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再入天機閣
田季安一走，蔣士則瞬間眉頭緊鎖。由面上來看，李書丞的死不過就是一個仇殺案，他天機閣費心思查了，真兇更是押入了大牢。
可麻煩的是，這李書丞乃是四品監察御史，此次更是奉天子之命巡察魏州。此事關乎朝廷的臉面，更是牽扯着大名府的聲譽。此案若能悄無聲息地壓下去，自然是最好不過，可就怕被有心人拽着鬧大了去。
蔣士則知道節度使大人在傳令天機閣之前，就已命人將那船上翻了個底朝天，李書丞的房間更是搜得仔細，但到手的僅是一個空盒子罷了。密函消失在了船塢之間，才使得一切問題都變得更為嚴峻。
當然，眼下只要他天機閣壓得住，將局勢牢牢掌控，可前提是密函沒有落到有心人手中。田季安此番到來，將前因後果都給蔣士則說了一便，可那話中留下的三分餘味，卻令蔣士則頗為驚奇。
“稟大人，李書丞此次入魏巡察，怕是居心叵測。”
不知何時，蔣士則身後冒出了一人，那人躲在陰影里似乎不打算露面。
片刻，蔣士則開口道：“我要知道密函上的內容。”
那人應了一聲：“是！”便悄然離開，腳下不曾發出一點聲響。
外人只知天機閣是一個專司刑偵，不管雜聞逸事的地方。殊不知天機閣耳目通達四方，是大名府背後的一雙眼睛，只要他田季安一句話，蔣士則連海里的泥鰍都能給他挖出來。
天機閣的門庭從不蕭條。
季青臨跟着管事的繞了大半個圈子，才算是真正進入天機閣的內牆。
任職的過程十分順利，管事還專門領着他左右逛了一圈，住所也是安排得極為妥當。
“季公子，閣主吩咐，您整理好包裹之後便前往神機堂，閣主與其他幾位大人在那裏等候您。”
季青臨點了點頭，之前查案雖也來過天機閣，卻不過是蜻蜓點水。今日以正當身份重入此間，有了管事的帶領，從進門起就一直喋喋不休地介紹，季青臨才算是真正看清了這個地方。
那名管事走之前還特地叮囑了一句：“季公子，您腰間的牌子可收好了，在這閣里有大小事，可全得仰仗着它呢。”
季青臨徑直上前，神機堂乃是天機閣要地，一般只有閣主蔣士則與天機閣幾個重要的神探才能夠隨意進入。堂里存放了重要的情報資料、各種兵器物件，以及一些新奇的研製成果。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神機堂乃是整個天機閣的核心，具有象徵意義，是天機閣要員參事、論案的地方。能夠走進這裏並參與天機閣重要事務，自然能說明其地位不凡。
季青臨初出茅廬，一個剛到魏州的小子能直入神機堂，自然並非凡物。換了年輕的侍從領路，一路暢通，總算是到了傳說中的地方。
神機堂內異常寬敞，高至少三丈，四樁內柱上雕有四方之神，這氣韻絲毫不比大理寺遜色。但說來獨特，此處沒有半點官家氣息，倒更像是某個江湖俠門。
據季青臨所知，能進天機閣的可都是些“不凡人”。天機閣辦的本就是江湖、朝堂間的懸案，收錄的也是各地的奇能異士，所謂的廣納人才這一點，與大理寺那中規中矩的地方大相逕庭。
季青臨正想得入神，身後的大門卻被人突然破了開。那人語氣囂張跋扈：“那個誰，發什麼愣呢，快給老娘讓一下！”
季青臨還沉浸在眼前的事物中，卻被一個稚嫩又蠻橫的女娃聲音打斷了思路。待回過神來，只瞧見了一個剛到及笄，梳着十字長髻的小姑娘，她一身粉紫色長襦裙，由大堂正門直奔而來。
只看了一眼，就嚇得季青臨連忙閃身避讓。這小姑娘模樣雖可愛，但讓人驚駭的是她手中的東西，一條赤紅色的小蛇，頭上微凸兩處就像長着角，眼中彷彿不時閃耀着一絲火焰光芒。
“嘶！”赤紅蛇吐着信子甚是嚇人。
季青臨躲閃中，瞟了一眼蛇的頭部，那蛇的頭卻立馬在他面前變得奇大。季青臨只覺得天旋地轉，連呼吸都慢了數拍。
“你……”
季青臨想伸手去夠那女娃，可還未碰到對方衣角，他只覺得心臟像是被人用手死死捏住一般難受，周圍一切都變得虛幻起來，眼前開始模糊不已。季青臨額間冒汗，只覺得腳下踩空身體開始急劇下墜，似落入極寒深潭。
“你沒事吧？”就在這時，一道清朗的聲音如醍醐灌頂般注入了季青臨腦中，他聞到了一股異香。剛才所有的異象與感覺漸漸褪去，眼前逐步清明起來。
此刻，季青臨才發現自己竟然半跪在地上，一隻手拄着地面。
身側，一位翩翩公子悠然一笑，正攙扶着季青臨不讓他趴到冰冷的地上去。男子一身白衣，似不染塵事。雖然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但季青臨已醒悟過來，是此人幫了自己。
