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三合一)

第四十章(三合一)

進了外門沒多久,玄袍男子微微頓足,大手一揮,便從他袖中飛出一把與袖子長度完全不符的長柄小頭玉錘,男子回頭,一把抓着沈鶴之的肩,縱身一躍,兩人便踩在了長柄玉錘上。

男子手一松:“站穩,一會兒可別嚇破了膽。”話落,長柄玉錘便刷的飛了出去。

沈鶴之乘過越山鷹,倒還算鎮定,只是越山鷹比起這會飛的長柄玉錘速度可差遠了。男子也沒特意施展法術為沈鶴之擋風,那迎面而來的狂風刀子似的刮在臉上,沈鶴之覺得自己好像被刮掉了一層皮。

也不知小祖宗感覺怎麼樣,沈鶴之克制着伸手去扶小祖宗的欲.望。

他心中還是有些奇怪的,不知為何,進了外門之後小祖宗就沉默下來了。難道這外門之中有小祖宗忌憚的存在,讓小祖宗不能隨意與他傳音說話?

沈鶴之有些擔憂。

事實上,六安不是出於忌憚無法開口,他是沒精力開口。

方才在凌乾仙宗的大門口,看到那塊寫着凌乾仙宗四個大字的石碑而有所突破的,不止沈鶴之,還有六安。

別看他每天指點沈鶴之修行樂此不疲,自己好像很悠閑似的,他也是要修鍊的好吧。

只是與沈鶴之吸收靈氣不同,六安更多的是在心中演算,打磨境界。

六安通過幾百年的靈氣積累,已經恢復了前世的巔峰實力,但也不過才分神中期,距離飛升還差好幾個大境界呢,自然不可能放任修行停滯不前。

他注重享受,卻不是懶惰的人,不然也不會在一口枯井裏一待就是幾百年。

只是修真界的靈氣雖比凡人地界充沛,但還達不到枯井靈穴的程度,六安倒也沒有貿然開始吸收靈氣,以免惹來懷疑。

按照六安的打算,他是準備等沈鶴之修行穩固之後,就出去找一處無主的靈脈,好生吸收一番。

六安上輩子限於末法時代靈氣稀薄,停在分神中期許多年,心境卻是一直在提升,不然也白活了千年不是?這輩子只要靈氣充足,他的修行之路就完全能一帆風順。

只是沒想到,他的靈氣還沒地方補充,心境卻又再進一步。

若六安沒有猜錯,那塊石碑上的字,應該是凌乾仙宗某位大能所題,其實力還在六安之上,保守估計都得有渡劫期了。

這種境界的大能,蘊含著所學和體悟的題字,六安這個分神中期實力,合元中期心境的人看了有所領悟也並不奇怪。

奇怪的是凌乾仙宗的人。

也不知道這凌乾仙宗是個什麼想法,竟然將那塊石碑就這麼大大咧咧的放在外門的門口,也不怕被人偷了去。

這一番觀想來得猝不及防,六安不僅要理清他從中感受到的啟發,一邊還要剋制體內的能量波動,避免影響到沈鶴之,防止凌乾仙宗的人察覺到異樣。

六安一心二用,此刻別提有多忙碌了。

不知道自家小祖宗苦惱的沈鶴之適應了長柄玉錘的速度,這才有閑心低頭看下方的景色。

外門的景象與虛察弟子所住的區域完全不同。

大概就是皇家別院與熱鬧市井的區別。

虛察弟子人數眾多,統共也只有巴掌大的地方,居住的地方十分擁擠,往來的人行色匆匆,各自都忙碌得很。

外門則不同,外門很大,大到在半空之中都很難看得全。因為地廣人稀,很少能看得到人煙。

偶爾有一些呈片修建的建築,那應該是外門弟子居住的地方,這些建築倒是獨門獨院,比起虛察弟子那成排修建的房間好多了。

除此之外,外門之中還有不少被開墾的土地,上面種着各種沈鶴之不認識的植物,偶爾能從這些地方看到一些零星的人影。

這個被稱為銀刑主的男子並沒有打算在任何一處停留,他腳踩着長柄玉錘,往更裏面的地方飛去。

那裏,是凌乾仙宗的中心,幾座浮島的下方,那道不容忽視的光柱的方向。

不知何時,景色又變了,外門那些平坦開闊的地勢沒有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些連綿起伏的小山,向春筍般一簇一簇堆在一起。

