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50、大內皇城(上)
自一開始,蕭綽就明白父親的意思,也知道母親其實不明白其中關鍵。
所以今早發現母親將宮裏來讓放入長公主府之後,她就知道事情不妙了.....
不過當時已經來不及,大內來的人很多,而且都帶了兵器,甚至有動武的意思,長公主府人不多,無奈之下她只能告訴母親一會兒就回來,還刻意交代,父親一回來要趕緊告訴他。
之後,她毫無辦法,只能在眾多大內宮衛騎兵護送下騎馬入宮。
一路上她在心裏猜測陛下的想法,如今父兄掌控城防大權,城外兵臨城下,人心惶惶,陛下十餘萬大軍幾乎損失殆盡,手中無兵,所以十分惶恐不安,想以她為人質,挾持父親。
不過她想到更可怕的事。
她了解父親的脾氣,他是個無論如何都會留有後路的人,而陛下的做法是斷了父親的後路。
如果.......
蕭綽想着,人已經進入大內,穿過一道道皇城宮門,她心裏越發緊張害怕起來。
她不知道前方會有什麼樣的事情等着她,一路上沉默不已,好在士兵們對她客氣,隨着穿過幾道門后,她已經分不清東西南北,不過她估計大致在北面正殿。
大內皇城小時候她跟父母來過,只是現在一時間記不太清。
之後,士兵恭敬的邀請,她也沒辦法,只能下馬隨行,不過她還是刻意的放緩了動作,盡量顯得得體卻又拖延了時間。
雖然一路緩慢,士兵有些着急卻又不敢催促,不過始終不是長久之計,最終她還是站在正北大殿之外。
她知道這個地方,上次是父母帶着她還有大姐,兄長們在年節時來見先帝的地方。
外面的白玉石凋欄不似幾年前那樣白凈,有些暗黃淺色污漬,地上落葉塵土集在牆角,像是好多天沒有打掃,顯得有些蕭索破落。
幾個士兵帶她到了大殿面前,隨後進去通報,很快裏面傳出略帶沙啞的聲音:“讓她進來。”
士兵點頭,沒有跟隨進去,只是請她進去。
蕭綽深吸口氣,隨後走了進去,大殿裏十分空曠,四面燭掌還亮着,陛下穿着整齊坐在上方,他鬍鬚有些散亂,眼窩深陷,整個人精神並不好。
見她進來擠出一絲笑來:“坐,燕燕,你還記得我嗎,當初在永興宮我們一起玩鬧,那時候你才七八歲吧。”
蕭綽連點頭,在旁邊的坐墊上坐下,遠遠隔開,“陛下記性真好,那時候我還很小。”
“是啊,時間過得真快,就像開弓射出的箭,轉瞬即逝.......”耶律賢嘆息,他比蕭綽大五歲,不過兩人之間此時看起來卻不像是同年人,自十餘萬大軍盡覆,他從南面落魄逃回京城之後,擔驚受怕,日夜憂懼,才兩個月,整個人卻像老了十多歲一樣。
“我請你來宮裏只想給我做個伴,最近總是心神不寧,半夜裏睡不着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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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綽聽着他溫情脈脈的說話,但她明白肯定不是那麼單純,她只不過是個人質,而且她心一下提到嗓子眼,本能的感受到一種恐懼,那種恐懼就和當初耶律斜軫要帶她離開南京時一樣!
她瞬間就想到了史從雲,不由自主的顫抖了一下,她恨不能立即就開口勸說眼前的陛下最好把她送回去,史從雲是最不講理又是最恐怖,最厲害的人,父親已經跟她說過,上京守不住了,陛下的所作所為只會害了他,還會害了自己。
可她不敢直接開口,怕觸怒面前的陛下,只能想辦法安撫,又提醒他自己的價值:“陛下安心,父兄正在城中領親兵奮戰,秦軍進不來。”
耶律賢點頭,“辛苦蕭公了。”
蕭綽抓住機會,“陛下,父親領兵禦敵,家裏很多事都需要我和母親操勞,請允許我先回府。”
耶律賢微微皺眉:“宮裏現在冷冷清清,你留下來陪陪我。”
“兵臨城下,生死存亡,守城才是大事,陛下不是昏聵之君,知道輕重緩急。”
耶律賢皺眉更深:“我知道,但你必須留下。”他的語氣加重了。
“陛下......”蕭綽還想辯解,對方卻不給他機會,耶律賢臉色陰沉難看,怒聲道:“蕭思溫什麼心思以為我不知道嗎!無論如何你今天休想回去!”
氣氛瞬間凝固陷入沉默,蕭綽咬牙,既然對方已經撕破臉皮,她也知道事情沒有迴旋餘地了。
就在氣氛緊張時候,外面卻隱約有吵鬧,耶律賢疑惑起身想看看發生什麼,蕭綽也有些好奇,就在這時,外面有人用契丹話大叫:“秦軍來了!秦軍打進來.......”
不過很快就沒了聲音,短促的慘叫不停,有短箭釘在大殿門檻上,把人嚇了一跳。
蕭綽起身向外望去,她聽到了整齊的腳步聲和黑色洪流正從南面湧入大殿外的園子中,她的心一下沉到了底,秦軍!
那些人全身裹着鐵甲,只漏出兩個黑洞洞的也眼睛也令人看不透,他們向著殿中湧來,幾個守在外面的契丹勇士奮起反擊,卻根本不是對手,幾下就被刺死在地。
秦軍踹開大殿門,如潮水一樣湧入,很快將大殿圍住,蕭綽嚇得差點摔倒,卻努力維持,可另外一邊耶律賢已經被這樣的變故嚇得呆若木雞直接坐在地上。
他雙手顫抖支撐身體,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秦軍是怎麼打進來的,秦軍怎麼來了!
大殿中一片寂靜,黑壓壓鐵甲將圍困水泄不通,想一道黑色貼牆,除了沉重的呼吸,聽不到任何其它聲音。
這樣的情景蕭綽從來沒見過,那些秦軍的鐵甲士兵光站在那就讓她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父親跟她說過秦軍遲早會打進來,只是沒想到秦軍那麼快,那麼兇悍!
不一會兒,秦軍的鐵甲洪流分開一道口子,一個高大威勐的身影大踏步進來,他披着厚厚鐵甲,不過相比於士兵,他沒帶面甲,面目分明。
他身材高大,面目線條分明,看起來就像長期奔波勞累之人。
他扶着腰間的劍,像是進入自家一樣怡然自得,在大殿中踱步,鐵靴發出腳步聲冬冬作響,每一步都像踩在人心頭,很快走到已經完全慌神的陛下面前,似笑非笑的開口,“你就是耶律賢,看起來也就那樣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