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0年
2000年X市
夏婷被炸彈炸飛的前一秒,和她的前夫正說到,他們百億資產最後的交割問題。
再次睜眼,就對上了一個款式沉悶的酒店天花板,門上還不斷傳來敲門聲。
“夏婷,夏婷!!”
夏婷好多年沒被人叫過中文名,一時間覺得在夢裏,隨着敲門聲和門鈴聲越來越頻繁,眼睛自己睜開了,她渾身散架,滿身噩夢蘇醒后的半天找不到北。
半響,才把沉甸甸的頭往左偏了一下:旁邊還有一張床。
自己睡着一張,旁邊還有一張,就是兩張床。
視線挪動,床對面是廉價材質的桌椅,長方的鏡子在牆上,桌子承擔著寫字枱和化妝枱兩個作用。
她的視線轉了一圈,入目的裝飾物刻板,帶着毫無視覺樂趣的配色,這是一間,三星級酒店標準間的配置。
她一下坐了起來,全部的神思潮水般湧向她,幾乎是翻滾着卷着單子掉下床,驚訝地打量這間房間。
這個酒店在她的記憶里太深刻了,這是她2000年跑回國,請表弟幫她訂的那一間。
而且她當年的第一感覺,就是剛剛那段……
“夏婷,夏婷。”叫人的聲音帶着門鈴聲還在繼續。
她不再覺得是在夢裏。
抱着床單,輕手輕腳走到門邊,從門鏡看出去。
果然,外面是當年出賣她的二姑媽,二姑媽此時正不耐煩地對着左右張望,不斷的向旁邊人詢問:“你確定訂的這間,那怎麼沒有人?”
夏婷輕輕走到桌旁,上面整整齊齊放着自己的表,錢包,化妝包,記事本,是自己一貫整潔的擺放習慣。
她伸手有點不確定地拿起自己的表,看清楚上面的時間和日期,一時間百感交集,真的是2000年!
敲門聲夾着門鈴聲依舊在繼續,讓她無暇思考太多,只是下意識就回憶起,如果沒記錯,她爸媽現在的飛機已經快要落地,從機場正在過來,馬上就能找到她。
這酒店是她當年並沒有把父母當敵人,全然不曾防備才找表弟給預定的。
就是她那天告訴老徐他們,曾經,距離自由最近的地方。
她咬了咬下唇,讓自己以最快的速度冷靜下來。
外面的敲門聲還在繼續,一個男聲說:“怎麼沒聲,別是有事,要不我去叫服務生開門看看?”
聲音是她的表姑父。
夏婷覺得心臟都縮往一處,五感還停留在噩夢初醒的那種狀態。
要留下還是等下和父母回去,和上次一樣?
腦海里浮現曾經那次,她媽媽一到酒店,她蠻開心地開了門,兜頭兜臉就被一沓申請學校的文件砸到臉上,她當時全然懵了。
那時候她已經足夠獨立,一直以為自己有權利決定自己的人生。
她其實當時也並沒有決定一定上國內的大學,可是她在那一次,見識到了回到這片土地,父母可以對子女表現出的天然控制力。
更讓她刻骨銘心的是她媽媽那句:“你知道暫住證是什麼嗎?你一個需要暫住證的人,也敢說選擇的權利!”
心裏的反感,時隔這麼久想起來,還令她很冒火。
不能再重蹈覆轍!
如果有機會選不一樣的路,不一樣的人生,該怎麼選?
她想起求職圈那個經典笑話:
一個人去應聘,被拒了。
那人十分不服氣,說我明明有行業10年經驗!
HR的人回復說:不,你那是一個經驗用了10年。
她飛速地想着:
人生的厚度是和經歷相關的,是回去還是留下?
回去什麼時候都可以。
那邊的成功模式又不會跑。
留下卻才是全新刺激的經歷。
我們後面的騰飛讓全世界都震撼,
這種大時代的機遇,才是百年難遇的。
老徐他們都在,以後大家遇上,
多有趣呀。
Steven也在國內。
留下,留下,必須留下!