又飛了一陣,在群山的夾角之間,露出一片碧色的平原。平原上開墾出一個巨大的石制平台,上面有不少人或坐卧交談,或往來比劃,法術靈光四濺,十分熱鬧。

而那平台的另一邊,則是一大片依山而建的雄偉建築,沿着山脊鋪陳開,隱隱有些不容忽視的力量從中傳來,叫人不敢造次。

玄袍男子的長柄玉錘終於一個急停,落在其中一棟建築的大門前,提着沈鶴之從長柄玉錘上跳下,揮揮手將長柄玉錘收回袖中,然後大步向那堂中走去。

沈鶴之有些不適,在虛察弟子的區域他還沒覺得有什麼,但到了這裏,他才真正切切的感受到實力的差距。

哪怕是方才平台上的人,隨便拎一個出來,實力也比他強大得多。

而這建築里的氣息,則更是像一重一重的山一樣聳立在他面前,令人發怵。

男子跨入堂中,便有人同他打招呼:“秦銀刑主怎的有空到弟子堂來?”

“咦,”似乎是有人察覺到沈鶴之的存在:“秦銀刑主怎的帶個鍊氣期的小輩?可是宗門派遣的役使不夠,給我們傳個話便是,怎麼還勞動你親自走一趟。”

玄袍男子臉色不再如先前那般冷硬,反而帶上了面對那兩位外門長老的似笑非笑,他向那兩個沖他打招呼的人點點頭,將默不作聲的沈鶴之提溜到一個神色溫和的美青年面前:“長老,我要收這小子為徒。”

大堂就安靜下來了。

沈鶴之忍受着一波又一波毫不掩飾的打量,饒是有些心裏準備,卻也忍不住泛起一股無力之感。

這位...未來的師尊是不是太過雷厲風行了些。

好在沈鶴之慣於偽裝,面上還是一派鎮定,沒有露怯。

玄袍男子見他沒有給自己丟臉,眼中的滿意更盛。

那位被稱為長老的美青年溫和的臉色沒有絲毫變化,他沒有看沈鶴之,對玄袍男子道:“秦越騫,你身為銀刑主,名下擁有一個內門弟子的名額,確定要用去?”

玄袍男子——秦越騫並不遲疑的頷首:“就他了。”

美青年長老這才將目光轉移到沈鶴之的身上,“你可是凌乾仙宗弟子?是否有弟子牌?”

“回長老,有。”沈鶴之恭恭敬敬的將自己還沒捂熱乎的弟子牌交出來。

“虛察弟子?”美青年將那個粗陋的小木牌接過,倒也不需要沈鶴之回答,也不像虛察弟子堂的年輕人一樣藉助工具,不過手一撫,便有一些小字投映在空氣中。

然後,那美青年就笑了,看着奚越騫的臉色帶着恰到好處的揶揄:“怪不得你如此猴急,這等靈根天賦,若非由你帶來,我都要動心了。”

沈鶴之心思一動,那草率的隱藏果然瞞不過這些更高層的人。而這位長老似乎更看重他的靈根天賦,反倒對他五日練氣二層的修行速度不怎麼感興趣。

看來,他的修行速度,在這些人眼中也不足為奇,他不能因為一點小小的成績而沾沾自喜。

某種意義上來說,沈鶴之的想法也沒錯,但若是說出來,只怕有好大一部分人得哭了。

秦越騫沒有因美青年想要搶人一般的語氣而生氣:“我選中的弟子,自然配得上我給他的身份。”

堂中的人忍不住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好似在交流什麼,卻又沒見他們動嘴。

被人盯着的感覺越發重了,沈鶴之覺得,若他像小祖宗一樣是個毛球,只怕現在毛都已經炸起來了。

“行,我這便給他安排。”

“沈鶴之是吧?還不到束髮之年,同你師尊一起住,還是要長老為你安排一處洞府?”

