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寺廟之邀

第十一章 寺廟之邀

翌日清晨,紅日在東。

拉雅鎮東面十餘里,朝東的廟門大開,佛祖銅像沐浴在曙光之中,金燦燦地越發威嚴。

一個小和尚從大門中走出,一臉疑惑。

主持說昨天夜裏廟裏來了一個佛國高僧,要出錢修繕咱們寺廟,還要講經誦法渡化一方,後來得知昨日那中原的富裕施主手持佛珠,便要自己前去拉雅鎮請來一見。

小和尚習慣性地伸出手摸着自己的一顆小光頭,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總覺得哪裏不對勁,可哪裏不對勁,又不太說得上來。

不過平日裏主持讓自己出去辦事,如去拉雅鎮中置辦寺廟所需的商品,拿錢時總是扣扣索索的。

今日卻是直接扔給自己一吊錢,帳沒算,錢也沒數,只是交代自己務必將那兩位施主請來。

別看主持總是一個老糊塗的樣子,只要沾上錢財一事,那帳是算得門清兒,一個多餘的銅板都不願意給自己。

也就是逢年過節之時,寺廟中香火錢有許多盈餘,才願意給上自己幾個銅錢的跑腿錢,不然小和尚可不願意干這苦差事,每個月往那拉雅鎮中跑上幾趟,不管是柴米油鹽和鍋碗瓢盆,好像事情全都是自己一個人包了。

想到這裏,小和尚有些憤憤不平,打自己還未記事起,就在這寺廟裏待着了,是主持的小徒弟,所有人的小師弟。

大師兄說那會兒自己能夠跪着將整個寺廟都爬了個遍,髒的地方爬乾淨了,乾淨的地方又被爬髒了,打小就覺得自己是個習武之才,習武之才都需要多鍛煉走走啊,於是在自己很小的時候,便開始攬下了寺廟中的許多活計。

小和尚越長大,就總覺得大師兄在誆騙自己,在這破地方,他那什麼瞎眼光,能看得出自己是個練武之才?

記得有一次,一位施主送來一隻活的小羊,正好大家又不缺糧食,便把小羊養了起來。大師兄還說那小羊生龍活虎,骨骼奇佳,肯定能長命百歲,可是才沒過多久,小和尚每天親自餵養的小羊就慘遭橫禍死於非命,於是便只能作了大家的腹中餐。

那會兒幾位師兄也沒少誆自己,慫恿自己與天資一樣聰慧的小羊打架,還說是相互砥礪武功。有時候小和尚自己被小羊的一雙羊角頂得疼了,便含着淚,不敢去看師兄們,怕師兄們笑話自己,剝奪了自己武學奇才的稱號。

小和尚一狠心把那小羊打得疼了,也不忘帶着小羊去個芳草鮮美的地方大肆吃草,以表歉意。

眾位師兄和師傅享用完羊肉之後,自然也不忘再誆騙小和尚一番,說吃了那羊肉,便是氣血相融,羊兄弟的武學天資與小和尚融為一體,以後便只能由小和尚擔負起替羊兄行走江湖的責任,於是將信將疑又肚子咕咕叫的小和尚,才抹了一把哭紅的眼睛,含淚吃了三大碗。

當然,美美享用過整日陪小和尚練功的羊兄弟的血肉之後,眾位師兄和師傅便早早進入夢鄉,留下小和尚收拾殘局,小和尚吃飽之後,又將羊兄的殘骸用布包好,找了個風景秀麗的地方埋下,再拍拍肚子,說著以後肯定要替羊兄好好闖蕩江湖之類的話。

其實土葬,並不是西域這邊的習俗,而是中原那邊傳過來的,小和尚從小便在這草原之中的寺廟長大,耳濡目染之下,跟着學了不少佛法,卻不嚮往那號稱極樂之地的諸多佛國,反而對只有隻言片語了解的中原興趣頗深。

如這土葬,以及清明中秋重陽,驚蟄穀雨等,諸多事物,哪怕只是隻言片語,小和尚也會跟着這些隻言片語思索上半天,想那中原的吃食是怎麼樣,過年過節是怎麼樣,更遠處的大海是怎麼樣。

聽說中原那邊,每逢過年過節,便家家戶戶張燈結綵,五顏六色甚是好看,也不知道到底是個啥光景。

小和尚任勞任怨去拉雅鎮置辦東西,倒也不是真的就信了師兄們的鬼話,而是去一趟拉雅鎮裏,人們閑聊之時,總會從他們嘴裏聽到很多故事,只要廟裏需要置辦的東西不是非常緊急,小和尚往往坐在酒樓門口台階上,一聽就是一下午,也虧得拉雅鎮多數人都還算尊佛,才沒有被捻走。

其實很多時候,小和尚願意相信大師兄不是在誆騙自己,若是自己只是個平凡的人,那豈不是要一輩子待在寺廟裏?

