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眾人一時都沉默不語,紛紛也用手指在地上劃了起來。
營外,金軍的吶喊聲和號角聲不絕於耳,近處,漢軍士兵來來往往絡繹不絕,只有這一小塊地方,安靜的如同什麼事都沒有生一樣,朦朧中看去,就好象幾個將領正在全神貫注的下棋。
劉安邦先打破了寂靜:“如果我是金軍將領,就把隊伍這樣佈置。”他邊說邊伸指在地上划著,“左右佈置精銳部隊,中間佈置輕裝部隊,一旦漢軍出營攻擊,中路向後且戰且退,漢軍不追擊便罷,一旦追擊,憑藉金軍士兵的戰力和士氣,完全可以以一圍一,左右兩邊一包抄,把漢軍包在中間,通吃!”
“不錯!”白不信說道,“末將也是這樣想的。”說著向自己所畫的圖一指,果然,那圖和劉安邦的圖基本相同。
衛青長出一口氣。
這正是他想到的最可能的情形。
現在,他知道應當如何擊敗金軍了。金軍自以為萬無一失的計策,在他衛青看來,到處都是漏洞!
“擊鼓,集合軍隊!”衛青開始佈置戰鬥了!
一萬名左二隊士兵站的整整齊齊。衛青站在閱兵台上,精神抖擻。只是,這次集合軍隊有一點奇怪,按照衛青的要求,所有士兵都緊緊的擠在右側,中間和左側卻是空的。營內的空間本來就不大,所有士兵全都擠到右側,擠的人挨人人貼人的。
“這位長官打算做人肉叉燒包啊是怎麼著?”底下的士兵悄聲嘀咕。
衛青全當沒聽見。他向左側一指,大聲布命令:“凡父母同在軍中者,子在左,父在右,兄弟同在軍中者,弟在左,兄在軍,軍中有生死至交者,年輕在左,年長在右,以上都沒有者,站在中間!”
人群一時亂了起來,有往左的,有往右的,有往中間的,還有些人不知道自己該往哪兒去的。
劉安邦額頭流下汗來。
不會吧?這招數他知道。這一手是戰國時期的事情,據《魏公子信陵君列傳》記載:“公子遂將晉鄙軍。勒兵下令軍中曰:“父子俱在軍中,父歸;兄弟俱在軍中,兄歸;獨子無兄弟,歸養。”得選兵八萬人,進兵擊秦軍。秦軍解去,遂救邯鄲,存趙。”這是大名鼎鼎的《信陵君竊符救趙》的故事。
這故事倒不是不可以學,問題是,現在敵軍就在營外,就算衛青想讓左邊的人“歸養”,他們往哪裏歸?況且信陵君這樣做之後仍“得選兵八萬人”,現在總共只有一萬人,這樣做之後能剩下多少?更何況衛青還在這個故事基礎上加以揮,加入了“軍中有生死至交者,年輕在左,年長在右”,剩下的人就更少了。
劉安邦連連咳嗽,以示自己有話說。
衛青知道劉安邦要說什麼,但他現在沒空理會劉安邦,於是他決定暫時性失聰。
劉安邦見衛青不理自己,只得出聲說話,他輕輕叫道:“衛~~~~”那個“青”字沒說出口。因為一隻手捂在自己的嘴上,白不信的手。
白不信在劉安邦耳邊說了一句話:“將軍,既然你我都知道此時不可學信陵君,衛青當然也知道。”
劉安邦閉上了嘴,但心裏仍止不住的直打鼓。
左中右三路已經分好。左右兩路人數眾多,而中路的人則很少。的確,你可能不是父子同在軍中,也可能不是兄弟同在軍中,但在軍中連一個生死至交都沒有,除了新兵,還真不多見。
“花榮聽令!”衛青開始點將。
“末將在!”花榮出列。
“着你帶左路軍出擊迎敵,敵人如死戰不退,你不得戀戰,要退回大營,敵人如後退,你只管向前突擊,無論生什麼事,哪怕敵軍團團圍困,也不得回頭,要一直向前,可聽懂了?”
“得令!”花榮沒有表決心,只是響亮的接令,然後轉身快步走向左隊,大聲令,領軍出戰。他相信,決心不是用嘴來說的,而是行動來證明的。
“李廣聽令!”
“末將在!”
“你去選左三隊精銳之士三百人緊跟在花都統部隊身後,但有軍兵怯戰猶豫,臨陣脫逃,腳步混亂,擅自行動者,殺無赦!”
“得令!”
李廣領命,急急的去找指揮拒戰的張參將要人。
衛青看了看身邊,心中一陣酸楚。當他第一次點將時,林沖還在,而現在,物是人已非,林沖的屍體只怕都沒來得及搶出來吧?他壓下悲傷,向白不信下令:“白都統,你去整理右路軍,只在營中候命,沒我的命令不得擅自出營!”
