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卻邪
寺院內依舊一片祥和。
祈福聲,誦經聲,木魚聲,聲聲入耳。
香煙裊繞中,那佛像越發靈動,彷彿活過來一般。
蕭木背着包裹並沒有走遠,他就在寺院外的一顆古松下望着浮屠塔的方向,沒有想像中的火光衝天,殺聲喊聲。以至於他都有些懷疑,是方丈腦子抽風了,還是自己腦子也跟着抽風了。不過哪怕有一丁點兒的可能,他也要弄個明白。
身旁依舊是歡聲笑語,前來祈願還願之人,或呼朋結友,或攜帶家眷,或陪着良人,其樂融融。而一臉不解的蕭木,就像是個傻子一樣,顯得格格不入。
浮屠塔前。
慧覺方丈一個趔趄現身而出,臉上面容依舊祥和,只是嘴角溢有一絲鮮紅。他面朝寺院佛像,盤坐下來,作念經捻珠狀,念出一句佛號之後,安然而逝。
猿靈捂着胸口,手持一根丈二烏黑鐵棍,出現在了慧覺身後。棍身上銘有名山大川、三山五嶽,一頭刻有“挑山”二字。胸口的血洞,是被慧覺和尚一指洞穿。
望着已經圓寂的慧覺,猿靈還是覺得自己有些稍稍託大了,果然這盛名之下無虛士,哪怕自己高出一境,也斷然沒有讓人只挨打不還手的道理。
這分勝負跟分生死,是兩回事兒。
猿靈轉身望着那塊牌匾,舉起烏金長棍,一個縱身,便將棍子的另一頭給楔在了牌匾下方,隨後雙臂青筋暴起,大喊一聲“挑山!”
看似薄薄一片的木牌匾,沉重真若一座巨大山嶽,只是仍舊被慢慢挑起。
這浮屠塔或者說是鎮劍樓,有陰陽之分,腳下所立之地就彷彿水面,水裏的倒影便是陰樓所在,也正是卻邪劍所在之地。
不將這座“大山”封印移走,陰樓如何重見天日?
咔!
一聲脆響,牌匾佈滿裂紋。牌匾還是那塊牌匾,只是封印已經破了。陰樓陽樓,位置已然顛倒。
猿靈臉色一喜,收了長棍,整了整衣衫,深深呼吸一口,推門而進。
大門推開,裏面空曠如也,能從一樓直接望向頂層,沒有任何樓梯或是多餘的佈置。只有一條一條的金色絲線橫在閣樓空中,上面掛滿了龍虎山天師府的鎖劍符。
一柄通體血紅的三尺長劍懸停於繩符之中,聖光大耀,正氣浩然,哪有半點人間至邪殺器的樣子。
猿靈喉結聳動,咽了口口水,以前只在族中珍藏的古籍中了解過,這還是第一次見到本體。
神靈主宰的上古時代終結之後,人族有四把仙劍傳世。
太白,道藏,禪心和眼前這把卻邪。
前面三把劍聽名字也能知道有三教根柢,現今也的確藏於三教之中,唯有這把卻邪劍不敬天地,不講法理,不論鬼神,雖誕生於人族,卻對人族並無好感,所以她就是覆滅人族的契機之一。
“晚輩猿靈見過卻邪前輩!”猿靈恭恭敬敬作手一揖。
沒有任何聲音迴響,也沒有任何風吹草動,恆古的時光彷彿在此停滯一般。
“晚輩奉妖祖之命特來助前輩脫困!”
依舊沒有任何回應。
猿靈心中難免焦急,這畢竟是人族腹地。偏偏這卻邪劍做事從來隨心所欲,沒個定數,根本無跡可尋,自然也無從捉摸。
“前輩放心,我妖族說一不二,老祖承諾,只要前輩肯隨我回十萬大山,那麼我妖族的祖山可充當前輩的磨劍石,日後三教覆滅,前輩也自然能得償所願。”
一個身材高大的紅衣女子突然出現在劍柄之上,似實非實,似虛非虛,橫卧空中如卧貴妃椅。
興許是覺得重見天日有些刺眼,她玉手輕揚便撐起了一把油紙傘。雪白的紙傘上繪有紅梅滿園,筆筆落紅,一如她猩紅的唇。
就像是一個曬太陽曬得無聊的人,突然看起了腳邊搬家的螞蟻,所以她現身了。只是對於這個不速之客,都懶得正眼一瞧。
高大女子百無聊賴的用手捂着嘴打了個呵欠,有些睡眼朦朧,一覺幾千年,睡過頭了,反而犯困。
不過也該是出去看一看這天下了。
卻邪劍靈不搭理自己,自然在預料之中,要是隨便答應了那才奇怪,所以妖族早有對策。猿靈取出一個透明圓球,裏面光影轉換,時而碧藍如海,波光粼粼,時而萬里晴空,烈日炎炎。
高大女子只是靜靜看着,嘴角似笑非笑,區區鯤鵬而已,還只是一具元神,換成那饕餮的本體來此,或許會正眼一看。
猿靈眼中閃過一絲凝重,隨後催動圓球,一條巴掌大小,肋生雙翅的鯨魚破“殼”而出,隨後張口一吸,將卻邪劍以及所有的繩符全都吞進了肚子。
鯤鵬一氣吞山河!
女子連人帶傘,回了本體,被鯨吞入腹。
見劍靈並沒有反抗,猿靈鬆了好大一口氣,若這鯤鵬元魂不起作用,那麼事情雖然一樣要辦,可那就是下下之策了。
猿靈看了眼圓球內的被纏滿繩符的卻邪劍,心滿意足,隨後駕起遁光直奔妖族十萬大山。
寺院前。
等了半天沒有動靜的蕭木,還是決定壯起膽子去看一看,寺院裏這麼多香客門人,按照那老方丈的性格,就算是死也不會讓他們受傷分毫,所以安全應該是無虞。
再次來到浮屠塔前,蕭木老遠就看到了盤坐在地的慧覺,心裏有一種不好的預感,雖然他也說不清自己到底在害怕什麼。
走進一看,不用伸手去試探鼻息,蕭木也知道主持已經圓寂了,因為死人他見過了太多太多。
慧覺面容安詳,那雙有些塌陷的眼睛平視着前方,好像在與蕭木對視。
蕭木伸手撫過慧覺的雙睛,隨後在慧覺身上搜了搜,並無發現,語氣難得有些真切道:“雖然不願意承認,但是我的確受了你的恩惠,而且就目前而言我還沒發現你有什麼別有用心,充其量只是用施捨別人去滿足自己罷了。”
蕭木取下慧覺手上的佛珠,揣進懷裏,“這個就當留個念想,你我就此別過,念在咱們這段交情,以後我禍禍人的時候,盡量繞開你們這些禿驢好了。”
少年人打小就立志一定要出人頭地,不能在給人欺負給人當狗了。返回浮屠塔的最大原因,是因為他覺得不管是慧覺還是那個黑衣男子,都應該是傳說中的修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