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奇怪的小村
吳翰趴在草叢裏看尹雪琴和大柳子糾纏耽誤了時間，加上他身上的傷影響了行走的速度，等到他走進小村的時候，夜已經很深了。
那時候，東北地區的村落都很小，各地逃荒過來的人隨便在哪裏搭建起一個窩棚，就可以成為一個村莊，大片的土地肥沃得流油，只要肯干，都可以生活得很好。
吳翰進入的這個村子也不例外，只有不到十戶人家的樣子，而且，每一間屋子裏都是漆黑的，連一條狗都看不到。
吳翰找到一戶靠近村口的人家，很小心地來到窗前，輕輕地敲了敲窗子。
屋子裏沒有動靜，只有屋檐上面的幾根雜草在夜風裏發出一陣嘩啦啦的聲音。
吳翰把耳朵貼在窗子跟前，側耳傾聽了一會兒，不由得略略皺了皺眉頭。
木門已經有些腐爛的跡象，預示着這間屋子已經很久沒有人居住了。吳翰遲疑了一下，但還是踏了進去，想着先把傷口包紮一下再去找吃的。
屋子裏很黑，吳翰從口袋裏掏出火柴，點燃了一根，看到了滿屋子的灰塵和蜘蛛網，一把只剩下三條腿的木凳子放在土炕的邊上，上面還放着一個剩下半碗油污的豆油燈，燈芯都已經掛滿了灰塵。
大致估算了一下時間，吳翰覺得尹雪琴不會這麼快趕過來，於是，放心地把油燈點燃。燈光實在是太暗了，根本看不清屋子裏的陳設，只看到土炕上有一床露出了棉絮的被子，鼓鼓囊囊的。
吳翰顧不得這些，他自己雙腿跪在炕沿邊，小心地解開褲袋，伸手摸到已經脫落到大腿下面的繃帶，用力提起來，重新包紮好。
做好了這一切，吳翰一頭趴在了土炕上，打算稍作休息。
頭碰到了被子的一角，吳翰一個激靈，忽地一聲爬了起來。
被子的下面散發著一股刺鼻的臭味，而且吳翰在碰到被子的時候，分明聽到下面發出了一聲很清脆的聲響，就像是骨頭折斷的聲音。
吳翰的臉變得有些發白，他慢慢地從土炕上滑下來，思索了片刻，然後端起凳子上面的豆油燈，另一隻手拿起用衣服包裹着的衝鋒槍，慢慢地用槍管掀開了被子。
被子下面露出來的東西嚇得吳翰差點連手裏的油燈都掉落了。
那是一具很完整的人體骷髏，皮肉早已經腐爛殆盡，只剩下白森森的骨架，一雙深深的眼洞茫然地盯着棚頂，下巴骨已經破碎了，薄薄的骨頭碎片散落在細細的脛骨旁邊。
吳翰倒退着，來到了門口，努力鎮定下來，把豆油燈放回到凳子上。
雖然只參加過一次戰鬥，但是吳翰見過的死人也已經不止一個，可是，這樣的死人他還是第一次見到過。
在吳翰的記憶里，這裏的風俗都是人死後要入土為安的，這樣把一個死人放在屋子裏的土炕上，是絕對不允許的。
“先別管這些了，我還是儘快離開的好。”吳翰想着，用力把油燈吹滅，然後快步走出屋子。
令他沒有想到的是，他找到的另一戶人家居然也沒有人，同樣是在土炕上面放着一床棉被。
吳翰沒有敢再去掀開被子，很小心地退了出來，站在院子裏思索着。
整個小村都透出一股子令人恐懼的邪氣，靜得就像是一座墳場。
就在這時候，一陣腳步聲把吳翰嚇得一下子跳起來老高。這寂靜的夜晚，詭異的小村，腳步聲就像是來自地獄的聲音。
聽到腳步聲好像徑直向自己的方向走過來，吳翰急忙扭頭跑到了屋子的後面。
腳步聲果然進入了院子，而且是兩個人的聲音。
“你帶我來這裏幹什麼？”一個女人的聲音問道。
“我的十幾個弟兄都在這裏，我要看看他們，和他們告別。”一個男人的聲音回答。
“你的弟兄們不是都已經……你不會是把他們都放在屋子裏吧？這屯子裏沒有人住嗎？”
“是啊，這裏本來就沒有人居住，是我們幾個臨時藏身的地方，這樣便於隱蔽。”男人回答，“我答應過他們，一天沒有替他們報仇，就一天不把他們埋葬。”
“你真混，報仇不是你一個人可以做到的。人死了，你還要這樣叫他們不得安寧？”女人說道。
屋子後面的吳翰飛快地轉動着眼珠。
那個女人是尹雪琴，這一點吳翰不會弄錯。至於那個男的，一定是那個拿着刀子的大漢。
“還真小瞧了這個女人，居然這麼快就把這個傢伙制服了。”吳翰心裏想着，繼續側耳傾聽着。
腳步聲進入屋子，吳翰搜尋了一下，找到了后牆上的小窗，靠過去，探着頭向屋子裏望去。
大柳子點起了油燈，站在土炕的邊上，看着炕上的被子。
“你的兄弟們都已經死去很久了，你現在最應該做的是叫他們入土為安，然後，按照我說的，去尋找我們的隊伍。只有這樣，你才有可能找到那些藏起來的漢奸們，為他們報仇。”尹雪琴說道。
就在剛才，尹雪琴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把自己的情況和大柳子解釋清楚，必定那時候我們的軍隊才剛剛從八路軍改名叫解放軍，一時間還很難叫大柳子接受。不過，他知道抗聯的事情，覺得只要是和抗聯一樣做事情的軍隊，就一定是好軍隊。這才答應尹雪琴，去尋找魏金梁他們。
“嗯，天亮之後，我就把他們埋在一起，活着的時候我們就在一起，死了也不能分開。”大柳子點點頭，然後抹了一把臉，對尹雪琴說道，“我先給你弄點吃的，然後帶你去找我藏起來的武器。”
“吃飯，在這裏嗎？”尹雪琴看了一眼屋子，微微蹙着眉頭。
“對啊，我已經弄好了，要不是看到你過來，我現在都已經吃完睡下了。”大柳子卻毫不在意地說道，然後，大步走進了廚房。
吳翰的目光跟着大柳子的身影，很快就看到他端着一個破碗走回到屋子裏。碗裏盛滿了粉紅色的高粱米飯，還有一個已經掉了一個茬的盤子，裏面是幾條幹巴巴的小魚。
也許是尹雪琴真的餓壞了，也顧不得那碗筷骯髒如土了，接過來就大口地吃了起來。
窗外的吳翰不停地咽着口水，他也已經整整一天沒有吃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