“得令!”白不信大聲領命而去。
營門處一陣喧嘩聲傳來,花榮領兵在前,李廣領兵在後衝出門去,開始與金軍接戰。
衛青卻為了難。
能夠信任的將領還剩下一個:張參將。問題是張參將身負守營重任,不能輕動,那麼,中路軍何人來領?他心中猶豫,想要自己領軍。但他身為主帥,如果直接指揮中路軍作戰,就難以同時顧及全局,必須有一個人做副手,然而現在,他卻無將可用。
“衛游擊,如果無人指揮中路軍,讓我來!”劉安邦看出了衛青的為難之處,當既請戰。
衛青的汗也下來了。
不是吧?他現在連自己的頂頭上司也指揮?別的不說,這萬一劉將軍受個傷,他衛青的罪可就大了。但除了劉將軍,還有誰能信任?
“游擊大人,你怎麼這麼看不起人?”一聲怒吼突然響起,一個人大步衝到衛青眼前。這人身高八尺開外,膀闊腰圓,雙目圓睜,怒氣沖沖。
“你是什麼人?”衛青問道,他感覺着一股威懾力迎面而來。
“末將馬!現官居左二隊參將之職,游擊大人如看得起末將,就讓末將領中路軍,末將絕不辜負大人信任!”原來馬眼看着衛青調度,任命的將領都是左三隊的,明明的是不信任左二隊的將領,心中有氣,見衛青沒有中路軍的指揮官卻仍不肯考慮左二隊的將領,怒火再也忍不住,不由揚聲出列。
“好!就由你指揮中路軍!你去向張參將傳我將令,命他再調一千五百人加入中路軍,統歸你指揮!”衛青決定就由馬指揮。因為他相信這個滿眼怒火的將領,何況他也需要一個左二隊的軍官,不然完全以左三隊軍官指揮左二隊士兵,容易激起左二隊士兵的不滿。雖然他不了解馬,但馬指揮的是中路軍,和他就在一起,一旦有什麼問題,他可以及時補救。
“得令!”馬領命。
營外,喊殺聲大起,花榮的左路軍已經迫使金軍後退,左路軍正步步向前進逼金軍。
衛青大步走向營柵,以便更近的看清戰場情形。
張參將迎了過來,雙眉緊皺:“衛伍。。。。。。游擊”,他差點叫出“伍長”來,“您連續兩次從我這裏調兵出去,現在我全部兵力只有一千五百人,哪裏守得住大營?”
衛青暗自嘆息。
張參將雖然是參將,卻沒有全局眼光,只能看到他自己眼前的東西。但他不能得罪了張參將,現在他是游擊,可指揮張參將,但危機一過,根據此前的經驗看,他只怕還得是個伍長,那時他和張參將的關係可是完全倒過來的。
他只能出言安慰:“張參將,留一千五百人不過是以防萬一,全部軍隊都已經派出,只待擊敗金軍得勝而回了。”
張參將不出聲了。
他並不同意衛青在此時出戰,在他看來,一萬三千人固守大營是最安全的策略,但衛青此前的一戰給他極為深刻的印象,所以他也不敢出言反對。
“游擊大人,不好了!”一個左二隊的小都統突然沖了過來,滿臉慘白,連連大叫:“游擊大人,將軍大人,左路軍被圍!”他說到後來不是向著衛青說,而是向著劉安邦說,他心裏認為,衛青指揮無方,讓自己的部隊陷入重圍,只能求劉安邦來下命令了。
“你懂不懂軍中規矩?”衛青還沒來得及出聲,劉安邦已經喝住了這個小都統,“如此大聲嚷嚷,成何體統?”
原來劉安邦看到衛青的調度,他最初是十分吃驚的,但隨着衛青一個個的命令,他想到了一個可能,如果衛青真的是想用這個計策,那麼,此戰勝面佔九成以上!所以當他聽到這小都統驚惶失措的大叫左路軍被圍時,心中非但沒有驚慌,反而高興,因為這意味着他們此前猜測的金軍作戰計劃是正確的,金軍的確就是要在營外包圍漢軍。既然這個猜測是正確的,那麼衛青現在的作戰計劃也是完全正確的!
他不由得向衛青看去,滿眼的佩服,衛青也正好看過來,看到劉安邦的神色,衛青就知道,劉安邦已經猜出了自己的作戰計劃,他調皮的向劉安邦一擠眼。
劉安邦感覺着心裏暖洋洋的。
現在,這個他親眼看着長大的小孩子,已經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他突然感覺自己真的老了,現在的天下,是衛青的天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