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太無宮夜宴(下)
一炎神君隱世,普光閣世代守護,歲月流轉之中變成了世人口中的神詭宗,普光閣的故事則漸漸隱沒於世,不再有人提起。在第一屆的仙門大會上,鹿有道見到了神詭宗的宗主常曦君。他的仙法修為極高,就是鹿有道本人也被他直接一招秒殺了。所以神詭宗的地位在鹿洲才會如此之高,千年來都無人能夠撼動它的位置。只不過它一向不問世事,雖然掛了仙門世家的名號,卻也從未插手過鹿洲的一應事務,除了二十年前,神詭宗的人潛入了天鹿宗,試圖打探南鹿的事情外。
“家師不喜這塵世喧囂,還請鹿宗主見諒。”以鹿有道對鹿洲的了解,說不定早就猜到了他師承何人,其實他自己也覺得奇怪,極微霖墟在鹿洲設立這麼多的情報站,難道就從來沒被世人察覺到?
“無妨。”鹿有道在聽到鹿之奕向他彙報披榛的異常情況時,就懷疑過是神詭宗的人,尤其是在他打敗三大宗師后,讓他開始擔心神詭宗會有所行動,所以才主動邀請顧淵等人到太無宮來,一方面是試探顧淵的底細,另一方面他是想要知道神詭宗對天鹿宗的事情到底了解多少。
“宗主,弟子請求與顧公子一戰。”寒客赫然起身,向顧淵發起挑戰,此舉正中鹿有道下懷。
“寒客不得無禮!”鹿之夙輕喝到,“宗主今日宴請顧卿師,怎能擅動刀劍?!”
“顧公子以為如何?”鹿有道看向顧淵。
顧淵見他叫自己顧公子,已然是把自己當做了對手,但是想到在鬼域森林他對自己也算是諸多照顧,此刻理應應戰方不駁他的面子,只是他現在沒有仙術,自然不是寒客的對手,思量再三,只得婉言推拒。
還未待鹿有道開口,就聽寒客說到,“莫非顧公子是不屑與我動手?”
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
“我家公子今日不便動手,你若想打架,長歌奉陪。”長歌提劍跳了出來,“我的功夫都是公子教的,你若能贏過我便算你勝了公子!”劍光如雪,龍吟清越。這把柒弦劍雖然不是出自雪淙山,卻是難得一見的頂級神器。
“長歌!”顧淵沒想到長歌這時候會為他出頭,這一番言論更是張狂至極,顧淵瞧寒客的臉色是又青又白,怕是氣得不輕。只不過顧淵確實不能動手,也只得由着長歌去了。
“好!”這個“好”字彷彿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寒客看着顧淵的眼神里又添了許多仇怨。
“此地人多,我們去外面打!”
這也是顧淵第一次見長歌出手,何謂劍氣如虹,氣吞山河,何謂爐火純青,遊刃有餘,他今日算是見識了。寒客的法力在年輕一輩里已經算是拔尖的了,劍術造詣也算是頗高了,可他現在拼盡全力也只能勉強與長歌打成平手,過了百餘來招,寒客就已經明顯感到體力不支了,但是長歌還是一派雲淡風輕,彷彿戲耍猴子一般輕鬆自在,寒客看他這般模樣,怒氣更盛,一不小心就岔了真氣,吐出一口血來。
長歌見狀便收了長劍,“你還是再練幾年再來和我打吧。”
寒客氣得胸口發疼,目眥欲裂的瞪着長歌,他本是極內斂的人,今日卻因為嫉妒失了方寸,還丟了面子。
“寒客,還不退下!”鹿之夙對他的傷情不聞不問,更令寒客傷心,冷冷的瞥了顧淵一眼,負氣離開了宴席。
“小徒無狀,還請宗主、顧公子不要介意。”長歌這一番出手已經讓在場的人震驚了,他的功力遠遠超過了寒客,才能如貓捉老鼠一般將寒客玩弄於股掌之間,只不過此人的來歷也是一團迷霧,讓人不禁聯想到神秘莫測的神詭宗。
“那...那人是誰來着?”水均善看的目瞪口呆,單憑這長歌的身手就足以做一門宗主了。
水曼汐一臉的驕傲,“他叫長歌。”
“厲害,真是厲害!”水均善是萬萬沒想到,顧淵的一個下屬就有如此高的修為!
“是長歌無禮了。”顧淵謙遜的說到。
鹿有道幾乎已經肯定他們就是來自巫森林,這世上,能夠瞞住他的耳目,培養出如此高手的就只有神詭宗了!看起來,那個人確實打算插手鹿洲的事了。
“秋月無邊,佳肴美酒,諸位還是莫要辜負這滿桌的美食,請入座吧。”鹿之奕引眾人重回殿中,侍女們撤了涼菜,各色美味紛紛上桌,又有歌舞表演助興,觥籌交錯之間,漸迷人眼。
“顧公子年少有為,年紀輕輕便有如此修為,不知可願在太無宮任職?”
一時間所有目光齊聚在顧淵身上,大家都放下了手中的酒杯碗筷,寂靜無聲的看着顧淵。
“這…”顧淵沒想到在鹿霏煙所說的聯姻之前鹿有道還有這樣一個要求,只是按鹿霏煙的說法,自己之前應該是拒絕的。不過在太無宮任職對於調查廉豊線是有利的,可是鹿有道看起來並不是那麼單純,莫非是設下了什麼陷阱?
