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第 7 章

明日便是登基大典,即便趙璟年幼,能叫人替的流程都讓人替了,但還是有許多儀式需要他自己走。

太常寺博士四十齣頭,家中長孫正是趙璟的年紀,面對的又是未來的一國之君,教導起來頗有耐心,奈何小殿下並不配合。

學了一整日大半時候趙璟都在往門口看,博士終於忍不住問他:“殿下可是在等什麼人?”

“六姐姐。”

太常寺雖然事務繁雜,但總體而言只負責各類需要禮樂的典禮,算不得什麼實權官,朝中的權力紛爭也輪不到他來插手,聽聞長公主

攝政他也只以為是又一個秦國公主,不曾想,小殿下竟這般依賴她。

他也不知是福是禍,但小殿下再不學,明日若是出了什麼差錯,他的仕途就要到頭了。

“明日便是大典,想來公主殿下事務繁雜,殿下不若先……”

他話音未落,方才還無精打採的小殿下直接竄了出去。

“六姐姐。”

“嗯。”

早前趙璟喊他姐姐他面上不顯,心中多少有些不習慣,聽得多了,趙琛已經習以為常。

他應一聲,又牽着趙璟走回來:“學得如何了?”

這話自然是在問博士,博士總不能告狀,便說:“殿下聰慧,只是明日程式繁雜,尚需練習。”

明天也還是有人具體指點的,今天只需要把流程過一遍,到時跟着做就行,這話一聽就知道是趙璟沒有好好學。

不過趙璟才多大,別人眼中,趙璟肩上負着江山,早慧是理所應當的,趙琛眼裏他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小孩,趙琛蹲下來看着他:“璟哥兒可是學不會?”

趙璟搖搖頭,眼巴巴地看着他,趙琛就心軟了,摸摸他的腦袋,也不問他為什麼了。

“我們一起學可好?”

趙璟點點頭,奶聲奶氣的:“好。”

趙琛陪着趙璟把儀禮都學了一遍,又看着他最後試一次明日要穿的冕服,離開慶寧宮時天色已經擦黑,趙璟可以早早休息,趙琛卻不行。

他還有許多事要確認,青黛一直候在一旁,剪了幾次燭芯,趙琛才睡下,天不亮又要起身。

今日大典本沒有趙琛的事,但他若不跟着,只怕趙璟不安,便全程在旁陪同。

祭天地,祭先祖,而後御駕回到大慶殿接受百官朝拜,各國使者紛紛上賀。

大慶殿的寶座,比垂拱殿還要高,趙琛看着寬大的龍椅上略顯單薄的身影,嘆了口氣,告訴自己該徹底死心了。

他不是聖人,若是可以,這至高無上的權柄,萬人之上的尊榮,他自然也想要,但一來,成事不易,二來,他還做不到對一個全身心依賴自己的小孩下手。

如今大局已定,面前只剩一條路,趙琛反而鬆了口氣。

小皇帝獨自一人高高在上,不安地向下看,尋找熟悉的身影,找到之後便盯着趙琛不放了。

小皇帝眼巴巴地看着姐姐,對他笑,趙琛也回以一個笑,他的笑容還未收斂,便有一內侍行色匆匆進來,到趙琛身旁,低聲道:“定州八百里加急到。”

趙琛神色微變,北境軍務是蕭遠總領,先帝特許,若軍情緊急,可從權處理,這樣的權力,開國以來蕭遠都是第一人,而安肅軍更是由蕭遠親率,有如其親軍,便是在定州。

八百里加急輕易不會動用,今天這個時間,蕭遠反了不成?