“多謝，剛才是怎麼回事？”季青臨緩慢起身，卻發現自己額頭上竟全是虛汗。
“沒怎麼，就是那小丫頭給你下了點毒，你定然就是閣主所說的季青臨吧？”白衣公子話題轉得極快，手上卻使着勁，將季青臨拉穩站直，道：“在天機閣你最應該注意的，就是這個唐小丫頭片子，一不小心就會着了她的道！不過……”
季青臨立刻打量起了那個唐小丫頭。
白衣公子停頓片刻，繼續言道：“有我在，她的那點手段算不上什麼。”言語之間，白衣男子既打擊了對方，又順便抬高了自己的本事，看得出也是一個極為傲氣的年輕人。
不過半息，二人便互懟了起來。
“哎？劉御，你看不起我的小蛇蛇是不？別以為自己會解一點毒就是有本事了，有膽子你讓它咬你一口，剛才它只不過吐了一下信子而已。”
“它能近我身，讓它咬上一口也無妨，我就這樣站着你看它敢不敢。”
季青臨看了一眼對面的小姑娘，沒想到這個看似可愛，讓人忍不住心生喜歡與憐惜的女孩，心思手段卻是如此的毒辣，剛才就那麼一瞬間自己便已中招。
白衣青年沒有再理會那小姑娘，只是扇着手中的扇子站在季青臨一旁。在那扇子扇出的一陣陣微風中，季青臨發現剛才那股異香就是從扇子上散發出來的。
看此情景，季青臨更加明白剛才是怎麼回事了。
神機堂分內外堂，聽見剛才的動靜，眾人才從內堂移步而出。蔣士則為首，身後緊跟着魚採薇、沈夜，其他的兩個之前在船上也有見過，卻僅是打過照面。
季青臨還未多做反應，一個粗獷彪悍的漢子便開了口：“就是這小子？”他一進來就仔細瞟了季青臨數眼，眼中閃過一道狡黠，看到還有些站不穩的季青臨，咧嘴哈哈大笑起來。
漢子一口濃重的北地口音，繼續嘲笑着眼前的人，“兄弟，你這是咋的啦，聽聞你以前是在大理寺辦案，以我們天機閣的門檻，怎麼就把你給絆倒了呢，哎呀實在是太抱歉了。”
季青臨對眼前的情況早有準備，畢竟初來乍到有些人不太高興也是正常。而且能夠進入天機閣的人，能力統統不容小覷，哪怕性格桀驁極端些也不奇怪。
“好了，龍九。季兄既然入了我天機閣，今後就是朝夕相處的同僚，得饒人處且饒人。”扶着季青臨的白衣公子打趣說道。
話音落下，這叫龍九的漢子神色頓時恭敬了很多，撓着頭尷尬一笑：“那是當然的，那是當然的。”
走在最後的是一個女子，紅唇誘人，長相美艷無比，單是一雙媚眼彷彿能勾魂奪魄。初見季青臨時，她的神色很是詫異，可僅是一恍，又泰然自若地跟在了白衣青年身後。
與那女子匆匆對視，季青臨只覺得似曾相識，卻想不出在何處見過。季青臨見她微微動了動唇，卻欲言又止。
蔣士則笑而不語，恍眼凝視季青臨，才走到堂前坐下，又掃了大家一眼，說道：“青臨加入天機閣，是我親自邀請的。諸位今後共事，低頭不見抬頭見，多把心思放在案子上，其他的自然不必多說。”
“青臨，監察御史被殺，能夠在期限內破案，你功不可沒。我們在此，一同歡迎你的加入。”蔣士則起身，將其他幾個人進行了一番介紹。
季青臨也仔細打量起了眾人，暗道這天機閣果然不簡單。
惡毒丫頭唐尤兒，白衣公子劉御。這兩人，一人負責下藥，一個人負責解毒，平日裏喜好以醫斗毒。
大塊頭叫龍九，名字和人一樣洒脫，靠一張能說會道的鐵嘴走天下。塵霜則擅長調香，以香誘人，以香制敵，負責天機閣外部的消息收集。
“青臨，他們我可介紹完了，現在輪到你了。”蔣士則不等他做反應，看向了季青臨。
季青臨向前一步，拱手向大家抱拳一拜，道：“青臨初到魏州，一點微末能力，在大家面前不提也罷，以後還要勞煩大家多多照顧才是。”
頓時燃起的江湖氣息，倒是令蔣士則也忍不住笑出了聲。
劉御率先開了口：“季兄弟這倒是謙虛了，聽說你之前在大理寺供職，且如此年輕便已到了六品司直，想來定是有過人之處的。司直奉旨巡察四方，複核各地案件，我們以後只怕是得跟着季兄多多學習了。”
其他人不表態，季青臨倒是很能接受，唯獨劉御今日對他的態度，讓他有些看不明白。他看起來不算是天機閣最突出的人，可眾人卻都願意聽他一言，想來應該不簡單。
蔣士則正色道：“我天機閣直屬大名府，沒有具體的官職，下面的尋常案子我們不辦。我們要做的是收集情報，破天下奇案。能進到這裏，便證明了你們並非一般人。天機閣勿需你們每日都來點卯，只需有緊急事務通傳時能隨叫隨到，可單獨行動必須報備。”
蔣士則離開之後，其他幾人也相繼告辭，除了季青臨之外只剩下了魚採薇和沈夜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