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朱世文的壽宴並沒有辦得太鋪張,但宮內宮外的人沒有一個不想在這一天好好巴結這位三皇子的。
宮中最新流傳的消息是,等三皇子過完這個生日,年滿十五歲,皇上或許就要他封王。
要知道就算是二皇子,至今也只是皇子之稱,還沒有王號呢,這足以說明朱世文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確實不亞於太子。
但朱世文的心思根本不在此,他這一天都很焦慮不安,想知道父皇答應過要給自己的那份“大禮”是什麼,他絕不希望那份禮物會是給自己什麼封號。做王爺又如何?王爺和皇子對他而言,沒多大差別。
同時,他也一直在苦苦等待簡依人的到來,但她整整一個白天都沒有現身,這讓他萬分失望。
依人早在兩個月前就搬出了皇宮,回到自己家去住了,這讓他要見佳人一面變成了很難的事情。幾次想出宮去看她,又沒有借口,不說自己的一言一行必定會引起別人的注意,萬一又惹得父皇不高興,還平白牽累了依人被責罰,這可是他最不願意見到的。
難道依人不來了?可是自己過生辰這件事,早幾天前,他就已經派人傳話到簡家,邀請依人來赴宴。依人的父親簡方大學士都已將賀禮送過來了,怎麼依人還不到呢?他等得心如火燎,如熱鍋上的螞蟻般坐立不安。
早早就過來等着晚宴開始的朱世瀾見到他這副樣子,不由得取笑道:“堂堂一位皇子,怎麼連一點冷靜的雍容氣度都沒有?”
“四弟,要不然你替我去看看?依人怎麼還沒到?”朱世文知道自己今日是壽星,眾人道賀吹捧,肯定是走不了的,只好麻煩他幫忙打探消息。
朱世瀾伸了個懶腰,“你着什麼急?天還沒黑呢,總要讓人家姑娘好好打扮一番才好啊。你沒看二殿下也還沒來呢?”
“二哥最不喜歡人多,今天說不定不會來了。”嘆了口氣,一屁股坐回了太師椅中。只要他心中挂念的依人沒現身,即使眼前滿是奇珍異寶,也難讓他揚起一絲笑顏。
簡依人本來的確是不想去,因為她已經得到確切消息,自己不僅沒有被選為太子妃,而且甚至連側妃的機會都失去。當時一同中選的幾位姑娘,據說都已由後宮的太監總管秘密送了生辰八字入宮,而且一併得到了宮中的回禮。唯有她,雖然破例中選,卻輸得莫名其妙,這怎能不讓她心中惱恨。
她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輸得這樣慘,想來想去,只能想到或許是朱世弘故意說了什麼話害了她。她恨不得親自去找他問個明白,但是又沒有勇氣去質問,最後獨自在家中生悶氣。
所以雖然朱世文請她去赴壽宴,她卻只想把自己關在家中的綉樓里,再也不要見人。
本來她已經寫了一封信,準備交給家丁送到皇宮內,就說自己身子不舒服,不能赴宴。可當天色漸漸暗下來之後,她卻改變了主意。
即使她落選了,也應該輸得有骨氣,不能教他人瞧低了自己。
於是她特意挑選了一件桃紅色的新裙,叫家中的丫鬟為她盛裝打扮了一番,連平時最不喜歡用的胭脂水粉也一一抹上,鏡中的她立刻顯得光彩照人,不僅美艷遠勝平日,看上去還多了幾分這個年紀不該有的嫵媚風情。
她出了家門,上了馬車,一路直奔皇宮。
抵達時宮門口已經車水馬龍,趕着為朱世文賀壽的賓客們魚貫而入,她跟着眾人往裏走,忽然聽到旁邊有人叫道:“二殿下好。”
她心中一揪,驀然回首,只見朱世弘就站在不遠處,正垂着眼睫和一位內宮侍衛說話。
也許是巧合,她看向他的那一瞬間,他的目光也投向她這邊,兩人的目光乍然一碰,她滿心的憤恨不知怎地,卻在他那幽靜的目光中消散殆盡,她竟不敢再看他一眼,只能忙用手捂住有些憋悶的胸口,快步隨眾人一起往宮內疾走。
朱世文終於等來了簡依人,自然是興奮得難以言說,他於是主動走向前,領着她坐上了主賓席。她聽到周圍的人都在竊竊私語,偶爾還有幾句飄進自己耳朵里,內容無非是說她雖然失去了太子妃的位子,卻依然在皇宮中如此吃得開,實在令人嫉妒。
不過簡依人的心思並不在此,她掛着一張笑臉向朱世文說了些慶賀之詞,然後就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悄悄地打量着台下的賓客。
人很多,大都是她不認識的,今日這麼熱鬧,說不定整個皇都的達官顯貴們都來了呢?可二皇子剛才怎麼在宮門口附近停留?身為兄長,他到底幾時要來給弟弟賀壽?她接着看到朱世瀾坐在對面的席位,正旁若無人地大吃大喝,一副悠閑自得的樣子。
和四皇子相比,每次見到二皇子,他都好像很忙碌的樣子,身為二皇子,他應該有許多不足為外人道的苦衷吧?