先把外面的人打發走。
她走到浴室,飛速淋濕了頭髮,拿毛巾擦着頭髮去開門。
一開門,外面站着一臉煩躁的表姑媽,在扇着扇子的表姑父,還有走廊上,正帶着客房服務員過來的表弟。
給她一種強烈的真實感。
“怎麼在洗頭?”她表姑媽埋怨說:“我們按這麼久門鈴,你好歹也說一聲,怎麼一點不懂事。”
說完就準備往房間裏走。
夏婷是什麼人,她開門,可不是會開一條門縫的那種,此時門是正常開着的,不過她站在並不寬的進門處,還穿着睡衣。
她的手扶在門上,一下就擋住了準備進的人,沒什麼表情地說:“你不能進。”
“啥?”她表姑媽給愣了,表情詫異看着她。
夏婷說:“你看不到我還穿着睡衣嗎?”
“所以呢?”她的表姑媽一臉不明白,眉梢眼角都掛着質問:“你不能在洗手間換衣服還是怎麼?”
大概太意外,她噴出來一顆唾沫星,那唾沫星,落在了夏婷的左臉頰蘋果肌的位置。
夏婷心裏沒有惱火,這種真實感再次把她代入了現實,讓她清楚的知道,她回來了。
她抬起左手,手心向內,白皙的中指,不緊不慢地在臉上那個位置,擦了一下。
她的表姑媽表情有點破碎。
夏婷恢復了她投資人的氣度,說:“我早上起來要梳洗整理,有自己的生活習慣,你這樣不請自來,我需要把自己所有的代辦事項都給你講一遍,你才能理解這個‘不能進’所包含的內容嗎?”
“什麼?”她的表姑已經進入當機狀態,看着她,滿臉不認識的樣子。
“表姐。”她表弟驚悚地望着她,用更驚悚的聲音說:“你的普通話怎麼一下說的這麼好了?”
夏婷根本不屑和他解釋,以她的身份,那曾經才是分分鐘都是美金,沒有任何人值得她糾纏。
她看着她的表姑媽說:“你們是要去樓下大廳等我,還是餐廳?我八點會下去吃早餐。”
“那大廳,我們吃過....”
“那好。”
夏婷說完直接關了門!
外面人什麼表情已經和她無關!
往裏走的時候,卻還是不由想到,曾經十幾歲的她,是那麼不好意思拒絕別人,總想照顧別人的面子,甚至不懂得:拒絕,其實是在保護自己。
而現在的她,做選擇的時候早已心如磐石,如果生活中的拒絕都要不好意思,那拒絕別人來要投資的時候可怎麼辦?
洗臉刷牙收拾東西走人。
她拉開衣櫃,看到了自己的旅行箱,拎出來,青春靚麗的珍珠色,一點不實用,想起來這時候的自己,有時候選東西有點死要漂亮。
箱子踢一邊,手去翻掛着的衣服,多是T恤,她隨便摘了一件白色的,白T恤沒有圖案,只有Helventica字體呈現的黑色字母,豎體排列寫着:
Me
Mybook&
I
犀利簡潔而不缺乏時尚感,她一下就笑了。
這是她自己設計的,大概在2001年,ExperimentalJetset才出了他們極具影響力的樂隊T恤,和她這種異曲同工。
Steven對她的服飾有着潔癖般的追求,在認識她之前,他曾經是名純粹的藝術家,他看過她這個時期的照片,也曾對她這個時期的靈性讚不絕口,說這種視覺衝擊,蘊含了極簡主義的精髓,還說她穿着極好看。
她有些美滋滋地想和這一段的時候,已經脫了睡裙套上T恤,牛仔褲和鞋也飛速穿好了。
一邊往箱子裏放衣服,一邊飛速回憶着:現在是七月,她記得是和父母說,要來旅行一下,後來被父母發現她申請了國內的大學,就追了過來。
她以為他們會尊重她的決定,誰知道,她會被深刻的上一課,就是強權者,想和你講權利,你才有權利。
那這次她就要她們知道,想讓他們見到自己,他們才能見到。
和二十年後一樣。
衣服很快被收拾好,她最後掃一眼房間整體毫無遺漏。
拉着箱子出門的瞬間,在門口的全身鏡里看着自己的影子。
她頓了下,剛隨便套上的白T牛仔褲,女孩纖細的身條像抽條的百合枝,心情一秒敞亮。
後面她好多年都不敢吃糖,就是為了保持身材,現在不用保持就有了。
果然是天選之子!
