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路遇意外！
第二天一早，也就是天啟元年三月九日，距離瀋陽大戰爆發還有四天。
此時天才剛剛亮，高耀晉就已經到達了火藥作坊，並且和昨天一樣……整個火藥作坊都透着一股衝天的幹勁！並且這種幹勁，還是有着實際的物質基礎作為支持的！
在昨天成功生產出了改良式火藥后，高耀晉就是信守承諾，當場就給這一百多個匠戶們發放了工錢！並且還是整整五倍的足額工錢！絕沒有什麼亂七八糟的折色充數的！
所以這些被欺壓了一輩子的匠戶們，當時拿到了銀子之後手都在抖呀！
他們破天荒的有了一種被尊重的感覺！有了一種發財的感覺！甚至都想快點回家把錢藏起來……
不過為了能以更好的狀態生產火藥，高耀晉還是提醒了他們……這樣的好日子以後還有，所以完全不必吝嗇錢財，應該好吃好喝的調養一下自己，畢竟以後的工作還需要足夠的體力不是？
而在白花花的銀子都踹到了兜里之後，這些匠戶對於高耀晉的話還有什麼疑問的嗎？於是這些之前被人看不起的窮匠戶們，破天荒的有了底氣，去了各大肉鋪、米面鋪、大膽消費一回了！
反正是上好肥肉儘管割，上好白面儘管買……這樣就能回家做一頓香噴噴的餃子了，還是數量管夠的豬肉餡餃子。
所以這樣吃飽吃好之後，第二天這些匠戶再次來到火藥作坊之後，那是每個人從身體到精神，都比昨天更勝一籌，都能更好的勝任自己的工作了。
而高耀晉看着這一幕，還是非常滿意的，只是他才到沒多久，就有人來了。
就好像這時，就有一個守門的小吏跑來向他稟報：“啟稟大人，之前總兵府的那位大人來了——”
高耀晉聽了就是點點頭……看來是來看看進展的如何了。而那位賀海平賀千總也是說到就到，等到他走進了火藥作坊后，馬上就問起改良式火藥的事情來，特別是進展結果。
而等到他看見居然真的做出來了，還是數量如此之多的改良式火藥！甚至這種產能，都刷新了火藥作坊的歷史紀錄后，這位內丁千總的表情就很有些豐富了……
不過高耀晉都做的這麼完美了，他也不可能在雞蛋裏挑骨頭，再找什麼茬的。
於是接下來他就只能和高耀晉進行了交接……這位出具了由賀世賢親筆簽發的提取火藥的公文，並另有二個相關的軍需官作為見證。
這樣手續齊備后，就把這批新鮮出爐的改良式火藥給提走了。
根據公文上的說明，這批改良式火藥，將會交給賀世賢手下最精銳的一千內丁營使用！有多餘的再交給其他精銳明軍使用，以此來加強瀋陽防禦。
而看着對方提了火藥后匆匆離開的背影，高耀晉就是眼睛微微眯了起來……老實說他的第六感，就對這位賀大人有些不放心的。
不過既然對方手續齊備，還有專門的軍需官全程監督，再加上還有他這個可以隨時面見賀世賢的知情人，在一旁進行驗證……
這樣三重保障之下，對方就算有什麼小心思，也不敢做手腳了吧……
於是這樣想着，高耀晉就決定，有機會見到賀世賢的話，到時候敲敲邊鼓。
並且在來到了火藥作坊沒多久，高耀晉感覺現在就要去一趟總兵府了……無他，火藥作坊里其他都不缺，軍器局倉庫中本來就囤積了大量的原料，可是20兩銀子卻花的差不多了。
別看這20兩在這個時代屬於絕對的巨款（差不多等於後世的二十萬元），可架不住開銷大啊……
有一百多個匠戶需要日結銀子，還是比正常薪水整整翻了五倍的銀子，所以消耗奇快之下，為保持生產穩定，高耀晉必須再去總兵府要一筆銀子過來了。
當然以火藥作坊的重要性，他離開之後沒人坐鎮可不行。雖然現在那幾個官吏都老實的跟瘟雞似的，誰知道他走了之後會怎麼樣呢？
所以高耀晉就把阿福留了下來，代替他盯着這裏——想必以阿福的機靈也一定能完成這個任務的。
這樣都交待妥當之後，高耀晉這才趕往總兵府。
此時天色已經大亮，初升的陽光照在了瀋陽這座軍事重鎮上，彷彿籠上了一層淡淡的迷霧。更有城內的眾多百姓都紛紛走上了街頭，為生計而忙碌……整座瀋陽城開始蘇醒。
可是騎馬奔馳在大街上，高耀晉卻能明顯感覺到……城中的氣氛比起前幾天更為壓抑了。
