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寧汝姍下意識向外看去,寧府門口果然圍滿了人,寧家馬車和容家馬車意外在門口不期而遇,最後都停在大門口,寧家下人正引導門口聚集的人。

“是世子來接姑娘的嗎?”扶玉忍不住雀躍說道。

正中間的馬車便是容家馬車,駕車的人正是笑眯眯的冬青。

寧汝姍捏着帕子,站在花園的入口處,定定地看着那輛馬車,眼前綠蔭城林,影影綽綽遮擋着外面的視線,只能看到隱約的一角。

她原本陰鬱難過,連着耳邊樹梢搖動發出的沙沙聲都覺得悲戚沉默,可此刻看着那輛馬車,心中那塊壓着她的烏雲被人來人往的嬉鬧聲所驅散。

她是不被期待的人。

大夫人厭惡她,二娘子不喜歡她,娘只會叫她滾開,連爹爹也只是讓她忍耐,她像是一個被關在滿是長刺的竹籠內的人,即使鮮血淋漓也不會有人多看她一眼。

直到五年前,有個人用一氅披風把她從冰冷的湖水中救了起來,執念便成了一把刀,破開牢籠,點亮一盞燈。

今日,她願意為了那點火苗飛蛾撲火。

“我們走吧。”扶玉興奮說道,拉着寧汝姍手朝着外面走去。

“夫人。”冬青眼尖,一眼就看到自岔口曳步而來的寧汝姍,只是視線不巧落在她發紅的眼尾,臉上的笑突然僵在原地。

寧汝姍對他的異樣視而不見,依舊笑臉盈盈地喊道:“世子。”

馬車內毫無動靜,若不是冬青的存在,還以為車內空無一人。

冬青有些尷尬,連連說道:“夫人還是先上車吧。”

“姑娘上馬車吧,世子也等久……”

扶玉也笑着圓場,只是話還未說完,瞳孔倏地一縮,接下來的話被突兀地遏在喉嚨中。

只見容家馬車對面的寧家馬車中下來一人,淡綠色裙擺在一眾下人的褐色短打中格外顯眼,削肩細腰,婀娜多姿。

正是寧家二娘子寧姝。

一席淡綠色的長裙自胸下開始做皺收緊,緊接着在腰肢處掐緊,越發顯得纖細嬌弱。

寧姝走到容家馬車邊上,對着馬車內溫柔愜意地喊道:“世子。”

嬌嬌弱弱,吳儂軟語,宛如夜鶯啼叫,生生把人聽酥了。

冬青的視線落在一側的寧汝姍身上,抱劍的手有些尷尬,一時間視線也不知道落在哪裏,只能立馬跳下馬車對着二娘子問好。

門口的氣氛越發奇怪,不少經過此處的人都忍不住停下腳步觀望,臉上是按捺不住的興奮。

被人擠了位置的寧汝姍淺長的睫毛顫了顫,依舊不動聲色,只是抬眸看向那輛門窗巍然不動的馬車。

所有人的視線都落在那輛安靜的馬車上。

寧姝眼光輕輕一瞟,掃到寧汝姍平靜的臉龐,嘴角微微勾起,信誓旦旦。

“二娘子。”沒多久,馬車內傳來一個矜持有禮的聲音。

寧汝姍只覺得冬日的風刮在臉上有些疼,疼的她連呼吸都緩緩放慢了少許,鴉羽一般的睫毛微微下垂。

容祈現在心情不壞。

哪怕她根本不了解馬車內的人,可還是敏銳的察覺出此刻他至少沒有厭惡之色,難得的平靜。

“是來接三妹妹的嗎?”寧姝輕笑一聲,對着寧汝姍彎了彎唇角,“原本娘還擔心世子不陪你回門,怕你傷心呢,啊,三妹妹眼睛怎麼紅了。”

人群中瞬間議論紛紛,扶玉臉色一變。

冬青連忙大聲解釋道:“我家世子被事情耽誤了,怎麼會不陪夫人回門呢。”

寧汝姍抬眸,看向暗含得意的寧姝,笑容不變,淡淡回敬道:“多謝夫人關心,代我像夫人問好,聽聞夫人病了現在還未起身,二娘子伺疾辛苦了。”