美青年說話間,手已經動了起來,他一心二用,沒一會兒那塊簡陋的木牌就已經化成了飛灰,取而代之的是一塊清透得好像一汪水一般的玉牌。

沈鶴之看向秦越騫,他不覺得他有決定的權利。

果然,秦越騫大手在沈鶴之肩頭狠狠一拍:“這小子住我的山頭,不用另給他安排了。”

美青年一邊對那玉牌施展法術,一邊對秦越騫挑挑眉:“你那山頭?人家還是個半大的孩子,你倒也好意思讓他去吃苦。”

秦越騫眉頭一豎,看起來有些兇悍:“我的山頭怎麼了?靈氣不比內門弟子的洞府充沛多了?若不是我,他小子還在虛察弟子區跟那些小鬼頭擠。”

秦越騫目光轉向沈鶴之,臉上是一片和顏悅色,但那眼神,卻大有說錯一句就要動手的架勢:“你說,敢不敢嫌棄你師尊?”

沈鶴之覺得自己有些無辜,明明他什麼話也沒有說:“一切聽從師尊安排。”

秦越騫滿意了,臉色就冷了下來:“你小子倒是識相。”

沈鶴之覺得他這個新出爐的師尊頗為有趣,臉上表情似乎與尋常人不同,越是生氣臉上的表情就越是笑,越是愉悅臉上的表情就越是冷漠,總之反着看就是了。

也不知這樣的性子是怎麼培養出來的,日後相處起來,或許也不會無聊。

就是不知道小祖宗怎麼看,在沈鶴之的心中,一切還是以小祖宗的意願為重。

若小祖宗喜歡,他便與這位“師尊”交交心,若不喜歡,就權當做神像供奉起來了。

可惜,在這些大山的眼皮子底下,沈鶴之也不敢輕舉妄動,沈鶴之不止一次覺得,只能由小祖宗那邊單方面聯繫他,實在是太被動了。

若是能夠主動與小祖宗聯繫,那該多好啊。

修真界如此神奇,應該有什麼辦法能夠讓他在心中與小祖宗溝通吧,就像那些沒有動嘴卻能互相交流的人一樣?

沈鶴之在思考與小祖宗的溝通問題,這邊,美青年已經將新的弟子牌做好了。

“這是內門弟子牌,拿好。”

沈鶴之雙手接過,然後盯着這塊清透冰涼的玉牌沒有了下一步動作。現在應該做的是認主,可是他只會用指尖血那種普通辦法,不知道對內門弟子牌是否適用?

秦越騫覺得這個弟子有些傻乎乎的:“看什麼看,認主啊。”

沈鶴之抬起頭,一臉無辜:“請問師尊,怎麼認主?”

美青年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他對瞪眼的秦越騫道:“你這弟子不過剛從凡人地界來,他哪裏知道這些修真界的常識。這樣一個好苗子交給你,做師尊的可不能心生不耐,要悉心教導才是。”

秦越騫聽了,露出一個在沈鶴之看起來有些猙獰的笑來:“好,我一定拿出十二分耐心,‘如春風一般’溫柔的教導你!”

“我怎麼覺得給自已收了一個麻煩精!”

沈鶴之也在心中腹誹,這個師尊一點也不溫柔體貼,還是他家小祖宗好。

秦越騫滿臉笑容的為沈鶴之講解如何認主,然後在沈鶴之折騰弟子令牌的時候,將他推着往外走:“多謝長老,我們就先走了。”

美青年搖搖頭,對那個半大的小少年心生同情。攤上這麼個師尊,以後的日子多半也是自給自足了。

果然,出了大門之後,秦越騫便將沈鶴之領到了另一處建筑前,他指着綿延至山那頭的建築群:“這裏是內門的藏書閣,裏面是宗門歷代收集的典籍,記載什麼的都有。”

“你的內門弟子牌有權看到大部分內容,只是無法將那些典籍帶出藏書閣。有問題你就來此處翻閱,除了修行上的事,別動不動什麼就來找你師尊。”

沈鶴之眼神亮了亮,此舉倒是正和他意。

比起詢問一個剛出爐的名義上的師尊,他還是更傾向於自己動手來豐富自己的閱歷,了解這個世界。

秦越騫見這個弟子很上道,心中舒坦。

“走吧,藏書閣在這兒不會跑,我先帶你去洞府。”