甚至他都不時可以從身邊經過的百姓中，聽見這樣的字眼——“聽說了么？女真人要打過來了……”
“哎，女真人那麼凶，也不知道瀋陽城能不能頂得住……”如此這種對話隨處可見。
包括和這種壓抑氣氛相對照的，在一些重要的街道上，都增加了很多手握刀槍的明軍來維持次序的。
顯然秋風未到蟬先覺，在女真人攻城都進入倒計時的嚴峻形勢下，不說城中的老百姓，還是守衛瀋陽的七萬明軍，都察覺到女真人快要到了……一場事關生死的大戰即將到來！
當然就這些無辜百姓來說，不管他們是否擔心，到了這會他們已經無法離開瀋陽城了！
（瀋陽此時已經全面執行戰時體制，再加上怕有女真姦細混入，所以三天前全城的四座城門就已經全部封閉，弔橋拉起，隔絕一切內外進出，只等最後的時刻到來了！）
所以此時此刻，這十幾萬無辜百姓，也只能等待最後的命運審判了。
只是看着周圍這些惶恐不安的面孔，看着這些因為這三年以來，聽到過太多女真人勝利后大肆屠城的消息，而惶恐不安的百姓們，高耀晉的心情就很是沉重……
然後只希望自己的努力可以有用，希望時間還趕得上，希望這座北地重城，不會像歷史上那樣，全城二十萬軍民活下來沒多少吧……
只是接下來，高耀晉在路過一處街道的時候，卻驚訝的發現在一家不起眼的鋪子門口，卻是擠滿了人！
很多百姓都蜂擁着搶購什麼東西！人山人海的！甚至那種購買的熱情……不遠處還有更多的百姓在紛紛趕來！
咦，這是在搶購糧米之類的緊俏物資嗎？可是這家看着也不像是賣米的鋪子呀？
高耀晉就感覺很是奇怪，一般來說在大戰前夕，百姓都會買上一些糧米油鹽之類的生活必需品，以圖自保，可是這家看着也不像呀。
那就去看看！在這種關鍵時刻、在這種大戰爆發前的關鍵時刻，任何反常的舉動都有必要加以留意！這樣想着，高耀晉就立即打馬走了過去。
只是等到高耀晉走近之後，等到看清楚百姓們搶購的東西后，他卻是愣住了——咦？搶購的居然是這個？都蜂擁而來，你爭我奪的老百姓們，居然只是在購買這個？搶購感覺完全沒什麼用的草繩？
雖然這家店鋪出售的草繩和常見的相比，有些不一樣，感覺要粗了一些，結實了一些。可這不還是草繩么？再結實也用不着搶購呀……
這不能吃不能喝的，所以大伙兒這是為什麼呀？高耀晉就是迷惑了……
正好這時搶購的人群中，有個婦人成功買到之後擠了出來，儘管她為此花了不小的力氣，可是看着手中緊捏着的一圈草繩，她的臉上卻露出了一種奇怪的欣慰感。
高耀晉見狀就打算問問，於是他就下馬行了一禮道：“這位大姐請了，在下這幾天一直沒出門，所以不太明白……大夥都搶購這個草繩幹什麼呀？”
“這個……”看見高耀晉一身當官的打扮，還騎着高頭大馬，一看就是官面人物，出於老百姓對於官府的天然畏懼感，這個婦人就是害怕的連連後退，甚至連說話都變得有些不利索的。
倒是她懷裏還抱着一個四五歲的小女童，看見高耀晉說話和顏悅色的很是和氣，不像是什麼壞人，而且為什麼要買草繩她也恰好知道。
於是這個女童就揚起稚嫩的小臉，天真無邪的笑道：“大哥哥你不知道嗎？娘說女真人這幾天就要來了！可是女真兵很壞的！所以萬一瀋陽守不住的話，娘說就要用這個自盡的！”
說著這個女童就是指了指已經掛在她小脖子上的一圈草繩，表示這就是為了上吊自殺準備的——萬一瀋陽守不住，提前做好準備！
“什麼？你知道自儘是什麼意思嗎？”高耀晉聽了就是身子一震，難以置信的看着眼前這個天真爛漫的小女童……你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你還能笑得出來？
而見了高耀晉的模樣，這個小女童卻是茫然地看着他，完全無法理解他為什麼如此嚴肅！
當然也難怪她如此，這個小女童實在是年紀太小了，頭上梳着一雙羊角小辮，都還是不諳世事的年紀，並且小女孩還長得非常可愛……
白生生的小臉上鑲着一雙黑寶石般的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看着你彷彿會說話。
再加上臉上一笑就會露出來的二個小酒窩，那種天真爛漫，那種懵懵懂懂，那種美好和純真，就好像降臨人間的小天使。
