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靈蛇廟2
揚州,十里繁華,十里詩意,地靈人傑。其實無論陰間陽間還是像啟月國內的精魂,世間山水妙地是共享的。人在人間活動,鬼在陰間活動,精魂在山野間活動。
無憂永遠是一襲青衫,而這樣的青衫,穿在他身上,配合上那一雙澄澈純凈的眼睛,真是永遠看不夠。
嵐風,一身黑衣,利索乾淨,看起來像是護衛。
山月,一身淺綠侍女裝,安安靜靜跟在無憂身後。
他們來到揚州,在山間尋了一處清雅安靜的古寺住下。這古寺雖在山林深處,但依然清爽齊凈,應該常有人來這裏打掃的。也許陽間的人總有那麼幾位信徒祭拜這裏的神像,深山野寺,只要有人記得,就總會少不了供奉。這也是為什麼鬼,精魂,修行之人想要成仙成神的原因所在。世間人的信仰最有能量,虔誠的供奉最加持它們的功德和修行,只是凡人容易朝三暮四,很難保持虔誠,所以神仙才屈指可數。
月色清亮,古木幽森。山月坐在院子裏一棵樹下凝望月亮,想起了許清宛在菩提院時陪她在月色下聊天。那時候她剛來啟月國,莫名被抓到菩提院,雖然對許清宛保持十二分的戒備,但也會不自覺與她談論心事。
許清宛:“寂寥,你說,如果被喜歡的人辜負了,該怎麼辦?”
山月:“既然是辜負,為什麼還要喜歡?!”
許清宛:“就是控制不住喜歡呢?”
山月:“那隻能說明你太傻了!人家已經辜負你了,你還傻傻糾纏,你以為你是喜歡,其實你那是執念!”
許清宛:“你說我幹嘛,我說的是如果……又不是我……”
山月:“我說的也是如果啊,只是拿你做個比喻……”
許清宛眼神幽暗地望着月亮,山月偷偷瞄了她一眼。
許清宛:“我記得,人間的說書人把情講得很動人,我最喜歡聽,寂寥,你想去人間嘗試人間情愛嗎?
山月:……
許清宛扭臉看一眼山月,那眼神是急切想要知道答案。
山月:“我不想,人間的情愛又不只是動人,那痛苦也是要命的!”
山月:“山月空寂寥,哀嘆人間多情客!我們這樣不是挺好的嘛!”
許清宛:“我猜你在人間的時候,肯定被情傷過!”
山月:“許清宛,我猜你也被情傷過,而且情殤還未痊癒吶!”
許清宛雙手在山月身上又抓又撓,騷的山月渾身瘙癢,兩個精魂在月色下嬉鬧。
此時此刻在同樣的月色之下,山月細細琢磨許清宛的那句猜測,又聯想到今日在無憂閣內的種種夢境,山月下意識看了大殿內方向一眼。無憂正坐在殿內冥想打坐,嵐風亦在殿內把守。
山月:“那一身青衫,那麼熟悉……難道……真的在人間相遇過……”
山月坐了一會兒,腦袋裏總胡思亂想着一身青衫的無憂,她狠狠拍了自己腦門一下,讓自己停止胡想。嘀咕了一句:“山月,你想什麼吶!他可是祭神!”
嵐風眼睛裏只有祭神,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裏總有種不安,祭神打坐的時間越來越長,雖看起來與以往無差別,但總覺得哪裏變了,且是不好的變化。
山月看看殿內,好像也不適合她進去,於是她就出了古寺在山野里瞎轉悠。說實話,深山的夜晚還真的有點陰森恐怖,月色雖然清亮,奈不住山草橫生,樹高且密,影影綽綽,陰陰陽陽。山月一邊扒拉野草樹叢,一邊哼哼唧唧嘀咕不停,為自己壯膽。瞎晃悠了一會兒,越走心裏越發毛,好像月亮也變得慘淡變得恐怖起來,山月立馬調轉方向,奔向古寺。誰知她越走得急越顧不得腳下的路,突然一個驚聲尖叫響徹夜空。
等山月再次睜開眼睛,自己一身狼狽,活像土裏鑽出來的泥鰍,很榮幸,她掉進山坑裏了!山月嘗試了許多爬出坑的辦法,徒手攀爬,尋找藤蔓,用斷樹枝作匕首攀爬,可惜她實在體力不支,爬到小半截高就掉下來,她嘗試集中意念讓自己飛升上來,可是更糟,她剛來這啟月國不久,修行太低,根本做不到心無雜念!
山月在坑裏急得亂轉悠,臉色憋到通紅。
山月:“這下慘了,無憂和嵐風肯定找不到我了!救命啊,誰來救救我啊!”
喊的累了,山月縮在一個角落裏,做好獨死在這山坑的準備。這時候寒鴉驚起,坑外貌似有野獸吼叫的聲音,山月更加縮緊了身子,把自己縮成一個圓球,死死盯着坑外。
山月:“野獸大哥,求你千萬別下來,這坑掉下來就出不去了!”