拉着旅行箱抽掉門卡,離開了房間。
下電梯的時候小小思量了一下為什麼在這裏,但很快就不想了。
她投資的一些非盈利的項目中,也有幾個天體物理學術類的實驗室,對平行時空之類的東西並不算陌生。至於為什麼會回到現在,對科學家來說也可以有各種解釋,但絕對沒有真相。
糾結這個毫無意義。
倒是想到她們以前總戲稱,這世上那麼多逆天的大佬,誰不是開着各種外掛在開疆闢土。
他們也是有這樣的奇遇也說不定。
的確,到了一定位置,大概,只有玄學才能解讀彼此的命運。
電梯在二樓停下,她拉着行李走了樓梯間,拖着行李走樓梯,順着求生通道輕鬆找到後門,哐當一聲推開按壓式的防火門,走出去,清涼濕潤的清晨氣息撲面而來。
視野所及的地方,是酒店的側面的員工區,人不少,有人穿着制服拿着飯盒像要去打飯。
笑容就到了臉上……
自由!
全新的,生機盎然的,讓自己熱血沸騰的自由……
沒有一堆人跟着,沒有一堆事等着,更沒有,一堆躲在暗處隨時想看自己倒霉的各色對手……
許多年久違的雄心壯志忽然就又來了!
她知道,她做了最正確的選擇:
這是她的時代,又不是她的時代。
上次她18歲的時候,沒有在國內,沒有真正緊貼過這個時代的脈絡。
10年後,曾經的榮耀都會歸來,但這個時代,卻是她曾經錯過真正缺失的。
她要在這個地方重新開始開疆闢土!
她決定先去找自己的好朋友。抬腳前又想起來個事情,還有人在大廳等她。
她的姑媽他們。
她剛剛只說自己八點會下去吃早餐,並沒有說要安排時間和他們見面。
但他們大概是不明白這其中差別的,會以為她故意騙他們。
她拿出筆記本寫了張紙條,找到一位員工,把紙條和房卡都交給人家。
請人家代為轉達紙條,順便房卡退還的押金給人家作為酬謝。
三兩下處理完就拉着行李找電話,這個時候不是人人有手機,公用電話才是主要聯繫方式。
她有些走在電影裏的感覺,陌生的街道,林蔭覆蓋的行人路,夏蟬隱隱的聲音,看到一家書報亭上面掛着牌子寫:公用電話。
她連忙拉着箱子過去。
翻出錢包,裏面有些錢,好多張一百元的紙幣。
想起來是她前天到機場,直接在機場用美金換的人民幣,只交過酒店押金。
她拿出一百問人家:“可以換開嗎?”
書報亭里的男人點頭接過她的錢,她才開始打電話。
想了想,撥了一個很熟悉的號碼。
三聲后,一個年輕清亮的女聲接了電話:“喂,你好。”
她有點想笑,遠晴的聲音一直都沒有太變過。
她對那邊說:“晴呀,我需要幫忙,你能來X市找我嗎?”
