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無名少女
淞海大難時,南鹿一片混亂,除了僥倖逃出來的鳳棲宗弟子,南鹿的百姓幾乎全都死在了廉豊線外。長樂喬裝打扮,混在難民里,後來天鹿宗修建太無宮,長樂便是其中的苦工之一,由於他聰明伶俐,仙法修為又十分了得,很快就得到了上頭的人的賞識,提拔為監工,后在鹿有道巡視工況的時候,得到了鹿有道的青睞,調到了身邊伺候。彼時,由於大難,許多仙門傾覆,長樂借用的便是一個已經消失了的仙門弟子身份,給自己取名宣影。當然這些事情,離枯君也是直到長樂的身份暴露,才從鹿有道口中得知的。
“他是怎麼被發現的?”
“具體的我也不是很清楚。”離枯君搓了搓有些發冷的手,“大概是因為太心急了吧。”
“所以,你一定要沉住氣。就算查到了一點線索也絕不能心急。”離枯君提醒道,“宗主現在肯定已經懷疑你的身份了,所以才會招你入太無宮。原本你是不應該去的。”
“就算是龍潭虎穴,我也必須要闖!”不查明這背後的真相,不查清楚阿念的去向,他決不罷休。
離枯君讚許的看着他,“老夫也沒什麼能夠幫到你的,這個東西你拿着,遇到危急關頭,或許可以救你一命。”離枯君遞給顧淵一個錦囊,叮囑到,“一定要收好。”
顧淵感覺這錦囊輕飄飄的沒有分量,卻還是鄭重的將它收入懷裏,“多謝前輩。”
晚來秋風涼,與離枯君結束會面之後,就已經接近子時,“公子,您還是要去竹園嗎?”
顧淵點點頭,“看來七大宗師對他們的宗主也並非百分百的衷心,或許他能給我提供些有用的信息。”
“公子您相信那老東西說的話?”
“現在手裏的訊息太少,我只能信他。”這些人活得太久,見過的人和事都太多太多了,要有心騙他這個毛頭小子確實很容易。
“天鹿宗費這麼大力氣,隱瞞廉豊線的秘密,恐怕不會這麼容易被我們查到,公子,您還是別去太無宮吧,太危險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長歌,你不必再勸我了。”顧淵已經下定決心,不管是為了顧念,還是為了南鹿的冤魂,他都必須要去。
“快走吧,子時就快要到了。”
竹園的門口候了一個門童,看到顧淵二人就立刻將他們迎了進去,然後立刻關上了大門,府邸裏面黑漆漆的,全靠門童手裏的燈籠照明,七彎八拐的顧淵都已經搞不清楚方向了。
“二位貴客,我家主人就在裏面了。”門童側身站在一旁,門楣上寫着高風二字,竹扉輕掩,透出些許亮光來。
“多謝。”顧淵拱了拱手,然後推門而入。
院子裏的木桌上點着一盞油燈,橘色的亮光映照在桌旁兩人的臉上,一個是竹安君鹿之邯,另外一個是個女子,或許是他的夫人,飛雲宗的大小姐,雲俏,自打顧淵進門,她便一直盯着他看,目光之中藏着些顧淵不懂的欣喜。
“顧公子,請坐。”鹿之邯起身,顧淵忙向他行禮。
“這是我的夫人,關於廉豊線的事,她知道的比我清楚。”
顧淵看向她,只覺得自己對這個人有種莫名的熟悉之感,“長歌,去外面守着。”
“或許你不記得我了,當初是我帶你上金鹿山的。”雲俏兩句話便吸引了顧淵全部的注意力。
“鹿夫人,您此話何意?”
“二十年前,我的兩位師兄到隍鹿島尋找隍鹿,從島上帶回來一顆珠子,就是你脖子上帶的那顆。”雲俏沒有多餘的話,字字句句,全都直接擊中了顧淵最想知道的秘密。
“守護隍鹿島的化蛇一路追了過來,引發了毀滅南鹿的洪水。”
“所以,廉豊線確實是為了抵禦洪水?”
“我不知道,當時我爹讓我將琉青師兄帶回來的包裹帶去巫森林,找到神詭宗的宗主,告知他南鹿的情況。”
顧淵盯着她的眼睛,聽到她說:“包裹里沒有別的東西,只有那一顆珠子。”
“我在巫森林裏遇到了大雪,又迷了路,走了幾天也沒有找到神詭宗,還暈倒在了森林裏,醒來的時候就已經在極微霖墟了。”
“極微霖墟!”這世上,知道極微霖墟的人寥寥無幾,但她或許是從鹿霏煙那裏得知的。
“當時常曦君問過我願不願意留在極微霖墟。”雲俏的眼神黯淡了下去,“如果留在那裏,或許我能夠平安的度過一生,只是我的父親,飛雲宗的師兄弟們,南鹿的百姓們,都不允許我留在極微霖墟,因為我必須要為他們報仇!”明滅的燈火照在她堅毅的臉上,這二十年來,她一直沒有忘了這件事。
“可是當初是你們為了修鍊,為了長生,才引來了化蛇的大水。”如果他們沒有私自將隍鹿島上的東西拿走,又怎麼會招來這樣的大禍!