眾人朝拜完畢,三省六部、樞密院、御史台等要員便被召集到崇政殿議事。

那邊報趙琛已經看過,知道不是蕭遠謀反之後他就鬆了口氣,其他人卻沒有那麼輕鬆。

邊報是定州送來的,說的是遼人陳兵五萬,大有開戰之意。

緊隨而至的是安肅軍監軍和靖北王分別呈上的奏疏,監軍那封主要是告狀,說蕭遠行事無度挑釁在先,這才有了遼人大舉叩邊。

蕭遠的要隨意許多,說是自陳請罪,實則除了第一句“臣有罪”之外,通篇都在邀功,詳細描述了搗毀細作據點以及抓到耶律弘溫的過程。

並十分篤定地表示,這個時節,遼人湊足這五萬人馬已是不易,不過是嚇唬人。不出十五日必要退兵,陛下和長公主不必擔憂。

他寫這奏疏的時候,陛下不是陛下,長公主也還只是公主,他就這麼寫了,趙琛模模糊糊地覺得,蕭遠是故意選在這個時間的。

故意選在新帝登基的時間,試探新的掌權者。

這三份文書總結而來就是蕭遠抓了幾個細作,巧的是這些細作之中有一個身份頗高,是遼國皇帝的親弟弟,遼帝知道之後怒不可遏,陳兵五萬,誓要討個說法。

三封文書連着看下來,趙琛啼笑皆非。

蕭遠當年領兵同西夏一戰,原本眾人都不看好,沒成想捷報頻傳,將邊境線往西北推到了長城一帶。

那之後大楚又同西夏談和,簽訂了盟約,互市通婚,安穩至今。

西夏安定之後,武宗又派蕭遠去了北境,燕雲十六州自被前朝幼主將拱手相讓,已有百年不在中原政權轄領之下。

於帝王而言,若能收回自可名留千古,比肩秦皇漢武,蕭遠讓原本的奢望成為了可能,因而蕭遠打的是西夏,封的卻是靖北王,這是武宗對他的期望。

蕭遠到了北境,大楚同遼人摩擦雖然不斷,倒還未曾正式開戰,如今蕭遠這是要動手了?

趙琛受武宗的影響,對蕭遠頗為信任,只要他不反,一切好說,其他人就不一樣了。

蕭遠之前,大楚不是沒有良將,但遼人騎兵厲害,大楚與之交戰,歷來輸多贏少,如今蕭遠主動挑釁在先,不知安的是什麼心思。

眾人看了邊報便氣憤不已,和監軍站到了一邊,紛紛道:“靖北王行事無度,還請殿下嚴懲。”

趙琛好笑,平日裏他說點什麼,總要有點反對的聲音,現在倒是一副以他為主的姿態了。

他們拿蕭遠沒辦法,他又有什麼辦法。

趙琛便點點頭:“諸位所言甚是,只是不知該如何懲治?”

堂內又無人說話了,沉寂片刻,太師開口道:“邊境招待不周,不若先將遼國晉王迎回京城。”

這是最穩妥的做法,先把人押回京城來再從長計議。

趙琛覺得有理,人質是該好好照看,要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也就失去了人質的作用,就是不知道這遼國皇帝到底是要救人還是要害人?

耶律弘溫可不僅僅是遼帝的親弟弟,更是遼國太后最寵愛的幼子,這裏頭彎彎繞繞不少。

趙琛拍板:“那就讓靖北王親自護送那遼國晉王進京。”

*

定州,安肅軍。

營帳內,蕭遠在擺弄沙盤,張初憂心忡忡:“定州的消息只怕比咱們先一步到京城,監軍的消息也一併送回去了。”

想想蕭遠一慣寫奏疏的風格,張初頭都大了。

往常有什麼奏疏都是他代筆,這次不知道為什麼,蕭遠執意自己寫,寫了還不給他看。

監軍的奏疏,他們也看不見,但想也不會有什麼好話,他來的第一天就被蕭遠晾了許久,好容易見到了人,蕭遠又當著他的面,親手斬了幾個在邊地作亂搶掠的契丹人。

那血都濺到監軍臉上了,一個手無縛雞之力書生,生生被他嚇白了臉,大病了一月有餘,差點折在這,從此就一直致力於給蕭遠找事。

張初急過,蕭遠卻無所謂:“你以為皇帝想看我和他相親相愛么?”

張初這才明白他的用意,只是現在情況不同,老皇帝不在了,群臣不喜蕭遠,小皇帝不知事,公主又會聽誰的?

蕭遠擺弄完了沙盤又開始擦刀:“正好探探那小公主。”

“萬一公主她……”

“她要真被嚇破了膽……”蕭遠指腹掠過刀鋒,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我便帶着安肅軍回京去寬她的心。”

燭火躍動之下,蕭遠的面容有些邪肆,他本也不是什麼循規蹈矩的人,造反對他來說還真沒什麼負擔。

張初嚇了一跳,猛地抬頭看向他。

蕭遠愉悅地笑起來:“嚇傻了?”

他們自小一起長大,情同手足,此時張初也顧不得尊卑:“你……這也是能說的話嗎?”

蕭遠臉上仍帶着笑意,一臉無謂繼續擦刀。

張初肅然:“你真有這心思?”

蕭遠看了他一會,張初被他看得以為自己臉上有什麼不妥,蕭遠又收回視線繼續擦刀。

“小皇帝從小被那幫老臣養大,將來要是也膽小怕事,遼人一嚇就求和怎麼辦?”

就像張初。

“啊?”

張初還沉浸在上一個話題,一時不明白他的意思,也不知道自己被內涵了,好容易轉過來了,蕭遠卻說:“沒什麼。”

過了一會兒他又自顧自地說:“你說我送的這份登基大禮,他們姐弟會喜歡嗎?”

登基當天就收了戰書,張初不敢細想,只能祈禱小皇帝記性不要太好,長公主不要記仇。

他有些頭疼,本就功高還不知收斂,再這樣下去,可能造反真的是最好的結局。

他實在是想不明白,長公主也才十七,在他們眼裏不過是個小孩,嚇人小孩做什麼,這時候不該趁機拉攏么?

他卻忘了,蕭遠第一次上陣殺敵時不過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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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成公主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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