不是太子,卻要承擔很多國事,屈居於人下、難以施展抱負還是其次,最令人鬱悶的是,要聽命於不如自己且無法讓自己服氣的人。她看得出來,二皇子和太子感情並不和睦,雖然她曾力爭做太子妃,但平心而論,她寧願看朱世弘做太子,也不願意看朱世隆那個色迷迷的傢伙掌管江山。
哈,她還真是奇怪,今天怎麼突然就為二皇子抱不平呢?她覺得自己的想法很是好笑,不由得嘴角上挑。
朱世文看到了她的笑靨,忙湊過來向她表示歉意,解釋道:“依人,真不好意思,我得去和大家打個招呼,這是規矩,一會兒我再陪你吃飯。”
“哦,沒關係,你忙你的。”她又伸長脖子看向四周。
“別看了,二殿下有事兒,晚點才會來呢。”
不知何時,朱世瀾竟悄悄走到了她身邊,她不禁一怔。
他舉着一個酒杯,笑得有些壞,彎下身子望着她茫然的表情說:“我知道你在找他。”
簡依人像是被抓住把柄似的,有些慌亂,“四殿下真是愛說笑,我沒什麼事要找二殿下啊。”
“一定要有事才找他嗎?”朱世瀾挑起眉內心暗笑,“三哥也不是有事才找你吧?”
他話裏有話,而且別有含意,簡依人向來聰慧又怎會不懂,但她這一刻卻不敢多想,急急地將臉轉開。
此時,有一名宮女悄悄走近,低聲對她說:“簡姑娘,我們殿下請您去側殿休息。”
這裏是三皇子的寢宮,這宮女雖沒見過,應當也是三皇子的人。他是怕她在這裏等得久了,心情煩悶,所以才讓她先去休息?
她點頭起身,又回頭看了一遍,依然不見朱世弘的身影,再對上朱世瀾戲謔的眼神,心中更慌,沒有再問什麼,便跟着那宮女繞到正殿後面的北殿去了。
朱世瀾正要走回自己的席位,卻像是忽然想起什麼似的,猛地轉身,看着她們消失的背影,眉心微蹙。
簡依人一走進北殿,那名宮女行了禮,便將殿門虛掩退了下去。
她看了看四周,覺得這殿裏很是清靜,佈置也還算雅緻,牆上掛的幾幅畫,都是歷代名人之作,而旁邊放了一張桌案,想來應該是三皇子平時習文作畫的地方。附近還有一個小空間,放了張軟榻,供主人睏倦時休息。
她走到窗邊的書架前,隨手從上面取了一本書翻看,可她心緒煩亂,一個字也沒有看進去。
剛才四皇子那句話是什麼意思?趁着這裏四下無人,比起前殿的熱鬧顯得異常清靜,簡依人現在才能專註地細細去想。
但是才剛剛想了一點端倪,就又聽到殿門吱呀一聲被人推開,她以為是宮女回來了,然而轉頭一看,一道瘦高的人影從外閃入,她眯起眼想看清那人是誰,可看清后她嚇了一大跳,忙跪下道:“參見太子殿下。”
那人竟然是朱世隆。他笑眯眯地走近她,伸手將她攙起,“別這樣客氣,這裏也沒有外人,不必拘禮。”
“太子殿下怎麼會……”她大惑不解。
他笑着用手指滑她的臉頰,“今天是世文的生辰,我這個做兄長的當然要來道賀了。”
這明顯充滿挑逗的動作讓簡依人警惕起來,不禁悄悄向旁邊退了一步,繼續低頭道:“三殿下現在在前面正殿內,太子殿下若是要找他……”
“世文當然在前面,我已經向他道賀過了,才會過來這裏。”朱世隆在屋中踱了幾步,然後坐進旁邊的一張太師椅中,斜睨一臉不安的她,“我是來見你的。”
“見我?”簡依人望着他,忽然明白了一件事,“是太子殿下派人帶我來這裏的?”