早些時候,小和尚最喜歡躺在綠油油的草地上打滾,但一想到若是一輩子都只是面對着這一望萬里的草地,便總有些開心不起來。

小和尚拿着整整一吊錢,本想趁這個機會好好買些吃食,犒勞一下自己,也算是自己跑腿這麼多年的酬勞,那中原傳來的冰糖葫蘆,小和尚可是饞了三年了。

不過一想起一年中總有這麼幾天卻少糧食柴火的時候,小和尚便有些心軟,覺得自己擅自用了這些錢,有些對不住師兄們和師傅,若是留在缺少糧食或是寒冷的時候,雖然少,但總能有些作用,讓大家少挨些餓也好。

師兄們雖然經常逮着機會便欺負自己,可是一到糧食緊缺或是天氣寒冷的時候,總也不會餓着自己凍着自己。

小和尚遠遠看着一隊牛羊從拉雅鎮中出來放牧,應該是宵禁剛剛解除不久,便立刻將拿在手中晃悠的一吊錢收起來,師傅時常教導自己,出門在外,不可露財!

銅板碰撞的叮叮咚咚聲音沒了,小和尚收回思緒,再用手摸了摸囊中一大串銅板,確保安全無誤之後,心裏開始盤算着師傅交代的事情,廟裏來了高僧,聽說兩位施主手中有一串佛珠,便向見見二位施主......

小和尚有些懊惱,剛才思緒太多,都快忘記了師傅交代的一大段話。

當然小和尚也有些私心,想着二位施主是中原人士,走過這麼大一段路才來到西域,肯定知道很多中原那邊的事情,若是在路上能夠給自己講上一講,小和尚都不知道自己能開心多久。

在南飲風房中打坐了一晚上的江折枝站起身,稍微活動了一下筋骨,轉頭一看,南飲風果然還睡得跟死豬一樣。

江折枝小心翼翼將房門打開一條縫,側身鑽出去之後,又將房門輕輕關上,打算下樓查探一下狀況,順便晒晒太陽買些早點吃食。

一夜打坐,甚是清寒。

江折枝出門后,南飲風便瞬間睜開眼睛,坐起身開始洗漱,裝睡也不容易。

南飲風看着被江折枝輕輕掩上的房門,撇了撇嘴,昨夜刻意將隔壁的被褥放在江折枝前幾天打坐的地方,沒想到這小崽子不僅不領情,還趁自己睡著了又將被子蓋在自己身上,怪不得昨天夜裏覺得沉。

江折枝站在酒樓門口,曬着太陽喝着一壺小酒,活動了一下筋骨,便遠遠地看見四處與人詢問的小和尚。

江折枝對寺廟的觀感並不好,還記得這個小和尚,昨天站在眾人身後,眼中充滿好奇,卻又有些怯生生的。

好半天之後,小和尚才到達江折枝這邊,盯着江折枝看了許久,確認無誤是昨天到過寺廟裏拿出佛珠的施主,才將師傅交代好的言語一一背誦而出,想不起的時候,便摸摸自己的小光頭。

江折枝看着小和尚這為難的樣子,也沒有多問,知道寺廟裏來了一位高僧,聽說自己手中有佛珠,想請自己過去看看。

江折枝畢竟肩負着南飲風的安全,有些多疑,猶豫片刻之後,還是答應了下來。

江折枝讓小和尚稍等片刻,上樓去與南飲風知會一聲。

本想讓南飲風就在客棧里待着,或是去鎮長那邊,反正也給了鎮長不少錢,江折枝一個人前去看看究竟。

誰料南飲風直接抽出劍來,當場耍了一套剛學不久的劍法,還算有些火候,江折枝才同意了讓南飲風跟着去,若是自己出去了,反而留她一個人在鎮子裏,出了什麼事,自己不在身邊,也挺麻煩。

小和尚還要順路購置一些物品,免得下次再多跑一趟,畢竟十幾里的路,誰也不想來來回回地走。

江折枝便與小和尚約好在鎮子出口見,繞路去了一趟鎮長家,拿出一張二百兩的銀票,若是自己一個時辰之後還未返回,便麻煩鎮長帶人跑一趟。

能用錢買到的救兵,即便是以防萬一,也是多少都不嫌多。

江折枝總覺得這一趟有點蹊蹺。

寺廟那邊,一個美貌婦人端了張椅子,坐在佛祖銅像面前,張開雙臂擁抱陽光。

站在一旁的周堅遞上一杯茶,追了這麼久,今天總算能夠如願以償,之後只要躲過王西岩的追兵,再找個清凈之地,安心修行個兩三年,等這合歡宗得來的雙修功法有些火候,再重出江湖之時,何處去不得?

屆時只怕是她王西岩,也不敢只帶二十餘人就追殺自己與香書幾千里。

幾個和尚畏畏縮縮站在一邊,不敢靠近又不敢遠去,這個女煞星,實在是不敢惹,出賣兩位施主,也實在是情非得已,若不是如此,小小寺廟十幾人,只怕是無一人能夠幸免於難,要提前去見佛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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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枝飲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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