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楔子2
塵世三千，因幽冥地府被永夜王打碎，既定的輪迴之道被破壞，凡塵俗世亂作一團，后神君派仙人分往各地，協助處理地界事務，三千俗世逐漸重回正軌。然原本的仙鄉鹿洲因是此事的發源地，故而，損害最深，神君派了一炎神君前來打理，收效卻是甚微。
一炎神君初到時，鹿洲鬼魅橫行，山河瘡痍，人族蜷縮在西部山林里苟延殘喘。為了維持鹿洲的生機，一炎神君傳授人族修仙的法門，一方面自保，另一方面延長壽命以抵消繁衍的缺失。同時，收集鬼魅，重建輪迴之道。而一炎神君以一己之力拯救鹿洲，神力耗盡，沉睡在西部山林之中，由普光閣世代守護。鹿洲發展出仙門傳統，由於普光閣神秘莫測，又是鹿洲文明的發源地，後世稱之為神詭宗，為四大世家之首，雖很少插手世間事，其地位卻一直崇高，凌駕於其他仙門之上。
人族得了聖人真傳，果然逐漸昌盛，不過百年，就遍佈鹿洲，發展出了璀璨的文明，在這片人鬼共生的土地上漸漸佔據了主導地位，也偶有新生命降生，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發展，只是這幽冥地府始終未能建成，人死之後全都變作孤魂野鬼，無所依歸，漸漸的人族分成了兩派，一派以玄幽宗為代表的力求長生的仙門，另一派則是以天鹿宗為代表的重建輪迴的仙門，南北割據，逐漸形成水火之勢。尤其淞海大難后，人族折損了近三分之一的人口，令天鹿宗更覺得輪迴的重要，就算長生不老，遇到天災還是死路一條。
廉豊線建起來的時候，玄幽宗的宗主林岳嵩親自到了天鹿宗，要求鹿老宗主給個說法。
原本玄幽宗佔據北方，地域廣袤，為鹿洲第一大仙門，如今天鹿宗將南鹿圈了起來，說是為了阻擋洪水，他林岳嵩卻是不信。天鹿宗本就處處壓玄幽宗一頭，現在將南鹿納入了天鹿宗，瞧這樣子是要一統天下，唯我獨尊了！
“林宗主，我瞧着你比去年更年輕了些。”
林岳嵩望着高聳入雲的黑色牆壁，一言不發。在鹿有道到來之前他試圖翻過去瞧一瞧，卻發現自己根本就走不出城牆上設置的魔法迷宮。
“這外頭是什麼？”
“是可以淹沒鹿洲的洪水猛獸。”
林岳嵩冷哼一聲，不置可否。
“林宗主遠居北方，古鹿河以北的地方我可從來不過問。”言下之意，古鹿河以南的地方他林岳嵩也管不着。
“南鹿地區自也有鳳棲宗打理，鹿老宗主應當安居鹿丹。”
“你是說他？”鹿有道指着不遠處的金風梧，“就是金宗主請天鹿宗協助的，也自願將南鹿送與天鹿宗，林宗主若是不信，一問便知。”
鳳棲宗摘得世家尊位不過月余，就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林岳嵩有理由懷疑金風梧早就被天鹿宗收買了，又或者鳳棲宗根本就是天鹿宗暗中扶持的。
“鹿宗主可真是好謀划！”
“林宗主過獎了。”
“距離仙門大會還有幾年，林宗主應當回去好生準備，免得跟飛雲宗一樣，湮滅於世。”
林岳嵩聞言猛的轉過頭，盯着鹿有道那張佈滿皺紋卻得意滿滿的臉，“鹿洲還沒到你鹿有道隻手遮天的地步！”
“慢走。”鹿有道聞言卻沒有動怒，只語氣淡淡的下了逐客令。
“哼！”林岳嵩拂袖而去，心中卻已經打定主意，一定要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
雲俏只聽爹爹提起過西北神秘的巫森林，卻從來沒有去過這個地方，越是臨近，就越是覺得壓迫，雲俏裹緊了身上的衣服，茫茫叢林之中，不見神詭宗的蹤跡。
高大的樹木靜謐的看着她，雲層很低幾乎壓在樹冠上，偶爾有風吹過，便聽得樹葉沙沙作響，雲俏筋疲力盡，只得棄了御劍術，落入濃密的森林之中。
枯葉鋪了厚厚的一層，踩上去軟軟的，雲俏深一腳的淺一腳，走的十分吃力，一個沒留神，被枯枝絆倒，藏在懷裏的東西被拋了出去，落在前方不遠的樹下。
雲俏掙扎着想要爬起來，奈何雙腿被樹枝纏住，一時竟掙脫不開，接連幾日的奔波早就耗盡了她所有的力氣，再加上飛雲宗接連發生變故，她已經身心俱疲，萬念俱灰了。一直以來的堅持與忍耐此刻瞬間崩塌，眼淚一旦流出便再也不受控制。
