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善假於物也
顧子集看着陌生又熟悉的世界從腳下掠過，知道他已經是另一個世界的鬼了。
他轉過頭來對身邊的陰靈恭敬一拜：“先生授予我練識功法，我無以為報，還請受我一拜！”
餘燼扶住了顧子集的臂膀，哈哈一笑：“我不過是受了黃家小子黃衛所託，要照顧照顧你，方才你識海中出現‘定海之物’時，我也不過是不想你錯過這等機緣，才順水推舟傳授了你幾句口訣。
“你已然經過了‘定識海’、‘念化雨’與‘自如意’三個過程，此時已經是練識前期圓滿鬼修，若是再進一步凝練出鬼識……”
餘燼忽然一頓，看着挎刀鬼甲搖頭：“嗯……你還不是陰鬼，現在凝練出的不是靈識、鬼識而只能是魂識，只要你能凝練出魂識、靈識與鬼識中一種，你就能邁入練識中期了，而有了“識”之後，你就無需像現在這樣靠着鬼甲傳訊，而可以向丈許方圓內的任意一處傳遞你的意念！”
顧子集瞭然，他已經聽過餘燼說過許多事情，不解開口：“此時我的肉身被占，家人不知我已身死，也沒有可能為我發喪，導致我的命魂不能與天魂融合成陰魂，但我只靠自己的力量就修成了練識前期，也能繼續靠命魂修鍊出‘魂識’，那我不成為陰魂不也行嗎？”
餘燼搖頭一嘆：“你現在在鬼甲之內，自然不知天地對命魂的惡意！
“如果說肉體是命魂的‘房子’，那出了房子的命魂就需要天魂這件‘衣服’，夜晚月光越亮，命魂就越溫暖，有些地方甚至可以不穿‘天魂’也能存活；月光越暗，命魂越冷越僵硬，只有穿了天魂這件衣服，意識才能在黑夜中不被凍住。
“像未修鍊的陰魂，若是今晚般月圓，還能夜遊一番；若是月半，最多夜遊六個小時；若是無月又無燈火，其最多最多夜遊半個小時左右！
“而若是超過陰魂所能承受的界限，命魂中的意識就會被凍住，只要命魂被凍住，升起的太陽就會把命魂擊傷乃至抹去命魂的意識，你看那些殘魂，他們就是死後沒有來得及被香火保護，出竅后就被黑夜凍僵，雖被初升的太陽喚醒，但也被太陽光照成殘魂了，亦或是陰魂被你們搞的什麼強烈電磁波電信號、強光燈與高壓電等‘外邪’傷到本源，也會變成殘魂……
“至於野鬼，則是直接在白天出竅或被雷電劈中的陰魂，殘魂被傷的久了也會如此，他們忘記了自我，連生死簿上也沒有了他們的名字！
“因此，若非今日是中元節，你的命魂在被打出腦海時就會被凍僵，若非我將你收入陰差令，你的命魂就會被空中飛過的各種外邪傷到，而若非你此時在鬼甲之內，你哪裏能有機會修鍊到練識前期圓滿？”
餘燼目光凝重：“而且香火有毒，你若是沒有天魂而只有命魂，無數香火信念就會將你的意識衝散，那時你就成為了再也找不到自我的殘魂乃至野鬼！
“因此，你只有將天魂與命魂融合成陰魂，才能脫離這件鬼甲自由活動，才能被黃家祖靈塑造出‘香火之根’！”
顧子集默然，原來地魂是房子，命魂是行人，天魂是衣服，天地堪比煉獄極地。
房子破敗后，命魂就只有穿上天魂這件“衣服”才能在黑夜中遊走，但就算是陰魂，也不敢在日光下遊走。而且此時科技發達，到處是高壓電，有些裝置還能發射強力電磁波電信號與強光，就算成為了陰魂也有可能因為一個不慎變成殘魂野鬼。
而越呆傻的殘魂野鬼越不知道躲避日光、強光燈、高壓電與電磁波等，他們的陰魂力量消磨乾淨后，最終只剩下一點真靈入輪迴，最恐怖的是，這等真靈進入的多是畜生道！
這時黃家老祖傳訊而來：“顧家小子，陰魂不僅牽扯到‘香火之根’，更能幫助你修鍊。若是陰魂，可引出一縷，然後藉助香火念頭錘鍊打磨成鬼識。而‘魂識’只能靠自己的命魂凝練，比修士藉助天魂凝練‘靈識’難了兩三倍，比鬼修藉助香火凝練‘鬼識’難了十餘倍！”
顧子集聞言便不免好奇：“敢問黃祖，那靈識又該如何煉出？”
黃家陰靈聽到黃祖這個稱呼就是一嘆，他在地府廝混多年，竟然發現沒有一個直系先輩能達到陰靈修為，所以他真的可以算作他這一支的黃祖了。
“魂識靠自己，鬼識借香火，靈識就‘假’靈物！
“靈物聽起來很高級，其實只是以前世人沒有見識，如玉石、寶石與鑽石等為土屬性靈物，純金銀銅鐵等為金屬性靈物、有年份的楠木烏木檀木等為木屬性靈物，燭火柴火煤火等為火屬性靈物……
“而修士修鍊靈識，就是‘外假於物’，他們觀想出識海后，就在修鍊時調動一絲絲意念在各種靈物中，然後藉助天魂之力在此間蘊養磨鍊，若是天資驚人，運氣又極好的與外物契合，一兩天就能獲得靈識，若是愚笨，不得其法又運氣極差，終生都有可能練不出靈識！”
