竟是一個面色紅潤、禿頭長眉的老和尚。
洪熙官舉目望去,心中不禁又驚又喜,叫道:“師父!師父……”
那老和尚哈哈笑道:“熙官,你這小子,為何總是不長進?每一次都給師父惹麻煩!”
木江吟臉色頓為之劇變,難看之極,澀澀的說道:“你……你……前輩就是至善大師?”
那老和尚搖頭晃腦的笑道:“不是我老人家,還會是誰?你就是白眉老雜毛的徒弟了,嘿嘿,你們師徒二人都是這般難纏,好不容易將你師父丟掉,卻又遇到他的徒弟。咦,你們到我老朋友家來干什麽?竟還將他的老窩毀去了!”
木江吟縱是號稱當今武林第二代弟子之中最為傑出的人物,在這個傳說中的武林名宿面前也不禁有一些有足無措之感,訥訥道:“晚輩……晚輩只是例行公務罷了,冒犯之處,還請前輩見諒!”
至善大師笑道:“我老人家豈能與爾等一般見識?你們走罷,見到你們,我老人家就心煩得很!”
杜一娘大聲道:“至善大師,不能放過他們!”
至善大師抓抓頭皮,愕然道:“不放走他們,留他們下來干什麽?對了,一定是這位女施主見到你們毀了我那老友的老窩,要向你們索賠。唉,我老人家怎會沒想到這一點?”迴轉頭來,目光掃過木江吟、霍破天等一眾大內高手,說道,“你們暫且不能走!”
眾大內侍衛心中皆是一震。
木江吟心中忐忑不安,強笑道:“前輩還有何指教?”
至善在地上往來踱了幾步,驀的一拍巴掌,叫道:“對了,快將你們身上的銀兩全都交出來!記住,不許藏私,若被人家查覺,就……就扒光褲子打**,聽到了嗎?”
木江吟等人聞言,互視一眼,臉上皆現出哭笑不得的神情。這種要求,若傳到武林之中,直比將他們殺了還難過,而對方偏偏是武林之中最為傳奇的人物少林至善禪師,竟是不敢有絲毫違背。
洪熙官看出木江吟臉上的窘容,心想他一代梟雄,竟能落得這般境地,真是此一時,彼一時。心中大為不忍,當下上前一步,輕聲道:“師父!”
至善擠眉弄眼的笑道:“乖徒兒,你是不是很佩服師父我老人家啊?你看一看,師父多威風,哈哈哈!”
笑聲未落,一個聲音驀的自右首響起:“得饒人處,且饒人。老和尚,你幾時學會這樣捉弄人了?”說話之間,“棋隱”屈大均與明月二人自樹後轉出。
至善大笑道:“老狐狸,你終於出來了!我老人家還以為你死了呢?”
屈大均嘿嘿道:“老夫保命有術,豈是輕易死去?不過,這個狐狸窩呆了數十年,眼見就如此毀於一旦,真是可惜!”抬起頭來,笑道:“熙官,你還不過來安慰你的小媳婦兒,人家兩眼一直淚汪汪的,一直擔心着你哩!”
至善異道:“小媳婦兒?”目光落在明月兒的臉孔上,乍然驚呼道:“詠春!”
洪熙官知道師父誤將眼前的明月當作自己的前妻嚴詠春,正待解釋,卻見明月已盈盈拜了下去,柔聲道:“明月拜見至善師父。”
至善一拍禿頭,恍然道:“啊,真象,真是象極了!”
這時,杜一娘也走上前來,先與至善與屈大均二人見禮,然後與明月敘舊。主僕二人相擁在一起,一種真摯的情意在彼此之間交流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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