山月忽然眼睛瞪得如燈籠一般,坑邊緣有兩個模糊得黑影慢慢靠近!
山月拚命往後縮,恨不得讓自己縮進土裏,眼看着黑影越來越靠近坑邊緣。山月放棄抵抗似的閉上眼睛,死就死吧!反正已經死過一回,也沒什麼好怕的了!
等了許久,發現自己並沒有被襲擊,山月睜開一條小眼逢,阿旭和柔兒正站在她面前!山月一個機靈,狠狠擁抱着她倆。
山月:“太好了!是你們!!”
阿旭和柔兒差點被山月抱的悶死,掙脫出來,變成惡鬼模樣,朝着山月凶道。
“是我們!跟我們回淑女閣!”
只要沒被遊盪的惡鬼咬死魂飛魄散,即便看到眼前這樣讓人心生恐懼得熟悉惡鬼模樣,山月心裏還是感激萬分。
山月:“好,跟你們回淑女閣,剛好我也想你們了!走吧,我們立馬回去!”
阿旭和柔兒變回清秀模樣,互相看着對方,愣了好一會兒。
柔兒:“你……你想我們?!”
山月:“是啊,我很想你們!上次我們的話題還沒說完吶!”
山月:“阿旭得問題,還沒解決,是吧,阿旭?”
阿旭白了山月一眼,看向一邊。
山月:“你們怎麼在這兒?許清宛也來了?”
柔兒:“我們是專門找你的!上次因為你我們被閣主懲罰,領命出來找你回去將功補過!”
山月:“嗯,那我們回去吧,我跟許清宛說,不是你們的錯。”
阿旭:“你不怕閣主?!”
山月:“我為什麼要怕她,許清宛是我朋友啊!”雖然這朋友不是真心朋友……
阿旭和柔兒把山月拎出坑來,三位拍拍身上泥土,理理衣服頭髮,山月望了一眼古寺方向,便跟着阿旭和柔兒朝着相反得方向走去。她本來想去跟無憂和嵐風說一聲,轉念一想,如果說了他們不關心那多尷尬,也不是知交好友,半路相逢半路離去,說不定還能在他們心裏留一下念想。
無憂打坐結束,讓嵐風喊山月進來,卻發現,山月不見了!
嵐風:“我就知道帶她出來很麻煩!又不知道去哪兒了?!”
無憂:“山月日後跟着我修行,你對他寬容些!”
嵐風:“祭神,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非要帶她修行?她只是長得像月澤,她不是月澤!”
無憂:“與月澤無關……嵐風,時機成熟后,你自會明白。”
嵐風還想說什麼,看一眼無憂,就不再說了。跟着無憂離開古寺,去尋找山月。
阿旭和柔兒帶着山月朝靈蛇廟方向走去,與許清宛匯合。
阿旭:“寂寥,你知道靈蛇廟嗎?”
山月:“不知道,靈蛇廟是什麼?”
阿旭:“你不知道靈蛇廟?!那你之前為什麼在靈蛇廟附近遊盪?”
山月:“我一醒來就在菩提院,後來在你們淑女閣,再後來困在無憂閣,你說的什麼鬼話,我哪有機會在外遊盪?!”
柔兒:“可是,我們從淑女閣一路查探詢問,那些惡鬼們都說看見你在靈蛇廟附近遊盪,你好好想想,果真不記得靈蛇廟?是不是你忘了?”
山月眼神在阿旭和柔兒之間來回漂移,難道是失憶之前的事情?靈蛇廟,這名字完全沒印象啊!
山月:“我確定不知道靈蛇廟,這靈蛇廟有什麼秘密?”
阿旭:“我們不知道才問你的嘛!你之前一直在那附近遊盪,倒反過來問我們!”
山月:“呵呵呵,難道我以前是惡鬼?!”
阿旭:“說不定你現在也是惡鬼,快讓我們看看你變惡鬼是什麼樣?”
柔兒:“阿旭!”
阿旭:“我們也是啊!看看怎麼了?”
山月撲哧一笑,看着阿旭,還真是個天真的少女!
許清宛已尋找靈蛇廟許久,依然沒有進展,癸丑那邊催得緊,昨日又派來曜離親自詢問,看曜離得態度,想必癸丑已等的有些不耐煩。這邊阿旭和柔兒還沒有消息傳來,許清宛在揚州城內坐立不安。夜幕剛剛降臨,許清宛再次來到城北十里坡,她無論如何也要找到靈蛇廟得所在。
不為癸丑,不為祭神,只為她是許清宛!無論做什麼事情都要說到做到的許清宛!可誰又明白,這世上的事情,沒人能真正做到事事說到做到。
許清宛在十里坡一寸一寸尋找,甚至連一棵草都不放過,清輝滿地,水霧朦朧,許清宛尋得累了,有些眼花,在她抬眼的一瞬間,在濃霧之中,她好像看到了一條路,一條通向前方的路!許清宛眼睛發亮,拖着沉重得雙腿順着前方挪步,正在她欣喜之時,身後傳來阿旭的聲音。
阿旭:“閣主,寂寥找到了!”