“是。”雲俏擦去臉上滑落的淚珠,“所以飛雲宗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而我自己,大仇得報的那天,我便自刎謝罪!”
“俏俏!”鹿之邯握住妻子的雙手。
雲俏回握住丈夫的手,眼神之中透着決絕,“爹之所以讓我去找神詭宗,就是因為他當時已經發現不對勁了。”
顧淵心頭一緊,“什麼不對勁?”
“化蛇大鬧淞海,海水差點漫過紅霞山,天鹿宗就在距離不遠的竹夏郡,卻沒有及時趕到,彷彿是在等待時機。”
“時機?”
“不錯,三奕生來的時間也很微妙。”雲俏事後將當天的事情想了又想,當時沒覺得不對勁的後來回想卻總透着詭異,“剛剛好就是海水快要漫過山頂的時候,就好像他在等着別的什麼人來控制水勢,卻在不得已之下先出手了。”
“你這麼說,可有依據?”
“三奕生走了之後,化蛇再度狂躁起來,飛雲宗和鳳棲宗的人都控制不住,這時候海上傳來了歌聲。”
“什麼歌聲!”顧淵感覺自己的心臟砰砰的跳個不停,全身肌肉都在莫名的緊縮。
“是一個少女。”
“少女!”顧淵的聲音在顫抖。
“那個少女制服了化蛇,廉豊線卻在此時升起。”雲俏激動得全身都在顫抖,她想明白了父親的安排,也想明白了天鹿宗的野心,“他們的目標是那個少女!”
鹿之邯扶着雲俏的肩膀,安撫着她也給予她力量。
“從最開始的長生傳說,到仙門大會上鳳棲宗勝出,天鹿宗早就設好了陷阱,引誘我們一步一步心甘情願的走進去,他們就是為了引出那個少女,而廉豊線就是一個牢籠!利用南鹿數萬百姓的冤魂作繩,困住那個少女。”
顧淵的心彷彿被利刃刺中,疼得說不出話來。
“顧公子,你沒事吧?”鹿之邯看着淚流滿面的顧淵很是詫異。
他不明白為何自己會有如此強烈的錐心之痛,更不明白自己怎麼就流淚了。
“阿淵。”雲俏的聲音溫柔,“你如果想查明真相,想知道那個少女的下落,就一定要沉住氣,就像你的名字一樣,岳鎮淵渟。”
顧淵抬眸看着她,雲俏點了點頭,“你的名字,是我取的。”
“你原本是藏在寶珠里的,我在雪地里摔了一跤,寶珠摔破了,你就從寶珠里出來了。”
“常曦君跟我說,原本你應該再養個幾千年的,所以身子很弱,不能修鍊仙法。”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顧淵感覺自己頭疼得厲害,全身上下都酸軟無力,“你說的這些又有誰能證明?”
雲俏看了鹿之邯一眼,徐徐說到,“原本我跟常曦君是有過約定的,不將此事告知你。只不過……因為煙兒。”
“我們都希望你能保住煙兒的性命。”鹿之邯接過妻子不忍說下去的話頭,“我們知道有一天我們會被宗主下令誅殺,我們希望你能夠保護煙兒,讓她躲過這場災難,然後將她送到豊癸她大哥那裏。”
“你們,都知道了?”顧淵還深陷在自己的身世里,卻在此時捕捉到鹿之邯話里的深意。
“你本來就來自隍鹿島,不論是為了誰,都一定會查清楚淞海大難背後的陰謀,煙兒有她自己的想法,我們也有我們的主意。”雲俏快速的說到,“顧公子若是不信,大可以回極微霖墟向常曦君證實。”
“不,我信。”一直以來,他都能感應到廉豊線外對他的召喚,他知道自己一定與淞海有着不同尋常的聯繫,“可是我不一定有能力保護鹿小姐。”顧淵說的倒是真的,他自己本身就是個半吊子,自保尚且不足,何以保護別人。
“我們之所以沒有先提要求,就是因為我們相信你有這個能力。”雲俏曾經在極微霖墟待過一段時間,她知道常曦君對顧淵的愛重,所以,只要顧淵答應了,就等於極微霖墟答應了。背靠神詭宗這棵大樹,就一定能夠護住她這一雙兒女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