綿密的大雪籠罩了整個森林，潔白的雪花紛紛揚揚的落在她的身上，整個世界，雪白一片。
不知道沉睡了多久，雲俏醒來時正躺在溫暖的床上，窗外陽光正好。
“你醒了…”聲音從屏風那邊傳來，雲俏警覺的擁着被子，看着屏風上的剪影，一名女子走了進來，捧着一碗熱粥。
“雲小姐一定餓了吧，來，先喝點粥吧。”
“你是誰？這裏是哪裏？你怎麼知道我姓雲？”
“這裏是極微霖墟，我叫妙如，多虧了我家主人在雪地把你們撿回來，否則你們早就凍死了。”
“極微霖墟？”雲俏從沒聽過這樣一個地方，“你家主人又是誰？”
“我家主人就在外面。”妙如指了指屏風外面，“按照你們的說法，應該是神詭宗宗主吧。”
“這裏是神詭宗！”雲俏喜出望外。探手往懷裏一摸，卻沒有找到父親交給她的東西，“我的包裹呢…”
“什麼包裹？”妙如看着她左右翻找，不解到，“主人發現你們的時候沒看到其他東西呀。”
“你剛才說我們？”雲俏這才注意到她話里的問題，明明只有她一個人啊！
“對啊，你，還有一個少年，一起被埋在雪堆里。”
“少年？”雲俏百思不得其解，分明是她自己一個人來到巫森林，又從哪裏來的少年呢？
“嗯。”妙如點點頭，“他就在隔壁房間，雲小姐您吃點東西，我帶您過去看他。”
雲俏本想直接過去，奈何剛一起身，身體就搖搖晃晃，眼前一片模糊，只得聽話的喝完白粥，待體力稍微恢復就迫不及待的往隔壁奔去。
“他是……”雲俏不可思議的看着床上睡着的少年，他的肌膚幾近透明，骨骼肌肉都清晰可見。
“他是。”身後的人給了她肯定的回答。
雲俏猛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否則她就要驚叫出聲了。
“這是令尊的流雲劍，外邊已經變天了。”那人遞過來一把流雲浮光的寶劍。
“我爹他……”雲俏回望着他，眸中淚光閃閃。
“你可以選擇留下，也可以選擇離開。”那人神情淡漠，語調疏離，雲俏心中傷痛茫然，一時也不知如何作答。
時光流轉，當初的少年已經長大，對那道蜿蜒長城也愈發的感興趣，彷彿那裏有什麼東西在召喚着他，讓他起了下山一探究竟的念頭，這個念頭一起，就再也無法遏制，終於向師父提出下山的請求。
“阿淵，你若執意下山，為師也不攔你。”極微霖墟的主人還是與十年前一樣，容貌沒有變化，性情還是淡漠，“只是你不可對外說出師承何處，更不能說自己來自極微霖墟。從今往後，你與我們便再無關係！”
“師父！”顧淵沒想到師父會這樣反對他下山，連忙跪了下來，抓着他的衣擺。
霖墟主人甩開顧淵，眼底閃過一絲不忍，“以後你也不可再回到這裏，走吧。”
“師父！”顧淵淚流滿面，“妙如姑姑，您幫我勸勸師父，好不好？”
妙如將顧淵扶了起來，幫他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又拿手帕擦了擦他額頭的傷口，“這是極微霖墟的規矩，你師父他也不能違背。若是有一天，你可以……”妙如頓了頓，“如果你有了很大的成就，或許還可以回來。”
“很大的成就？姑姑是指什麼？”
妙如微微一笑，沒有直接回答，“阿淵，你這麼年輕，出去見見世面也總是好的。你只要時刻記得與人為善，不做違心之事，終究是可以回來的。”
“還有這個，你帶在身邊吧。”妙如遞給他半塊玉珏，像是一顆珠子被劈成了兩半，邊緣還有些硌手，中間空空的，“小心別被它割傷了。”
“這是什麼？”顧淵把玩着它，還是不小心割破了手指，放在口中吮了一會兒，也就止血了。誰也沒有注意到玉珏吸收了他的血，變得更加的玉潤。
“當初主人撿到你的時候，旁邊就有這半塊玉珏，想來原本應該是一顆玉珠，不知何故摔破了，我們找了許久也沒有找到另外一半。”妙如用絲帕將玉珏包了起來，“你現在要走了，也當物歸原主，也許以後能幫上你的忙。”
“多謝姑姑。”顧淵看了一眼妙如的身後，“還請姑姑照顧好師父，待我解開心中困惑，一定會回來請求師父原諒的！”
大風從山谷吹上來，帶着谷底濕潤的空氣灌了滿襟，妙如看着顧淵漸行漸遠的背影，偷偷抹了一把眼淚，回頭正看見自家主人一臉的悵然若失。
“如今這世道險惡，還是安排些人跟着他吧。”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