說完,秦越騫就再度丟出他的長柄玉錘,將沈鶴之提溜上去,往先前那片春筍群山飛去。

沈鶴之努力在風刀子的吹刮之中辨認方向,以免在偌大的凌乾仙宗迷了路。沒飛多遠,兩人就在一處靠近群山外圍的山頭落了下去。

也是這個時候,沈鶴之才理解到那位長老所說的“吃苦”是什麼意思。

比起其他山頭的青松翠景,百花齊放,秦越騫的山頭簡直只能用荒涼來形容。倒處是嶙峋險峻的凸岩,時而有亂風刮過,帶着一陣女妖呼嘯一般的聲音,令人雞皮疙瘩一片。

只是稍稍經過,沈鶴之便覺得似有狂風逼來,頭也開始一陣尖銳的疼。秦越騫拍了拍沈鶴之的肩,那種難受的感覺才驟然減緩。

山頂處幾乎連一片綠植都看不到,只有東一片西一堆的碎石,越往下才漸漸有些稀稀拉拉的綠樹。

秦越騫沒真讓沈鶴之去住那光禿禿的山頂,兩人直接落到了山腳處的一座小院外,這裏倒是和一般的房舍沒什麼區別,綠樹成蔭,還算合住。

“山頂是為師修行之所,難免留下了為師所修的風法痕迹,你如今才不過練氣二層,那風法對你有害無益,沒事別往山上跑。”

沈鶴之乖乖應是。

他又帶着沈鶴之往小院走:“此處原是為師住所,為師不常住在此處,也懶得叫人前來修建房舍,你挑一個房間住下便是。”

進了院門,就看到一個穿着灰色道袍的青年在整理院中的綠植,見到秦越騫,他趕緊過來行禮:“見過刑主。”

秦越騫道:“這是本刑主的親傳弟子沈鶴之,認認人。”

青年看到沈鶴之一愣,又行禮:“趙宜德見過沈師兄。”

秦越騫道:“他是為師的記名弟子,掛在外門上,還有兩個一會兒讓他們來見你。你初來仙宗,若有什麼事,就差遣他們,不必客氣。”

秦越騫向趙宜德揮了揮手,他便會意的去叫另兩位記名弟子了。

沈鶴之如今是內門弟子,身份地位凌駕於外門弟子之上,哪怕實力不過鍊氣期,弱於這些記名弟子,也有資格差遣。

這倒不是說,宗門內的地位與修真界實力為尊的情況不符,靠山何嘗不是實力的一種?論遠近親疏,記名弟子是如何也及不上親傳弟子的。

“一路過來你也見了,在內門行走只靠兩條腿可不行。你如今還不到築基,無法馭物飛行,一會兒我讓趙宜德帶你去靈獸堂領一頭靈禽,作代步之用。”

“你也別和那些人客氣,這些都是內門弟子的福利,看上什麼拿走便是,他們有什麼說頭,你只管讓他們來找我。”

從秦越騫臉上的笑容來看,沈鶴之可不覺得他這位師尊會和別人友好交流。

“修行方面,你現在還在鍊氣期,好生打下基礎便是。為師看你進境雖快,卻還算紮實,繼續保持。”

“至於更高深的功法,等你快到築基期之時,為師自然會來指點你,你也不必心急。”

修行方面,師尊的態度與小祖宗不謀而合了。

“好了,你有什麼問題一塊兒問了,為師在外門當值,一會兒便要走了。”

從檢測實力,到一躍成為內門弟子,這其中所花費的時間實在是太短。前一刻沈鶴之還在和小祖宗合計怎麼進入外門,如今卻已經直接越過外門進了內門。若說沒什麼問題,那自然不可能,沈鶴之可是揣着一肚子的疑問呢。

不過,秦越騫真讓沈鶴之問話,他反倒不知怎麼開口。他的這些疑問,似乎也都是些不痛不癢小問題。從他這位師尊的態度來看,問出來指不定就會收到一記“春風般溫和”的笑容。

所以,沈鶴之說出口的反倒是:“弟子能否回虛察弟子的屋舍一趟,弟子的東西還未帶上。”