“公子,您別答應他。”長歌勸阻道,“此事須得從長計議。”
“天鹿宗事務龐雜,本尊缺一個能夠協理宗內事務的卿師。顧公子年紀雖輕,但是修為頗高,本尊頗為欣賞。”
卿師!那是僅次於宗主的存在,七大宗師這麼多年的盡心輔佐也只是卿相,這個來歷不明的顧淵竟然直接封為卿師!也難怪大家震驚和不滿了。
(註:卿相相當於古時的藩王,卿師則相當於太子。)
“宗主,此舉不妥吧?”荼霜君第一個站起來反對,以前沒有卿師,他們七個平起平坐,都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地位,現在橫插一個卿師進來,將他們幾個置於何地?聽一個毛頭小子的指揮?那他們的老臉往哪兒擱?
“確實不妥。”一直暗中觀察的竹安君也提出了反對,“且不論他的資歷,單是他善暉宗卿師的身份就不能夠再做天鹿宗的卿師。善暉宗雖小,咱們也不能做此等強取豪奪之事。”
“之夙,你以為如何?”鹿有道看向安坐一旁的離枯君。
離枯君站了起來,恭敬的對着鹿有道拜了拜,“天鹿宗卿師的位置原本宗主說是誰便是誰,我等本不該插言。眼下宗主既然問我的看法,我自然不敢不答。顧公子的修為雖高,閱歷卻很少,也不善於處理仙門事務,對於各仙門的關係,對於天鹿宗的內務全都不了解,而且最重要的,他並不是天鹿宗的弟子,由他擔任卿師,恐怕難以服眾。”
鹿有道意味深長的看了鹿之夙一眼,他本以為鹿之夙是了解他的想法,是會選擇支持的,正要說些什麼,卻忽然心口一滯,然後全身血液似乎猛烈的縮回心臟,四肢百骸乾涸,心臟幾乎要爆開了,鹿有道趕緊調真氣調息,暫時壓制了下去。
“晚輩才疏學淺,的確不能擔此大任。不過晚輩仰慕鹿宗主已久,若是宗主願意留晚輩在太無宮伺候,晚輩將盡心竭力的打理好太無宮,為宗主分憂。”顧淵知道這裏面有陷阱,可是為了阿念,他必須這麼做。
“公子!”顧淵的說辭完全出乎長歌的預料,如果顧淵留在太無宮,那他就不能貼身保護他了,“太危險了!”
“好,謙遜有禮,不錯!”鹿有道誇讚道,“那就先從執事開始做起吧,明日到太無宮報道。”
“是。”顧淵應承了下來,這讓長歌急得抓耳撈腮的。
“對了,之謹,顧執事的封號你可想好了?”
“已經…”
“我家公子的封號我家主人自有定奪,就不勞博雅君費心了。”長歌硬邦邦的打斷了鹿之謹的話。
“師父給我想了名字?”長歌話讓顧淵喜出望外,在師父心中,自己還是有位置的。
“我聽妙如姑姑說,連你死後埋哪兒,常曦君都已經安排好了。”長歌附在顧淵耳邊輕輕說到,“就在後山的那棵極微樹下。”
“這…大可不必。”顧淵尷尬的笑了笑。
鹿之謹與鹿有道沉默無聲的看了對方一眼,“既然如此,那此事就先擱置吧。”剛才那種心臟驟縮的感覺再次襲來,鹿有道強忍着痛楚,微笑道,“本尊還有其他事務,暫且告辭,各位,請盡興。”說完,便在眾人的山呼中離場。
鹿有道離開后,氣氛一下子變得輕鬆了許多,而一直匿在一旁的鹿霏煙也鬆了口氣,卻看到自己的父親走到了顧淵的身邊,有什麼掌控之外的事悄悄發生了。
“顧公子,恭喜顧公子晉陞大宗師之位!”鹿之邯端着酒杯,已有些醉態,顧淵立即起身扶住他,鹿之邯藉機在他耳邊說到,“顧公子若想知道廉豊線的秘密,今夜子時,本座在竹園等你。”
顧淵瞪着他,木然的與他碰了下杯,“本座先幹了。”鹿之邯仰頭一飲而盡,留下呆若木雞的顧淵自己回到了座位。
“爹,您去找他做什麼?”鹿霏煙不解的問道。
“煙兒,你喜歡他吧?”
鹿霏煙瞬間臉紅,“爹,您說什麼呢!女兒才不喜歡他!”
“在凌虛境,我就看你一直盯着他看,方才也一直在偷瞄他,這不是喜歡是什麼?”鹿之邯對顧淵也很中意,“你若是擔心爹反對,那爹現在就告訴你,只要是你喜歡的,爹都喜歡,爹都成全。”
“不是,爹…”鹿霏煙生怕父親真會極力將她兩人湊成對,雖然她確實對顧淵有別的情意,但事關竹園的生死,她現在也不敢貿然做決定,至少不能重蹈前世覆轍,何況今夜看起來已經與前世有所變化,宗主沒有點她和顧淵的鴛鴦譜,顧淵沒有拒絕太無宮,“我不喜歡他,我喜歡的是…喬溪,對,是喬溪。”
“喬溪是誰?”
“就是葯庄的,負責跑腿送葯的喬溪。”鹿霏煙也不知怎的就提到了喬溪,大概因為在前世,喬溪一直守護在她身邊,讓她產生了依賴吧。
“不行!”鹿之邯立刻推翻了自己先前的說法,“他就是一個普通人,既不能保護你,也不能陪你白頭到老。”
“好…”鹿霏煙提起酒壺給鹿之邯的酒杯添滿,“女兒聽爹的話,可是爹,女兒不喜歡顧淵,您就不要自作主張了。”只要等顧淵救出顧念,又目睹顧念死去后,她再出現,那時候就既能保住父母的性命,還少了顧念這個絆腳石,她與顧淵也能再續前緣,一箭三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