“是啊,不然還能有誰?世文那傻小子,眼神半刻都捨不得離開你,又怎麼會讓你來這他看不到的地方?”他哈哈一笑,“我想你大概也聽說了一件事,就是我未來的妻子人選已經決定,而其中……沒有你。”
“民女已耳聞。”她還是不明白他單獨約見自己的原因,但本能告訴她,這一定不是件好事。
“老實說,人選是父皇定的,我做不了什麼主。即使我對你頗有好感,曾極力爭取你成為太子妃的候選人,但……也許是因為簡方的地位實在算不得多麼顯貴,所以父皇權衡利弊,還是沒選中你。可是你要明白,在我的心中,你是個與眾不同的女子。”
朱世隆漆黑的瞳仁在殿內零星的燈火搖曳下,看上去頗有些詭譎。
“我知道在那天的選妃宴上,你是故意要引起我的注意。”他微笑着伸出手,“既然你一心想到我身邊,我便成全你,即使你不能光明正大的入主我的毓慶宮,但我還是可以收你做我的女人。”
簡依人心中一凜,咬着唇瓣問:“不知太子殿下此言何意?”
“何必裝糊塗呢?”他探出身子,伸手向她一抓,“你一時雖不能為正,可待父皇百年之後,我繼承大統之時,只要你還能讓我對你興趣不減、寵愛有加,起碼還可以做個得寵貴妃,比起那高高在上卻備受冷落的皇后,豈不好上許多?”
一時沒有防備,被他一把抓進懷中,她驚呼一聲想要掙扎,他卻將她抱得緊緊的,而他的唇也已吻上她的脖頸,另一隻手甚至扯開了她的腰帶,桃紅色衣裙散落半幅,露出裏面雪白色的內衫。
她此時此刻已震驚得叫不出聲,而朱世隆將她嬌小的身子一把抱起,向著內室那張軟榻走去。即使她拚命掙扎哀求,換來的只是他的嘲笑。
“你想要的不就是這些嗎?既然早晚都是我的女人,又何必在乎這規矩?”
簡依人一愣。按她一心想要上位得寵的心計安排,這時候應是順水推舟地做太子殿下的枕邊情人,但是當他的氣息撲近自己、感覺到對方的手正在撕扯自己的衣服時,她卻有種恨不得立刻去死的念頭湧上心。
於是她伸出手奮力打向朱世隆的臉,卻被他一把抓住。
“你好大的脾氣,難道你知道我喜歡這個調調?”他詭笑道,“我還從未在弟弟的寢宮裏玩過女人,沒想到竟是這麼刺激有趣的一件事。外面賓客盈門,聲音吵雜,你若想叫,也可以大聲叫出來——”
他的唇貼上她的脖頸,她絕望地奮力蹬踏,尖叫聲自唇瓣溢出。
就在此時,殿門忽然被人重重地推開,一道疾風吹亂了她散下的髮絲,她睜大朦朧的淚眼,依稀看到一道黑影出現在咫尺之前,靜默冷冽得像一尊無言的神祗。
朱世隆被驚擾到了,他看向來人,先是愣了下,隨即冷笑,“原來是世弘啊,有事明天早朝後再說。”
“請太子殿下放開她。”朱世弘的聲音像寒冰般冷冽得沒有一絲溫度。
他冷冷回道:“這個女人與你無關,她是父皇為我挑選的女人,你無權干涉我做什麼事。”
“太子殿下是要我把最近國庫存銀逐年減少的背後原由寫成奏摺,上呈給父皇嗎?”語出威脅。
朱世隆緊握雙拳,恨聲說:“少虛張聲勢地嚇唬我。我戶部的事你管不着。”
“是嗎?哦,原來戶部是你的,而不是父皇的?”朱世弘字字清晰,唇邊嘲諷的笑似浸透在冬雪之中,冰寒刺骨。
望着太子的嘴角漸漸收斂了笑意和繃緊,他仍冷聲緊逼不放。
“我數到三,太子殿下若不放人,後果自負。”在陰暗中,他身子沒動,但是卻可以聽到金屬摩擦的聲音。“一、二……”