許清宛扭頭看一眼,當她再回頭看時,那條隱現在濃霧之中的路不見了!她不相信得狠揉眼睛,剛才那條路真的是不見了!阿旭,柔兒和山月已走到許清宛面前,柔兒俯身很恭敬地對許清宛禮拜一下,阿旭也跟着拜了一下,山月靠在一棵樹上。
柔兒:“閣主!”
許清宛看了一眼山月,她心裏還在思索剛才那條濃霧中隱現的小路,那條路到底通向哪裏呢?
難道,是靈蛇廟!
許清宛有些抑制不住心內的狂喜!原來靈蛇廟真的在這十里坡!
阿旭和柔兒見許清宛沒有搭理她們,臉上卻有着奇怪的表情。
阿旭:閣主?!你想什麼呢?我們找到寂寥了!
許清宛回過神來,一貫的威嚴肅穆,意思很明顯表達“我看見了!”
山月:“許閣主,咱們好久不見啊!”
許清宛看出山月散發出來的氣息有些不一樣,看來是修行提升不少。
許清宛:“你修行進步不少啊!看來無憂很上心教你啊……”
山月:“你要是天天被逼着抄經打坐,你修行也會進步這麼快的!”
阿旭:……
柔兒:“閣主,靈蛇廟尋到了嗎?”
山月:“你們到底尋這靈蛇廟做什麼啊?難道這廟裏有修行秘法不成?”
許清宛:“聽說,你之前一直在靈蛇廟遊盪的,怎麼你不知道靈蛇廟裏有什麼?”
阿旭:“來的路上,我們問過了,她不記得靈蛇廟,也不知道這靈蛇廟在哪裏。”
許清宛用疑問的眼神看了眼柔兒。
柔兒:是的,閣主,我們已仔細問過,她好像確實不知道靈蛇廟的存在。
山月:你不用看我了,我真的不知道靈蛇廟是什麼東西,我壓根就沒聽過靈蛇廟的名字!
被阿旭和柔兒這樣叨擾,今晚是找不到靈蛇廟了,許清宛帶着她們三個在揚州城外找到一家荒廢的民宅,將就一晚。
火月祭的日期一天天逼近,聖君衰老的速度越來越快,三分之一時間處理政務,三分之二的時間打坐修行。子契擔心聖君的安慰,加快查探癸丑和老巫師的事情,幾番生死淺入枯月閣,那雙狼一般的眼睛,緊緊盯住癸丑的一舉一動,終於探得新消息,返回聖殿報告聖君。
子契:“聖君,一百年前,癸丑與老巫師聯成生死契約,條件是老巫師幫助癸丑做到啟月祭神,癸丑救了一個遊魂,並暗地裏指使這遊魂成立一個收容惡鬼的組織——淑女閣,且這名遊魂成為淑女閣的閣主,後來潛入菩提院成為一名侍女,為癸丑打探無憂閣的一切消息。這名遊魂叫許清宛,最近在揚州替癸丑尋找靈蛇廟。”
聖君:“靈蛇廟?!”
子契:“是的,這靈蛇廟,是老巫師告訴癸丑的,癸丑尋找靈蛇廟,也是老巫師指使的。”
聖君:“老巫師難道跟無憂的身世有關?!”
子契:“應該沒有,看老巫師的舉動,像是跟祭神有什麼仇怨。”
聖君:“子契,你也去一趟揚州,看他們到底在做什麼!”
子契:“是!”
山月從未睡過這麼髒的地方,天微微亮,她便起來,貼着一段斷壁打坐冥想。她心裏奇怪,無憂督促她打坐修行的時候,她心裏十二分的不情願,分開了這幾日,她卻自知自覺好好打坐修行,一想到無憂那一襲青衫,她心裏有點點失落,不知道他們發現她不見了,有沒有找她。
等許清宛阿旭和柔兒醒來,山月已打坐冥想一個時辰。阿旭一醒來看不到山月,還以為她又逃跑了,便慌慌張張喊醒柔兒和許清宛,誰知道山月坐在那面斷壁的另一面打坐修行。
阿旭:“剛才那麼著急找你,你怎麼不吭一聲?!”
山月:“我吭聲了,還喊你名字吶,你自己沒聽到而已!”
許清宛瞪了阿旭一眼,阿旭收回到嘴邊的話,狠狠瞪了山月一眼。
許清宛:“你倆在這裏看好她,我去尋找靈蛇廟,等我找到靈蛇廟,我們一起回淑女閣。”
柔兒:“閣主,要不我們一起去找吧,這樣找得快些!”
許清宛遲疑一下,道:“不必了,你們在這看好她。”
山月:“許閣主,我覺得柔兒說得對,大家一起去,找得快些,反正我也逃不掉。”
許清宛:“不必了!”
許清宛獨自去十里坡,阿旭和柔兒在這荒宅內看緊山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