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陌凝的悔意
陌凝倒不是擔心季洺遠，甚至是季家對她如何，她只是不知該怎麼面對季洺遠，這個她心懷愧疚的相公，還有那個可憐的孩子念衡。
不知是白天睡得太多，還是心中惶恐，陌凝坐在窗前，一夜無眠。
天初亮，陌凝動了動有些僵硬的身子，等緩過來勁兒后，出了屋子，進了西南側的廚房，開始做早飯。
陌周氏起來時，陌凝已經將早飯做好了，都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窮苦人家，早飯非常簡單，一摞雜糧大餅和清得見底的稀粥，再配上一碟陌周氏深秋時腌得鹹菜，便是農家的早飯。
陌周氏頗感意外，卻也在情理之中，“凝凝，你的身子還沒有好，怎就下炕了？”
陌凝淺然一笑，將手裏的碗筷放在桌上后，走到陌周氏的身邊，親昵的挽着陌周氏的胳膊，帶着幾分女兒家的撒嬌，說:“阿娘，我的身子已無大礙，讓您和阿爹擔憂了，是我的不對，您就當我起早做飯，是為了向您和阿爹賠罪。”
久違的親近，讓陌周氏欣慰，她拍了拍陌凝的手背，想要說什麼，最終還是將想說的話咽了下去。
其實，經歷過生死的陌凝，清楚陌周氏想要說，卻沒有說出口的話，陌周氏是害怕她再一次會因為他們的相勸而記恨他們。
陌凝明白一時之間無法讓陌周氏放心，但她還是對陌周氏說，“阿娘，您心裏想的，凝凝都明白，之前是凝凝糊塗，沒有想明白，做了錯事，而今頓悟，日後定不會向之前那般莽撞無知，讓您和阿爹為我操心了。”
“你能這麼想，阿娘很欣慰，等你身子好了，讓你大哥送你回季家，季家不會對你怎麼樣，但凝凝，日後你萬不能再對那個孩子動手了。”這才是陌周氏最為擔心的事情，那個孩子恐怕是陌凝心中的一根刺吧。
“阿娘，我曉得了。”
等到陌老爹他們幾人起來，看到陌凝，一個個露出驚訝的表情，當他們聽到早飯是陌凝親自做的，那張口結舌的樣子，使得陌凝越來越愧疚，即便是出嫁女回娘家，侍候阿爹阿娘，也屬理所當然。
陌凝壓下心中的愧疚，走到陌老爹的面前，低着頭，“阿爹，對不起。”
對不起，讓你們蒙羞，讓你們痛苦，讓你們擔憂了。
陌凝突然的轉變，讓陌老爹心生疑竇，他面色一凝，懷疑的看着陌凝，“陌凝，你到底想要做什麼？”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雖然這麼懷疑自家閨女，是他這個當阿爹的不對，但陌老爹只要想到之前陌凝的所作所為，他的心裏不由自主的起了懷疑。
儘管陌周氏對陌凝也抱有一絲懷疑，但她的心終究還是偏向陌凝，她戳了一下陌老爹的胳膊，“你怎麼能這麼說？難道就不許凝凝心疼我們嗎？”
若是放在之前，那陌老爹相信，可這兩年，陌凝的行為舉止，即便是他這個當爹的人，都難以接受，不過陌老爹也沒有再說什麼，他心裏想着，等到早飯吃過之後，他豁出這張老臉，去季家一趟。
吃過早飯後，陌宇楓三兄妹出去幹活了，陌老爹讓陌周氏準備些東西，順便還讓陌周氏拿出二兩銀子，陌周氏和陌老爹二十多年的感情，早已了解彼此，這個時候，就算陌周氏再怎麼心疼東西或銀子，還是痛痛快快的拿了出來，“榮哥，到了季家，好好和二郎說說，莫讓二郎心裏對凝凝有了芥蒂。”
陌老爹無奈的嘆了一口氣，“我曉得了。”
事情鬧到這個地步，都是他這個當阿爹的錯，他又能怪得了誰呢？
恰逢此時，緊閉的房門打開，淚流滿面的陌凝站在門口，她從來都不知道阿爹阿娘在背後為她做了多少事，操了多少心，“阿爹，阿娘，對不起。”
陌凝跪下，腦袋磕在地上，好幾聲響，除了陌凝自己，無人知曉她心裏無邊的悔意。
怔愣片刻后，陌老爹不顧心中的疑慮，走到陌凝的身邊，和陌周氏一起將陌凝扶起來，“你這孩子，讓阿爹說你什麼好！”他是真的沒有想到陌凝會這麼做。
“二郎並非記仇之人，你莫要擔心，待阿爹同他講過之後，你再回去，日後，可不要再做出讓人寒心的事情了。”
陌凝淚眼婆娑，不停地點頭，“阿爹，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一步錯，步步錯，最終自食其果。
“莫要哭了，凡事都有阿爹！”
這都是子女債啊！
陌老爹無奈的拍了拍陌凝的肩膀，從陌周氏的手裏拿過銀子，背起放在炕邊的東西，往外走。
“阿爹！”
漸漸平靜下來的陌凝，遲疑的喊道：“阿爹，能不能不要去季家？”
陡然間，陌凝想起了一件遺忘許久的事情，當年，阿爹確實去過季家，但他並未見到季洺遠，而是見了季洺遠的爹娘，因阿爹帶着東西，季家的人才沒有將阿爹趕出來，甚至，答應阿爹同季洺遠說情，讓季洺遠莫要與之計較。
事情也如他們所言，在阿爹從季家回來的翌日，季洺遠果真登門接陌凝回家。
然而，真相併非如此，季家的人昧下阿爹送的東西，卻不曾告訴季洺遠阿爹來過季家的事實，若非後來季何氏在洋洋得意之下說漏了嘴，他們還被蒙在鼓裏。
陌凝不想阿爹的一番心意，這麼被季家的人糟踐。
陌老爹長長嘆了一口氣，“凝凝，不管怎麼說，這次是你做錯了，阿爹旁的不求，只求二郎能原諒你這一次，阿爹就心滿意足了。”
故而，季家是去定了。
陌凝明白陌老爹輕易是不會改變主意，於是，她迂迴的說道:“阿爹，我明白您的意思，也知您為我好，我已經想清楚了，我不會再胡鬧，不會再讓你們為我操心了，明天，讓大哥送我回季家！”
陌凝可不想阿爹和大哥他們辛辛苦苦拼了命才賺來的銀子，讓季家那些人昧了去，她只要拖到明天季洺遠來接她回去就好了。
聽完陌凝的話，陌周氏的臉上露出遲疑的表情，“榮哥，既然凝凝這麼說，不如我們……”
她不是不心疼閨女，而是家裏的日子過得太艱苦，二兩銀子足足夠他們一家生活一年有餘了。
最終，在陌周氏的勸說和陌凝的保證下，陌老爹暫時打消了去季家的念頭。
陌周氏和陌凝總算舒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