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大結局上
“你!我明明比你大!錢紫香你才是小屁孩!”男孩漲紅了臉,又瞪了眼追上來的奴僕,“下次教我生火做飯!誰都不許幫我!”
兩個孩子吵翻了天,男子從山居里走出,敲着竹竿來到幾人面前,接過胡麻蒸餅和肉燕,笑了:“阿許和紫香,都是最棒的!”
“哎喲,涼老爺,您別誇了,這兩個小祖宗是天生的冤家,兩方家長還說,冤家宜結不宜解,奴至今沒明白什麼意思。”奴僕苦笑不得。
“是啊,宜結。”男子意味深長的點頭,“不過,子沅是我義妹,紫香喚我舅舅,阿許是我義子,喚我父親,這輩分到時得理清了。”
結緣,從娃娃抓起,不愧是苣靜和錢蹊他們,眼光不錯。
只有奴僕摸摸腦袋,愈發疑惑了。
“父親,這棵枇杷樹您要種到什麼時候?您想吃枇杷了,阿許幫您去買,東市鋪子那家可甜哩!”魏許跑到枇杷樹前,摸了摸自己肚子。
“魏許你這個笨蛋,枇杷要自己種出來的,才是最好吃的!”錢紫香負手在後,搖頭晃腦道。
眼看着又要吵起來,男子敲着竹竿走過去,伸出手,魏許會意,主動把腦袋遞到他手掌下。
於是男子摸了摸那小腦袋,聲音溫和:“要種到……某個人回來。”
“誰?”魏許和錢紫香同時興奮的反問。
男子卻不再回答了。
他黑暗的視線里,彷彿勾勒出了兩個孩子的面容,不知道像不像,但冥冥中,他看見了因果的連線。
結緣,結的是很多種緣。
包括了他,和這兩個孩子。
神的慈悲是問題,終是他自己寫出了答案。
……
諸侯歷一百五十七年。
諸侯歷一百五十八年。
諸侯歷一百五十九年。
……
諸侯歷一百六十年,這是某個人走的第十一年。
今年的夏,原野上青草茂盛,草尖上金黃的夕陽盪到了天際。
某個已經被遺忘名字的男子,敲着竹竿,摸摸索索的,從山居里搬了竹躺椅出來,就放在院子裏,枇杷樹長葉了,乘涼正好。
他的背愈發弓了,好像也不老,四十來歲,卻已是滿面風霜,滿頭白髮。
他傴僂的走到樹下,躺到竹躺椅上,舒服的嘆了口氣,想起很多年前,他和她也並肩這般躺着,看着天上的星河,吃着冰好的西瓜,搖着蒲扇,說要一起變成老婆婆老大爺。
一晃,君埋泉下泥銷骨,我寄人間雪滿頭。
被翻出來無數遍的回憶,卻還是那麼鮮活,回憶里的她,一點兒都沒有老。
“魏涼!”
寂寥的人間,有誰這麼喚,清晰得就好像在身前。
男子手中的蒲扇一滯。
側耳辨認,發現是路過的村民的驚呼:“呀,那棵枇杷樹結果了!我孩童時就見它種下,也不知道什麼品種,長了十一年,終於結果了!”
哦,不是她。
男子手中的蒲扇重新搖起來,卻是一聲悶響,他腦門一疼。
咚,好像什麼東西砸下來了。
蒲扇再次滯住。男子下意識的看向腳邊,一個黃燦燦的枇杷在地上滾,他又抬頭。
頭頂的枇杷樹綠穹如蓋,風拂過,簌簌響,攪碎了黃金般的夕陽。
——黑暗了數年的視線,在那一刻,彷彿全都重新看見了。
枇杷樹間什麼也沒有,估計枇杷也是風吹下來的,男子卻看了很久,看着看着,就紅了眼。
良久,他語調不穩的嘲諷:“笨蛋。”
然後他收回視線,在旁人看不到的角度,嘴唇微微一翹:“……小笨蛋。”
這或許是史書上沒有記載的,他和她的初見。
……
第二天,來偷枇杷的村民發現,院子裏的竹躺椅上,那個瘋子睡著了。
他們駭了一跳,小心翼翼的打量他,卻發現他臉色發青,發黑,是已經僵了。
“死人了!”村民驚恐的嚎起來,四散跑開。
待到縣裏的仵作,還有某些氣度不凡的人到來時,仔細詢問,也把了脈,排除了他殺或意外的可能。
“奇了怪了,這瘋子是瘋點,但沒什麼毛病,昨天還好好的,搬了竹躺椅來乘涼哩!”村民議論紛紛,都很詫異。
仵作更詫異:“是沒毛病,身體健康,怎的如此突然?看他面色安然,還帶着笑,到底怎麼死的?”
“肝腸寸斷罷了。”
這時,茫茫青草原里,走來一名跛腳僧人,出聲解釋。
村民們認得是白馬寺的高僧,便不再多嘴,幫着入殮去了。
跛腳僧人走進院子,伸手撫摸枇杷樹,笑了:“功德圓滿。”
……
時值西周八百年後,進入諸侯亂世,諸侯歷一百六十年。
燕國的夏,枇杷熟了。
他和她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