顧子集不免大驚，他看了無數小說，靈物皆是有高大上的名字、常物不及的功效，此時黃祖卻說日常物品就是靈物，那些價值不菲的金銀、楠木、檀木、鑽石、寶石與玉石也就罷了，但怎麼連燭火都是靈物？
餘燼聞言就是一笑：“我先前便言，陰魂行走於黑暗中會被凍僵，然只需一盞燈燭，黑夜中便不再全是冷寂，那些陰魂只要不去撲火，就能靠着燈燭的亮光保持意識的清醒。”
顧子集仍是有些不解：“既然陰魂需要借燈火、燭火與月光等保持意識的清醒，但山野中可沒有燈燭之光，地下又是完全的冷寂，那些殘魂野鬼又是怎麼保持意識的呢？”
黃祖哈哈一笑：“這句話問的好，陰魂若是夜遊，自然有了意識被凍僵的危險，但若是不夜遊，他們又該如何存在？”
顧子集聽到這裏心中就是一動，黃祖此言是來考校他了，他念頭一動：“陰魂死後，大多都有棺材牌位，既然許多木材都可稱為靈物，那麼棺材與牌位也應該是靈木所制。牌位也就罷了，因為牌位前常有燈燭照耀，而棺材卻被埋於地下，根本不可能見到燈燭日月……
“莫非，陰魂只要待在靈物之內，就能不被黑夜的冷寂凍住意識，就能不被日光的照耀傷到本源？”
餘燼聞言就有些欣賞：“你小子也不算笨，倒是被你猜中了八九成，陰魂若是夜遊時後繼無力，多數會就近尋找能庇佑魂體的靈物，然樹木若是活着，有些陰魂有可能破不開樹木的地魂；水若是流動着，陰魂很有可能被衝散，而死水又有可能含有‘污染’，故陰魂也不敢隨意進出；山石雖不少，但大多算不上靈物；至於自然形成的金屬，則是少之又少！
“而且就算有了靈物，這些靈物的位置、大小與靈蘊強弱也影響到陰魂的生死，若是地表的靈物，雖能護住意識，但若是太小或靈蘊不足，日出后就會被活活曬死……”
顧子集恍然：“怪不得棺材要埋在地下一定深度，裏面還有金屬或玉石等物，怪不得牌位盡量要放在不被太陽照到的地方，怪不得有水鬼、墓鬼與林鬼等存在，原來那些皆是能庇佑陰魂的靈物！”
餘燼點頭看來：“你小子一點就通，那你可知世人為何佩戴玉石金銀木釵等物？”
顧子集只能冥思苦想一會，然後方答：“這些飾品大多是靈物，一，是佩戴者能藉此彰顯品位。二，是修士能藉此修鍊靈識。三，應該和我等陰魂有關！”
餘燼點頭認可：“不錯，我等陰魂就算修成陰靈，也不敢在大日照耀下胡亂遊走，而一般陰魂更是連大日都不敢見，於是常有陰魂夜遊時被困在一地，若是運氣好可以撐到晚上，若是運氣不好，就很有可能被日光照成殘魂野鬼，於是乎，過路的家禽、野獸乃至人體內的虛空識海，就成為了他們眼中的庇佑之所！
“然家禽與野獸大多智慧有缺，天魂便有一部分在腦海虛空之內，而人類命魂主導虛空識海，天魂被排斥在體外，故一部分人的腦海比家禽野獸還要好入侵！
“若是行人氣血旺盛、精神飽滿，一些陰魂也不敢去衝撞，但有些人卻體弱多病或是精神不佳，這些人就成為了陰魂拼着消耗靈識也要衝撞的對象。
“於是乎，害怕被陰魂衝撞的人去道觀、佛廟或修士處求‘法器’，各種靈物便被煉成了能替主人免於陰魂邪魔衝撞的‘法器’，之後此風更是被許多人效仿，可謂是真假難辨！
“此時世間大多數飾品雖並不是法器，但有一部分飾品材質不俗，只憑其本身富含的靈蘊就能護佑佩戴者。
“而且世人若是精神健康，中位陰魂都不一定敢近身；若是精氣神旺盛，連上位陰魂也不敢隨意招惹；像黃家那小子黃衛，他本身就是屠夫，身上的煞氣殺意雖因時光消磨了不少，但只憑其現有的煞氣便可殺傷上位陰魂，方才他能以一敵三，靠的也並非全是頭兒的力量！”
黃家陰靈頗為自得：“我這玄孫的殺意雖不如我，但在我的祭靈之力幫助下觀想出了識海，以屠宰場為‘定海之物’定住識海，以殺意屠殺記憶中的上千活豬后，一舉煉出了‘魂識’！”
顧子集大驚，未曾想黃叔不久前還是凡人，現在就是練識中期的修士了！
接着他又一嘆，黃叔之所以能成為擁有“魂識”的練識中期修士，最重要的就是幾十年來殺豬積累的殺意，而他至今也不過二十三歲，又是剛剛走出學校到社會工作，根本就沒有厚積薄發的可能，而就算他能活到黃叔這個年齡，輕鬆的工作也只能帶來一些記憶經驗積累，也沒有什麼殺意來煉出“魂識”。
餘燼見顧子集不語，便是一笑：“自古以來就有百日築基的說法，而若是積累雄厚，凡人也能朝定識海、午練靈識，夕成靈法，夜築靈台！”
顧子集受教，原來修鍊如此艱難又如此簡單，他識海蕩漾，皆是躍躍欲試之念，然後恭敬一拜。
“既然如此，小子厚顏，還請兩位陰靈傳我修鍊靈識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