朱世隆變了臉色,倏然將簡依人推開,不肯示弱地哼哼一笑,“你該不會也看上這蠢丫頭了吧?”狠狠地瞪了他一眼,雖努力保持着尊貴的儀態,卻掩飾不住腳步的紛亂,就這麼半走半跑地衝出殿門。
簡依人摔坐在榻上,她知道此時此刻的自己看上去有多狼狽,她不敢看朱世弘一眼,只能用手掩着臉,在心中祈求他快點離開。
過了好久,殿內悄無聲息,她緩緩抬起眼,卻看到他竟半跪在自己身前,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她。
“哭完了嗎?”朱世弘的聲音很輕,沒有嘲諷的意思,幽冷的眸子很少如此刻這樣溫柔。“要不要換身衣服,等晚宴結束再回去?”
簡依人搖搖頭,“我要走了,這個樣子怎麼見人?”她起身,尷尬地整理自己的儀容扯着自己的腰帶,但腰帶卻纏在腰間掛着的玉佩上,她越是着急,就越是扯不開,方才的驚恐委屈也一起湧上,差點又哭了出來。
忽然,朱世弘伸出一隻手,握住她的手腕,柔聲說:“別動。”
她就真的不動了,獃獃的像個木偶似的,任他幫她解開了糾纏在一起的玉佩和腰帶、任他幫她重新整理好散亂的衣裙、任他用憐惜的目光將她的滿臉淚痕看了個遍、任他握着自己的手,最後竟忘了鬆開。
“後悔嗎?”久久,他啞啞地開口,“還願意嫁給那個人嗎?”
她咬着唇,搖搖頭,淚水不經意地又一次從眼角滑落。他伸手抹去那滴滑落的淚珠,然後摟住她纖細的腰肢,讓她的身體輕輕貼在自己的懷中。
“我說了,你不適合做太子妃,你卻不服氣。”他語調依舊輕柔,沒有譏諷,沒有炫耀,只有憐惜,“每個人都有自己該待的位置,那個位置上坐着的人不該是你,你勉強去坐,結果只會弄得一身傷,強顏歡笑地活着難道是人生樂事?”
她將頭貼在他胸口,低低呢喃,“你才認得我多久?怎麼知道我的心思?”
“我在見你的第一眼時,便知道你是個怎樣的女孩子。你知道‘白髮如新,傾蓋如故。’這句話嗎?”
簡依人愣愣地靠着他站着,這一刻,她忽然明白自己今天為什麼一直在找他。原來不知幾時起,她對他已經有了這樣深的好感,只是她自己都還沒有察覺時,竟被四皇子看透了。
她仰起臉,看着他俊逸光潔的下巴,忽地一笑,“我以為你一直都很討厭我,所以才總是說話氣我,沒想到你是這麼在意我、關心我。”
他哼了聲,“若是我不看在眼裏的人,我連一句話都懶得說。”
“這麼說來,我要多謝二殿下的青睞了?”她破涕為笑,笑痕與淚痕交織在一起,在這昏黃燈火之下看起來嬌艷動人,惹人怦然心動。
朱世弘的心弦也似是被什麼人撥了一下,他驀然握住她的手,“記得你我的賭注嗎?”
“什麼?”她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
“我賭你當不上太子妃。”他望着她,專註得讓她又羞澀又捨不得移開視線,“現在該把你的一隻手交給我了吧?”
“現在不是……兩隻手都在你手裏嗎?”她輕聲哼着,臉都紅到脖子了。
朱世弘看得心中似有波瀾激蕩,情不自禁低下頭去,但剛要吻到她的紅唇時,外面傳來敲門的聲音……
“打擾一下,有急事,現在能出來嗎?”