他的那些衣服倒是無所謂,但是小祖宗的罐子還在房間裏放着,那個可丟不得。

“你從凡間帶來的東西值當什麼,”秦越騫擺擺手:“你的虛察弟子牌已經沒了,那房舍的門想打也打不開。”

別的事他無所謂,不過事關小祖宗,沈鶴之卻是難得的不願退讓,他執着道:“那屋中有一件東西對弟子十分重要,弟子必須回去取來。”

秦越騫皺眉看了他一會兒,妥協道:“好吧,一會兒讓趙宜德幾個帶你去找管理虛察弟子屋舍的長老,讓他給你開門。你身為內門弟子,這點權利不會沒有。”

估計是對他有什麼重要意義的東西吧,小孩子就是小孩子,盡整這些虛的。等他長大就知道了,那些華而不實的東西什麼意義都沒有,最終只能變成一堆糞土。

沈鶴之鬆了一口氣:“多謝師尊。”

秦越騫帶沈鶴之挑了一處小院中的小院,教他如何開啟院中的各種陣法,其實就是將靈石放進固定的位置中便可。

怕他不夠用,還拿了不少下品靈石給他。

沈鶴之認主內門弟子牌后,就發現那弟子牌中竟然帶着一個小型的空間,比之儲物袋方便多了。裏面放着宗門給內門弟子的入門之禮,其中就有好幾塊下品靈石。

他這個連靈幣都還沒正式花用過的人,就這麼一會兒功夫,已經晉陞為以靈石為計量單位使用的人群,人生際遇的神奇莫過於此了。

沈鶴之還記得,小祖宗偶爾幾次提起靈石,似乎都有一種別樣的執着,如今他得了不少,小祖宗應該挺高興吧。

秦越騫帶沈鶴之在院子裏轉了一圈,趙宜德也帶着另兩個記名弟子來了。

新來的是一男一女,看外貌,年紀與趙宜德相仿,都是二十來歲的樣子。二人臉上一片肅然,只是男子一雙眼睛靈動閃爍,女子則有些木訥。

“劉沉蔚、蘇袖妍,見過刑主,見過沈師兄。”

“嗯。”秦越騫並不怎麼在乎他們,只道:“你們師兄初到修真界,很多事不了解,多勞你們照顧他。”

三個弟子口稱不敢。

趙宜德道:“沈師兄若有用得上吾等三人,儘管開口。吾等必盡心竭力,替沈師兄分憂。”

沈鶴之也是慣常使喚人的,面對實力比他強的三人他也沒怯場,面帶幾分和善,身上卻是禮賢下士的氣場:“有勞三位師弟、師妹。我晚於你們入門,日後還多仰仗三位提點。”

三個記名弟子隱晦的交換了眼神,看來這位新來的師兄並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麼無害,他們可不能怠慢了。

究竟是怎麼樣的性子,還得以後相處才能摸索出來。

秦越騫敲打了幾個記名弟子幾句,又交代了一些話便離開了,院中只剩下沈鶴之與三個記名弟子。

趙宜德應該是三個記名弟子之中領頭的一個,他看着這位比他小至少十幾歲的師兄,小心詢問道:“刑主交代宜德帶師兄前去靈獸堂領取飛禽,不知師兄想要什麼時候動身?”

什麼靈禽飛禽,與小祖宗比起來算得了什麼?沈鶴之好容易等到秦越騫離開,他第一時間自然是查看小祖宗的情況,小祖宗好半晌沒有和他說話了。

沈鶴之便道:“我初入內門,奔波了一陣,精神有些不濟,且容我休整一番。趙師弟自先忙去吧。”

沈鶴之暫時不想去,趙宜德也不能勉強,秦越騫回來得突然,他手上的確還有些未完之事:“如此,師弟便告退了。師兄若尋吾等,於刑主院落東北方行五百步,便是吾等記名弟子的住所。”

沈鶴之點點頭,將三人送走,關上了門。

然後,沈鶴之就趕緊將頭頂上的小狐狸給捧了下來。一看,小祖宗雙眼緊緊閉着,竟好像睡著了一般,果然是出了問題!小祖宗絕不會無緣無故的睡着!