“什麼?”對面一陣忙亂的聲響,遠晴喊道:“你到X市了?竟然不告訴我?”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夏婷笑起來,心裏輕鬆下來,遠晴的外公外婆在這裏,遠晴每年假期幾乎都在這邊。上次她都沒機會聯繫遠晴就被帶走了。
對面人比她笑的還開心:“可你還不是得需要我。”
“是呀,那你來不來呢?”
“我知道你想我,但是呢……我要實習已經沒了自由——讓我哥哥去,他畢業了正好才開始工作,他在X市。”
“你又實習?”
“是呀是呀,而且是在我家這邊,一線騰飛中的大城市,是不是比你有遠見,是不是永遠比你早一步,羨慕吧。”
她的聲音嬌滴滴的,還顯擺。可夏婷聽着聽着,心裏就不知不覺湧上了無盡的歡喜。
她和遠晴是11歲的時候,在優等生夏令營遇上的。
她5歲到美國后,從克服語言障礙種族歧視等等開始拚命學習,什麼科目都要提前學兩三年,各處的誇獎曾經讓她一度眼高於頂……
直到11歲的遠晴來了,帶着詩情畫意的美好,背古詩的能力更是直接把她虐成了渣渣,她只會背拜倫莎士比亞。
於是學習上的各有千秋讓她倆成了好朋友,而且這種友誼,一直持續到她“滅亡”的那一刻。
遠晴問了她的位置,就囑咐她在街口的肯德基等,一會兒就讓她哥哥來接。
對方和她自己是同一級別的執行力,這一點夏婷是不擔心的。
到了肯德基,她就安安穩穩的吃着早餐。
順便趁着這一段安靜的早餐時段,想了一下自己的需要了解的基本信息:她得找個地方上網,才能了解一下本地物價水平,還有就業率這些基本情況。
這樣她才能選定路子開始開疆闢土。
是直接就創業還是有低做起呢?
對了,創業也需要資金,她得去看看自己銀行有多少錢。
她三兩下把漢堡麵包塞嘴裏,把餐盤端起來倒進不遠處的垃圾桶,喝着飲料拉着箱子走到旁邊的建設銀行。
這個她從以前到現在都知道,建設銀行支持國外卡取款提現。
扔了飲料,銀行卡被塞進卡槽里,夏婷用餐巾擦着嘴,然後用那紙擦了擦按密碼的地方,熟練地就按了密碼。
如果是別人,是否可以依然記得20年前的銀行卡密碼,她不知道,但她一定會記得。
因為她的銀行卡密碼,是根據銀行卡上的顯示賬號,按照固定規律跳躍生成的四位。
這是她自己的記密碼習慣。
屏幕上顯示出來數額,外卡顯示出的是美金數額,她換算了一下,大概有……
三萬左右。
這裏包括她的學費,生活費,還有宿舍費.....好像,她有些記不清了。
當年遲疑大學的選擇大部分是因為真的拮据。
可現在要走創業路,那不是更需要錢嗎?
可只有三萬?!
就她所知道的創業者,誰也沒敢拿着三萬元就開始創業的
如果在美國,她還可以嘗試一下。
畢竟過江龍和地頭蛇是有本質區別的。
卡塞進錢包里,她手指點着錢包給自己人生算賬:
沒有主場優勢,要怎麼樣開始呢?
“夏婷?”旁邊傳來不確定的男聲。
她望向左側,車來車往,一個年輕男子幾步外正望着她,清俊高挑,穿着白襯衫,紅塵喧囂,他有種和消費主義格格不入的風清明月氣質。
夏婷從消費主義盛行的年代剛剛過來,一時間,覺得撞上了久遠的什麼東西。
夏婷笑了,伸出手去。事隔多年沒見,她竟然不敢認了。
仙女的哥哥,以現在的眼光看,依舊是仙草。
這個仙草哥哥在她的印象里,非常刻板一絲不苟。
果然,這位哥哥和她草草碰了下手表示歡迎,就伸手拉過了她的行李箱,語氣立刻很哥哥式地說:“你這樣提着箱子站在靠近路邊的位置很危險,而且還是在銀行門口,那些騎摩托車搶劫的,聽說過嗎?”