她說話一向綿軟溫和,滿天火氣落在她面前,都要噗呲一聲滅了下去,好似一拳落在棉花上,可今日偏偏卻又想帶着一點針,莫名刺得人不舒服。

寧姝面色一慌,強忍着不悅,為自己辯解道:“我今日早起是特意外出給母親拿葯去了。”

寧汝姍依舊滿臉笑意,含笑地點點頭:“二娘子當真是孝順。”

明明是一句誇獎的話,偏偏聽得人渾身彆扭。

車壁上傳來三聲短暫急促的敲打聲。

冬青眼皮子一跳,知道這是世子不耐煩了。

寧汝姍的視線重新落回在馬車內,對着寧姝頷首致歉:“我該回去了,伺疾辛苦,二娘子也要照顧好自己。”

她頭也不回地上了馬車,一掀開帘子就看到馬車內劍眉皺起,一臉不耐的人。

馬車內的帘子都是用極厚的布做成的,車頂也沒有放置夜明珠,因此馬車並不亮堂,甚至有些陰暗。

“世子。”她再一次喊道。

一閃而過的光線,讓容祈不悅地睜開一雙無神的眼睛,精準地落在她身上。

“還不進來。”他瞳孔微微眯起,不耐地質問着。

寧汝姍放下帘子,馬車瞬間陷入剛才的昏暗中。

“世子是來接我的。”寧汝姍坐在他身側,仗着在黑暗中,肆無忌憚地看着一臂之遠的人,歪着頭大膽問道,心中不由生出一點受寵若驚之色。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近距離靠近她的夫君,甚至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藥味,連着心跳都不由加快了。

容祈揉着腦袋,不說話。

“是大娘子讓您來的。”寧汝姍絲毫沒有被他的冷漠所勸退,反而繼續自說自話。

容祈的動作微不可為地一頓。

“謝謝大娘子。”她眯着眼笑了笑,頰邊的梨渦若隱若現,柔媚嬌俏,好似一攤緩緩流過的春水,滿眼春光地看着容祈,輕聲說道,“也謝謝世子。”

她聲音清脆悅耳如珍珠碰撞,少了點金玉的冰冷,也不同於江南水鄉女子的輕媚細語,可偏偏聽得人格外舒服。

容祈記得這個聲音,是那日高燒時屏風外的聲音。

哪怕心情不耐如容祈也在這個聲音中逐漸平息下來。

“你倒是能言善辯。”他精準地看向她,嘴角一挑,冷笑一聲。

寧汝姍眨了眨眼,輕聲問道:“世子生氣了?”

她聲音有些輕快,絲毫沒有把剛才的唇槍舌劍放在心中。

容祈皺着眉,不說話。

“世子也應該知道,我與二娘子關係並不好。”寧汝姍一邊說一邊小心翼翼地藉著微光看着身側之人。

他臉色平靜,絲毫沒看出異樣,並沒有因為她對寧姝的不恭敬而不悅,她心思一動,便大着膽子問道:“世子真的喜歡二娘子。”

容祈冷笑一聲,嘲弄地看着她,他明明早已失明,可這雙眼睛盯着人的時候,總覺得帶着煞氣銳利,讓誰都無處遁形:“反正不會喜歡你。”

寧汝姍卻是笑了笑,大方說道:“世子都不願和我說話,自然不會喜歡我。”

“我不喜歡你,為何要和你說話。”他冷冷反嘲着。

“可我是您的妻子啊。”寧汝姍看着她,仗着他看不見,滿腔愛意連遮都不願遮擋,漆黑的眸色在晃蕩的黯淡馬車內依舊明亮,就像飛蛾看向光亮時的痴戀。

容祈臉色逐漸陰沉,嘴角僵硬,可還未出聲嘲諷就被寧汝姍打斷。

只見她故作平靜地轉移話題:“世子不喜歡我當然可以不和我說話,也不吃我送的葯,對我避而不見,可也要顧忌着大娘子才是。”她不理會容祈口氣中的冷漠,反而笑說著,“大娘子為此已經生氣許久了。”

“世子一天不吃藥,大娘子便要多一日憂慮……”

容祈的手精準地掐着住一側之人的下巴。

“不要拿阿姐當擋……”

