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流年凋謝的美麗(2)
夜色深沉,我睡在好幾年沒有睡過的自己家的床上,覺得陌生而又不舒服。
手機一直放在枕頭邊,可它的鈴聲始終沒有響起。我忍不住又撥了一次穆寒的號碼,聽到的仍舊是那個冰冷的聲音:你撥打的電話已經關機。
我回想着穆寒說過的話,每一句都很平常,但細一琢磨,又似乎都充滿玄機。懶
胡思亂想了一整夜,我總是似睡非睡的,處於半夢半醒之間。
終於挨到早上,起床和爸爸媽媽一起吃了早飯,然後驅車去公安局,爸爸媽媽向警方詢問了韓子郁的屍體保存情況,以及死因等問題。至於那具乾屍,警方也是按照於烈提供的證詞,取信了屬於莫青裳的說法,並通過當地公安部門向青裳的家鄉念城發送了死亡通知。基於她在家鄉已無直系親屬,所以只等於烈的測試結果出來之後,再決定兩具屍體的最後歸屬。
隨後,爸爸媽媽瞻仰了韓子郁和青裳的遺容。韓子郁只是白骨一堆,而青裳卻是完整無損,這令爸爸媽媽都十分震驚和悲痛。媽媽更是哭得跟個淚人一般。
接着我又帶着他們坐車去錦廬,因為封條還在,我們不能進到裏面,我隔着雕花鐵柵欄門,把合歡樹下的那個土坑指給爸媽看,還有二樓落地窗上的那個斜坡屋頂,那下面就是發現青裳乾屍的閣樓。
媽媽又開始淚水淋漓,一個勁拿手帕抹眼睛。蟲
爸爸倒是平靜了許多,他指着枝繁葉茂花開似錦的合歡樹對媽媽說:“桑榆,你還記得那棵合歡樹嗎?當年,我們第一次見面,就是在那棵樹下,當時它也是開滿了花的,像擎着一把紅傘一樣。”
媽媽點點頭,臉上濃重的哀傷被幾許愉悅沖淡了。
“是,那時你在樹下畫畫。”
“我問你叫什麼名字,你說叫桑榆。”
“唔,你還說,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好名字。我們就這樣認識了。”
爸爸和媽媽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陷入遙遠的回憶中。
我趁着他們追憶往昔的當兒,悄悄拿出手機按下穆寒的號碼,我想好了,這是最後一次打電話,如果還是不通,我便不等了,我要直接趕去找他。
然而,事情朝着我最不希望的方向發+激情小說Www.ShuBao2.Com/class12/1.html展着,電話里仍然沒有傳出穆寒的聲音。
我回到爸媽身邊,問他們是不是可以回城了。他們又心緒難平地繞着錦廬轉了一圈,這才依依不捨地離開。回到城裏,爸爸媽媽決定去拜訪一些藝術界的同行好友,準備為韓子郁籌備一系列的紀念活動。
我則以有事要辦為由獨自打車直奔穆寒的律師事務所,他的辦公室的門敞開着,桌上空無一物。敲開其他辦公室的門向人打聽,得到的答覆是穆寒遞交了辭職申請,他只說有私事要辦。上司珍惜他的才華,極力挽留,但他去意已決,完全沒有迴旋的餘地。上司只好退了一步,准他一個大假,等他處理完私事,再回來複職。
辭職了?我大吃一驚,穆寒怎麼會不跟我商量就突然想到要辭職呢?他所謂的處理私事,又是什麼呢?還有,他現在到底在哪裏?
我一陣怔忡,愣在原地,一時不知所措。
“或許他現在還沒有走,你去他的公寓看一看吧。”
有人給我出主意,我一下子醒轉過來,三步並做兩步,急不可待地跑出事務所。伸手攔了一輛出租車,我又趕到穆寒的公寓。
公寓管理員認識我,不等我開口便問道:“凌小姐,穆大律師怎麼忽然想要出國了?他在國外還有親戚嗎?”
“出國?穆寒嗎,他什麼時候和你說的?”我詫異地追問。
“前天晚上,他對我說要出國去,他說你一定會來,就把公寓的鑰匙交給我,還有他新買的那輛車的鑰匙。他交代我把鑰匙都給你。”說著,管理員從抽屜里取出兩把鑰匙遞到我的手裏。
“他走了嗎?”我握着鑰匙的手控制不住地抖顫起來。
“走了。昨天天不亮就走了。”管理員覺得我的臉色很難看,又關心地問了一句:“凌小姐,你的身體不舒服嗎?要不要緊?”
我搖了搖頭,低聲問:“穆寒,他有沒有什麼話,讓你轉告我的?他有沒有說去了哪裏,什麼時候回來?”
“沒有。”管理員說,“他走得很急,應該是去出差了吧?”
轉念有好奇地看着我問:“凌小姐,你們倆是不是鬧彆扭了?”
我又搖了搖頭,明白他心裏一定是覺得奇怪,為什麼我會不知道穆寒的行蹤,反而要向他這個外人打聽。
於是不再多說什麼,拿着鑰匙徑直去打開穆寒的公寓門,房間裏整潔如初,但衣櫃裏抽屜里屬於穆寒的私人用品都不見了。桌子上也沒有任何留言的字條之類,我愈發失望和納悶了。
穆寒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從我的眼前消失了。
為什麼?我對着空蕩蕩的房間大聲呼喊,四壁回聲響徹,唯獨沒有我想要的答案。眼睛被蔓延的淚水模糊了,我無力地蹲下身伏在膝蓋上嗚嗚哭泣。我忽然意識到,穆寒的不辭而別,也許決定得很突然,但他對此毫不猶豫,甚或可以放棄一切,說明他的歸來將遙遙無期。
我所能做的,只有等待。等待有一天,他像不辭而別那樣,重新不期而至。
放聲大哭了一陣,我用冷水洗了洗臉,鎖好門出來,再到地下車庫找到穆寒新買的那輛jeep。按下電動鑰匙,車內一如公寓的房間,沒有留下一點穆寒的痕迹。
我不想動那輛車,依舊鎖好,離開。
回到爸爸媽媽的家,我覺得很累,渾身一點力氣都沒有。爸爸媽媽打電話來說那些久未見面的老朋友不放他們走,一定要請吃飯,喝茶。
我躺在床上,腦子裏亂糟糟的,也不知道在想什麼。索性到媽媽的藥箱裏翻出一片安定吃了下去,然後裹了條線毯沉沉睡去。
我暗自盼望,睡一覺醒來,穆寒就坐在床邊,用他那雙深邃的黑眸俯視着我,對我說:“凌羽,沒有你,我哪裏都不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