夏婷心想果然沒記錯,但又純粹好奇,“搶包的會搶旅行箱?”
他望向她,不說話,就那樣看着她。
她把自己的背包挪到身前,笑着說:“當然知道你指的這個,開個玩笑而已。”
他伸手拿過她的背包,照顧她的意思天經地義中帶着理所當然。
夏婷有點想不起來他們這個時候有沒有見過:“遠晴怎麼和你說的?你見過我的照片是嗎?”
“你沒有見過我的?”他反問。
“那是見過的。”夏婷想了想,學生時代的她當然是見過的,還見過面呢,不過後來和他沒怎麼交集,都忘了。他叫什麼名字來着?
“你有點變化,”哥哥說:“遠晴有你的照片,是兩年前,你們做那個藝術展時候的照片。”
她想起那個藝術展,點點頭,看他:“那你喜歡嗎?”
他愣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神頓了頓,才忽然又釋然地說:“你在國外長大,這樣說話的語氣倒是沒什麼,可是在國內,一般人不這樣直接的問別人。”
她收回目光,點頭表示明白了。心裏卻一時沒想到,思量了片刻,才忽然明白過來:
這些年,她的工作習慣培養出的說話習慣,令她總是只關注主題,特別在探討問題的時候,她周圍的人,絕對不會誤讀她的意思,因為他們了解她。
她當然只關心,他是不是喜歡那個藝術展,而不是任何其他的。
而現在,這個沒有經過篩選的環境,周圍的人都不了解她的說話和工作習慣。她就是一個年輕美貌的女孩子,對着人家問,“那你喜歡嗎?”
人家會想到藝術展才怪。
她曾經,是太陽般的,在她的宇宙之中,別人都要繞着她轉。
現在,她成了一朵小花。
“你要去哪兒?有打算嗎?”哥哥問她。
“對了,你怎麼來這麼快?”她看看錶,真的來的蠻快的。
他對着遠處城樓般的建築物指了指:“我公司在這邊有個項目,我今天正好在這邊。”
夏婷沒有多看那裏,而是很有重點地連忙問:“那耽誤你嗎?”
“是箇舊城改造項目的一部分,主要今天還有重要領導要過來,你有什麼打算,我看看能不能先安排你?”
夏婷連忙說:“那你知道哪兒有網吧嗎?我就是要找個網吧需要上網,你以這個為重點幫我安排,住宿的地點離網吧近點就行。”
“你要用電腦查什麼?”
“很重要但是不緊急的,你要時間有限,給我個地址也可以。”她很體貼地,用上科維的“四象限”標準加以闡述。
也許她的語氣太一本正經,他被逗笑了。
卻沒有看她,還很刻意地錯開視線,說:“我有手提電腦……”
他左右看了看,“那咱們,要不去我公司的項目點,我開公司的車,手提電腦在車上,等我忙完,再帶你找住處,這個時間你也可以上網?”
“那太好了。”夏婷跳下台階,他下意識伸手,她穩穩地落地,疑惑地看着他。
他也好像有點尷尬,解釋說:“習慣了,總把你當小晴。”
“小晴是需要人照顧的。”夏婷實話實說,很理解他的行為,滿心滿腦子,還是自己剛剛跳下台階的動作,那絕對是,身體超出自己思想,下意識的行為。
她現在年輕,活力四射,加上殿堂級的各種經驗,那就是承載了全世界的愛和祝福呀。
她抬頭,太陽漸漸出來,在遠處那座,城樓般的建築物上空,穿透灰塵,顯出一種,鈍鈍的,厚實溫暖的光暈,一點也不刺眼。
她抬起手,對遠方,靜靜地說了句
你好世界,感謝讓我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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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小可愛~
外籍申請清北比本土有優勢,但流程沒這麼簡單。架空文,不考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