寧汝姍猝不及防,馬車又恰巧顛簸了一下,便整個人都撲倒他懷中,柔軟瞬間撞入堅硬的懷中。

容祈一僵,原本掐着下巴的手輕輕一劃,變成了撫摸臉頰的動作,氣氛從冷硬瞬間生出一點朦朧曖昧。

少女溫熱柔嫩的臉頰,好似天底下最細膩的白脂玉,滑嫩到近乎令人愛不釋手。

容祈暴怒的神色在昏暗中不經意皸裂,手指逐漸僵硬。

一腦袋磕到人懷中的寧汝姍懵了好一會,發矇地伸手把自己支撐起來,後知後覺發現雙手觸碰下的胸膛有些咯手,是她從沒有接觸過的觸感,她才倏地驚醒起來,耳朵不受控制地紅了起來。

“起來。”頭頂上傳來一個硬邦邦的聲音,生硬卻也低沉,好似冬日屋檐上結霜的寒雪,冰凌晶瑩,徹骨寒冷。

寧汝姍一顆心絲毫不受他的口氣而受傷,反而跳得更加快了,臉頰不由紅了起來,此刻突然慶幸面前的人看不見她此刻的模樣。

“撞疼了嗎?”她感受着手底下嶙峋的骨骼,心底驀地升出一點心疼,小心問道。

“手拿開。”容祈低頭,死死‘瞪’着面前的手。

寧汝姍這才發現她的手一直撐在他胸前,一時間連着眼睛都羞成水汪汪的模樣,咬了咬唇,假裝鎮定地收回手。

“對不起。”她輕聲說道。

容祈再一次閉上眼,不再搭理她。

寧汝姍回想着剛才手掌碰到的觸感。

他太瘦了,薄薄的皮膚蓋着骨頭,似乎下一刻就要破皮而出。

她有些沮喪地低下頭,六天時間,她竟然一點進展也沒有,饒是心性堅定的她也不免有些喪氣。

就在此刻,她聽到一個古怪的聲音。

寧汝姍抬眸看他,瞳孔微微睜大。

容祈臉色不變,依舊靠着車壁上沉默,視若無睹。

“世子沒吃飯?”她眨巴眼,目光落在他臉上,臉上忍不住帶着笑意,“食盒好像在世子那邊的暗格里。”

她謹慎地伸出手,輕輕搭在他的胳膊上,緩解氣氛說道:“剛好我也沒吃飽,不如一起吃點。”

容祈不動如山。

寧汝姍眼睛一亮,緩慢從他身前探過身去,暗格在右手邊下方,偏偏當事人還穩然不動地坐着,只好半個身子壓了下去,把裏面的東西拿出來。

一股淡淡的梅花香在容祈鼻尖縈繞。

容祈敏銳地察覺出那點清冷的味道,就像她的聲音一樣,不過分甜膩卻又足夠令人流連,他眉心下意識皺起,手臂緊繃,不由微微側首,眉眼低垂。

寧汝姍沒發覺,快速從暗格中拿出一疊白玉糕。

“是白玉糕,還熱的。”她驚訝說道。

容祈嗯了一聲。

“世子為我準備的?”寧汝姍支起小桌子,重新打開話題,轉似無意地笑問道,眼色卻是忍不住認真看向容祈,那點認真期待被掩蓋在春色眸光中。

容祈拿糕點的手一頓,狹長銳利的眉尾好似帶着風寒,冰冷地掃過她:“是阿姐。”

“哦。”寧汝姍雖然早已猜到了,但還是忍不住失落,只是笑着點點頭,咬了一口,突然吐了吐舌頭——齁甜。

她目光一掃,卻見容祈面不改色地咽了進去。

寧汝姍一口茶一口白玉糕才把這塊甜膩的糕點全都吃完,肚子漲得越發飽了。

而容祈已經面不改色吃了三塊白玉糕。

“喝點茶嗎?”寧汝姍喝完手中的茶,這才發現茶壺裏的茶被自己喝完了,突然心虛地問道。

“不陪我一起吃我了。”容祈嘴角一挑,露出一點嘲弄之色,不知為何,神色越發冰冷,“假惺惺。”

寧汝姍不知道他為何又生氣了,端着茶,有些迷茫地看着他譏笑的模樣,忍不住問道:“世子為何這麼討厭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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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嫁后我懷了白月光的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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