他聽出那是朱世瀾的聲音,只好勉強壓住自己心中的情慾,低聲對她說:“先回前殿去,別讓世文失望。太子之事,以後我會幫你報仇。”
“也不用報仇,我日後離他遠點就是了。”簡依人紅着臉推開他,一邊梳理着散亂的頭髮,一邊說道:“你先去忙你的吧。我聽你的,一會兒和三殿下聊聊天後再走。”
他走了幾步,又回過頭望着她,“也許我應該讓你離世文遠一些。”
“為什麼?”她訝異地歪着頭。
他哼道:“我不信你沒看出來三弟已經對你情根深種了。”
她的臉一紅,低下頭揪着衣角,“那你要我怎樣?現在就走?”
“不,就把你再借給他一個晚上。”朱世弘退回一步,將她又一次緊緊抱住,在她耳畔堅決地說:“只有這一個晚上。哦,對了,還有……”他從懷中掏出一條手帕,“這個還你。”
簡依人一怔,接着認出這手帕是她上次借他包蛇膽的那一條。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洗的?原本上面都是血污,現在卻已經洗得乾乾淨淨了。
她噘起嘴說道:“包過那種血淋淋東西的手帕,還我做什麼?”
“我倒想留着,可上面都是花,一看就知道女人用的,我帶着沒什麼意思。”他微笑着,別有深意道。
她的心一動,將手帕收下,“好,回頭再給你綉一條。”說到這裏,她心裏滿滿都是春日般的暖意。
朱世弘走出殿門,看到不遠處朱世瀾正在和什麼人低聲說話,便快步走了過去問:“怎麼了?”
朱世瀾將他拉到一邊,小聲道:“剛得到一個消息,說是運河那邊出了事,跨河石橋在建造之時忽然崩塌,壓死了不少工人,此時消息應該已經傳到陛下那裏,很快陛下就會問責於你,你還是及早做準備為好。”
他皺眉說:“運河之事隸屬工部,這事情應該是由太子負責,與我何干?”
朱世瀾急道:“你怎麼忘了?這事雖是隸屬工部,但去年督造的工部侍郎李肅因為瀆職被吏部彈劾,太子為其說情,卻被你駁回。他一怒之下便說要將那人負責的事情都丟給你處理。也就是說,河橋督造之事若有差池,便要找你負責。”
“不過隨口一說,事後也不曾見他們把相關文書送到我那裏去,父皇更未曾允准。”
“但總要防備太子黨羽那邊的人會說出些什麼,借題發揮是其次,借刀殺人倒很麻煩。”
朱世弘冷笑道:“這些年他借刀殺人的事情做得還少嗎?我倒要看看父皇是真英明還是真糊塗!”
他正要邁步出殿,忽見一個太監捧着聖旨急匆匆走來,見到他時忙躬身行禮。
“參見二殿下。”
他看了眼太監手中的那捲黃綾,“這是陛下要給誰的旨意?”
“給三殿下的。”太監笑答,“若說是給簡姑娘的也可以。”
朱世弘一震,沉聲問:“這旨意還涉及到簡依人?”
“是啊。”太監又行了個禮,便走進院內大聲說:“陛下有旨!”
朱世文急忙跪下,“兒臣接旨。”
太監展開黃綾,在眾人的矚目下大聲念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三皇子朱世文克謹恭良,厚德載物,待人以純善之心,侍君以至孝之情,今賜封‘北平’王號,另賜良田一千頃,宅邸一座,並賜婚簡方之女簡氏依人,擇日成婚,欽此。”
眾人起初的低聲讚歎在最後的“欽此”二字中倏然化成了響雷般的道喜之聲,人群一下子如潮水般湧向滿臉驚喜笑容的朱世文。
而剛剛從側殿整裝回來的簡依人,在聽到旨意的最後一句話時,霎時手腳如被冰凍,血液彷彿從頭到腳都被人抽干一般,脖子僵硬得連動都無法動了。
直到一乾女眷將她簇擁着推向朱世文的時候,她才遠遠地看到院門口那一襲熟悉的黑衣身影,但還未捕捉到對方的眼神,那身影已如夜風隱入暗夜之中。
她的心如同墜入了谷底,連一絲力氣都使不出來,眼前漆黑一片,就如娘親被殺的那晚,四周明明紛亂吵鬧,她卻聽不到、看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