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前夕

按照季青臨的預想，王清讓背後之人必然已發現他帶走的密函是假造的，為了拿到真貨，不會讓王清讓過早暴露。

果然，不出片刻，遠處一襲白衣出現在了山頭，王清讓領着一小隊士兵快步趕回。沈夜頓時警覺，正欲出劍，季青臨卻將其暗自壓下。武副將雖有怒氣，卻也僅是皺眉，並未真的作出大動干戈的架勢。

隨着王清讓越來越近，季青臨才看清那白衣上沾染的血跡，他雙眼中滿是倦態，看起來像是遭遇了不測。

季青臨十分疑惑，側目看向武副將：“中埋伏是怎麼一回事？”

“想必是誤會了。”武副將訕笑道，他原本以為是王清讓故意引部隊入了埋伏，可眼前看來對方似乎也遭遇了伏擊，想來是多慮了。

季青臨卻是無奈地搖了搖頭，道“武副將，你們陰山大營可有炸藥？如今浮屍的源頭已經找到，我們得去毀掉那些害人的東西。”

“有有有，炸垮小半座山的量還是有的。”武副將立刻臉露欣喜，畢竟他們折騰了幾天，一想到能將那些陰兵炸飛，連忙開始整頓零散的隊伍。

此時魚採薇卻當著眾人的面，一把扯走了季青臨。二人移至旁側，季青臨自知是剛才所說觸及到了她的底線，立即解釋道：“我知道陰兵當中有不少你父親的舊部，我們既然已經找到了破解的法子，自會想辦法安葬他們。”

聞言，魚採薇這才平息下來，對方能想到安葬之事，讓她感動不已。

“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這便出發。”季青臨回到隊伍之中，重新擬定了撤退的路線，整支隊伍立刻收拾下山。

日頭正盛，一支從頭到腳裹得嚴實的隊伍如黑蟻遷移，悄然出現在了僻靜山中，他們順着山脊而上，每一步都整齊而謹慎，不發出一絲多餘的聲響。

隊伍往左約莫一裡外，則是一支馬隊，同樣是黑衣黑袍，不過他們的黑色中夾雜有絳紅的布料，黑得並不徹底。只是為首之人臉上詭異的刺青十分滲人，驚得飛鳥紛紛避讓。

半道上，有探子彙報，季青臨一行正往回撤，看路線應是準備返回陰山大營。按照他們的速度，要不了多久就能碰上。蔣士則望着一旁的山脈，冷眼問道：“人可齊？”

“稟閣主，諸位神探都在。”

約莫一個時辰后，在昨夜駐紮的峽谷口，兩支隊伍順利相遇。季青臨見蔣士則直直地盯着自己，眼底是抑制不住的欣喜，本還在想着該如何飛鴿通報密函一事，眼下閣主親自來了，倒是省去了許多麻煩。

見蔣士則親自降臨，武副將頓時收起了平日的粗曠，跟在季青臨身後有些不知所措。季青臨低聲安撫數句，旋即上前彙報浮屍源頭之事，卻對唐尤兒研製解藥的進展隻字未提。

隊伍繼續撤退，蔣士則將王清讓喚了過去，語重心長交談了許久，期間並未再叫其他人。沈夜一臉不解地看着季青臨，可對方只落下一句：“踏實走路，別三心二意。”

時至黃昏，距離陰山大營尚有七里地，據返回的探子彙報，這一路並未有追兵跟隨，眾人便挑選了一處河岸紮營，決定休整三個時辰再行趕路。

營帳安排好后，季青臨便被喚入了閣主帳中。王清讓則悄悄潛到帳外，聽着裏面偶爾傳來笑聲，他心中更加確定這二人之間藏有貓膩。

帳內笑聲停歇，季青臨拿着一隻木盒出了營帳，王清讓再次悄悄跟上。

直到季青臨回到帳內掐滅油燈，一道魅影頓時閃現，劍光如匹練般襲來，不用想也能猜到是王清讓出手。

季青臨不慌不忙地站在原地，似乎胸有成竹，不躲也不閃。而他的身後已有兩道人影飛躍而出，護在身前。季青臨頓時抽身而出，再度掌燈。一陣刀光劍影之後，王清讓已然落了下風，身上佈滿了深淺不一的刀傷。而事先便藏在帳內的沈夜與武副將，正輪番上陣，將刀劍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與此同時，季青臨的軍帳如同搭好的戲台般，四面垮落下去，露出了靜謐的夜空，以及早就埋伏在一旁的蔣士則等人。

“我自問待你不薄，為何要當叛徒？”蔣士則冷冷道。

成王敗寇，王清讓見狀不由嗤笑起來。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天機閣的審問手段，落在蔣士則手中還不如他當場抹脖子去死，可惜沈夜的劍已經被唐尤兒抹了軟骨散，此刻他連咬舌自盡的力氣都沒有。

“叛徒？呵呵，我有一個故事，不知閣主可願意一聽？”

“你說吧。”

“我的身上流的是士族的血。”此話一出，王清讓的臉上顯露出一股傲氣，他環顧四周，最終將目光停留在魚採薇的身上，努力擠出一絲笑意。

可魚採薇卻視而不見，緩緩避開。

“我知道，你是田興的兒子。”蔣士則冷笑，繼續補充道：“嚴格說來，是私生子。”

“你……你為何知道？”王清讓先是驚愕，可隨即便釋然了。對方畢竟是天機閣之主，手中的情報網遍佈整個河朔三鎮，查到他的過去，並不是什麼難事。

“我還知道，他根本就看不上你，而你為了得到他的認可，付出的可並不算少。六年前，屠戮鏡街三百口人的帶頭者，就是你吧？當初你還只是個少年，就如此心狠手辣，真是讓人吃驚。”蔣士則依舊冷笑，自從他盯上王清讓的時候，就已經派了不少人手，徹查他的過去，終於，讓他找到了不少驚喜。

聞言，王清讓的情緒已是起伏不斷，他狂笑着盯着季青臨，輕聲道：“知道我最大的遺憾是什麼嗎？”

“我當然知道，是當年錯過了我這條漏網之魚吧。”季青臨緊緊握住拳頭，指甲已深深嵌入了手心，鮮血滴落。

“是啊，自從你來了之後，大家都將注意力放在你的身上，就連我的師妹，也圍着你。你可知，我才是天機閣大師兄！”王清讓咬牙切齒，他的神色竟有些癲狂起來，一開始有些哽咽，可忽而又恢復了冷靜。

“你利用種種手段加入天機閣，是為了田興獲取情報，讓他禍害更多人而已！”魚採薇咬緊牙關狠狠道，她一劍拔出，就要刺下，卻被季青臨一把按住。

“我問你，你要老實回答我。”季青臨竭力剋制自己的情緒，沉聲道：“塵霜是不是為你而死？你可曾喜歡過她？”

關於塵霜的死，一直都是季青臨心頭的一根刺。那個傻丫頭，一輩子都不曾為她自己活過。一想到這裏，季青臨就忍不住心疼。

“她？”王清讓一時間竟有些愣住了，似哭似笑，喃喃道：“她是我一顆最好的棋子，可……可我卻對不起她，辜負了她。”

見此，季青臨緩緩閉上了眼睛，她知道塵霜若是能聽到這句話，該會有多麼的開心。可惜，她聽不到了。

季青臨深吸一口氣，轉身離去，他不願再見到眼前之人。

“將人收監，把他被擒的消息放出去。”蔣士則揮了揮手，便回到了自己的營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