可是，看着她天真爛漫的模樣，高耀晉心中卻是感到陣陣刺痛……就是這樣一個含苞欲放的小生命，就是這樣一個天真無邪的小生命，還未品嘗到人世間的幸福，就要品嘗到兵災之苦了嗎？
甚至看她才四五歲的模樣，如此美麗的一朵小花還未綻放，就要無情凋謝了嗎？
於是高耀晉再也忍不住了，繼續問道：“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儘是什麼意思嗎？”
“小花兒知道啊——”小女童就是笑着道：“媽媽說那就是永遠睡覺唄！永遠不再醒來！”
“雖然我問媽媽永遠是多久，什麼時候可以醒來，媽媽沒有說，可是娘說了，必須要那樣！因為女真兵都壞透了！什麼壞事都幹得出來！”
“娘說就好像去年北面有一座大城，被女真兵攻破了之後，不僅殺光了裏面所有的人！還做了很多很多其他的壞事……”
“所以娘告訴我說，就算是死！就算是永遠睡覺！永遠不能醒來！也絕不能做女真兵的俘虜！”
聽完這些童真的話，高耀晉的眼睛濕潤了……看着小女童可愛的模樣，這不正是一朵含苞初放的小花兒么？
可是如此小小年紀，卻用一種和她年齡不相稱的平靜口吻，描述這樣可怕的事情……
高耀晉就是再也忍不住了，他低下身去摸了摸她的小腦袋，聲音低沉的保證道：“小花兒你放心，大哥哥今天向你保證，這一天絕不會到來！瀋陽城絕不會被女真人攻破！我保證！”
只是說完之後，高耀晉卻再也不敢停留！他飛快的跳上馬去，然後拚命打馬飛奔離去了！他要去總兵府！他要盡一切努力，來阻止這一人間慘劇的發生！
只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就算高耀晉強迫自己不再去想此事，就算他都以最快速度打馬飛奔，乃至耳旁勁風都為之呼呼作響的！可是小花兒那童真的話語依舊在他耳邊迴響。
並且稱得上是歷史教科書的他，非常清楚女童剛才說的是哪座城。
因為符合這個條件的，那就是原本鎮壓整個遼東北部的開原路城了！
作為遼東鐵三角之一，規模還要遠超瀋陽城的開原路城，平時常駐都有六七萬精銳明軍的！再加上城中百姓的話合計都有二三十萬！可是這樣的大城依然擋不住女真人的鐵蹄！
並且女真人在攻破開原城之後，因為開原軍民‘不識時務’，沒有在他們攻城的時候配合放下武器投降，反而是堅持抵抗，所以這些畜生獲勝后居然都悍然屠城的！還是連續三天！
所以等到屠城過後，諾大個開原城上下已經沒有一個活口……整整數十萬軍民慘遭殺戮！甚至連處於襁褓中的嬰兒都無一倖免！
至於被殺之前什麼‘廢物’利用，婦人乃至諸多女童慘遭姦淫，姦殺、那更是司空見慣的事情！所以這樣的人間慘劇……當時六月突降飛雪，天地都為之落淚啊！
而高耀晉之所以知道的這麼清楚，是因為女真人的這些獸行實在太過令人髮指，所以當時很多史料都對此作了詳細的記載……
截取《朝鮮李朝實錄》中的一段，以下是原話……開原城中最多節義之人！兵才及城，人爭縊死！屋無虛梁！木無空枝！五六歲小兒亦有縊死者！狀極慘不忍睹……
正是有了這樣的前車之鑒，有了這樣血淋淋的前車之鑒，今天同樣面臨女真大軍壓境的瀋陽城，無力反抗這一潛在悲慘命運的老百姓們，才只能被迫搶購草繩了呀！
只是想到這些，高耀晉眼淚都忍不住流了下來……
難道面對女真人的滔天凶威，面對女真人的屠刀高舉，我們只能用自盡來抵擋嗎？我們只能用最無奈的自盡來抵擋嗎？我泱泱中華，竟凄慘如斯？
絕不！
下一刻高耀晉已經暗暗發誓……只要他活着，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在，就絕不允許這樣的人間慘劇發生！
只要他活着，就絕不允許女真人踏入瀋陽城一步！
只要他活着，就絕不允許女真人殺我同胞！屠我漢人！
我要救瀋陽！
ps國慶全國放假，反正看的人還不多，白馬也放個假，期間更新不定，特此告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