若說一開始,沈鶴之以為小祖宗是入了凌乾仙宗而有所忌憚無法開口,到後來就是完全的擔心了。

小祖宗生性活潑,即使待在他身上,也是經常動來動去的。哪怕小祖宗不同沈鶴之說話,也總能叫沈鶴之感受到他存在。

可自從進了外門,小祖宗就沒了動靜,若不是感覺小祖宗仍趴在他的頭頂,他都以為小祖宗不見了。

這一路他又不能露出一絲異樣,可把他擔心壞了。

可是如今,看到雙眼緊閉的小狐狸,沈鶴之也是束手無策,他根本不知道小祖宗身上發生了什麼,想要幫忙也無從下手。

沈鶴之不知第幾次惱恨自己太過弱小。

沒有別的辦法,如今他也只能陪在小祖宗身邊,祈禱他能夠快些醒來。

六安儘管在領悟石碑上的道,對外界卻也不是全無感知,不然他身上的障眼法早就露餡了。

他知道他家小飯票擔心得很,為了不給自家小崽子進入內門的喜悅蒙上陰影,他還是快點醒來吧。

如今六安已經將主要的部分消化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存起來,有空的時候再領悟也不遲。

所以,將小狐狸小心摟在懷裏,心中卻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的沈鶴之還沒焦心多久,他手心的小狐狸就打了個呵欠,醒了。

橙紅毛色的小狐狸兩隻前爪下壓,身後的六條尾巴翹起來抖了抖,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

然後六安一偏頭,就對上了沈鶴之一雙無比擔憂的漆黑眼珠。

莫名覺得有些心虛。

小狐狸伸出小粉舌頭舔了舔嘴邊的毛毛,一邊鎮定的對沈鶴之道:“進入內門了,恭喜。”

“一點沒有喜,只有驚嚇。”

沈鶴之的臉色變得可憐兮兮的,小狐狸看得有些不自在。怎麼進了外門之後,自家小崽子的畫風都變了?這裏的風水是不是有什麼問題?

沈鶴之低頭在小狐狸的軟毛上蹭了蹭:“老祖真是嚇死我了。”

六安輕咳一聲,是他理虧:“方才外門門口的那塊石碑,為前輩高人所題,我看了有所體悟,一時沉迷下去,來不及同你說。”

沈鶴之想到那塊石碑,就明白是怎麼回事。

他也有所領悟,只是他境界太低,能夠領悟的東西太少,所以很快就清醒過來。

沈鶴之不知小祖宗的實力有多強,不過方才在內門弟子堂的那些長老都沒能看出小祖宗的偽裝,想來小祖宗的實力還在這些長老之上的。

他領悟的時間比自己長,也不足為奇。

不過,知道歸知道,卻不妨礙他討要好處。小祖宗如今對他顯然有些愧疚,正好趁此機會...

“老祖沒能見證鶴之成為內門弟子,鶴之甚是遺憾。”沈鶴之將內門弟子牌拿出來:“鶴之不知如何真正認主,還被人笑話了。”

六安一個頭兩個大。

他家小飯票乃是一朝皇子出身,走到哪兒都被人捧着,如今卻因為“無知”被人笑話肯定是委屈了吧。

若是他清醒着,他自然不會叫他的小崽子這般被人笑話的。

六安也忘了,就算他清醒着,他也不可能在那種情況下教沈鶴之如何認主。沈鶴之從凡人地界來,不知道才正常啊!

沈鶴之再接再厲道:“鶴之無法主動聯繫老祖,也不知老祖出了什麼事,實在是擔心,又不敢在師尊等人面前露出行跡來。”

“老祖,下次可不能再如此了。”

六安點點小下巴:“嗯,這次是突發情況,沒有下次。”

沈鶴之略翹了翹嘴角:“鶴之還是有些不放心。”

六安看着沈鶴之,他算是明白了,這小崽子心裏怕是有打算呢:“說罷,想要老祖做什麼,老祖滿足你,算是給你入門賀禮了。”

世俗界家裏孩子考上好學校什麼的,家長也會辦酒席送禮物。他家小崽子進了凌乾仙宗的內門,和那些考進好學校尖子班的孩子性質也差不多。酒席他是辦不了,不過禮物還是可以送的。

見六安答應得如此乾脆,沈鶴之果然很高興,他便指着玉牌道:“先前與老祖結契之時,老祖只是取了鶴之的指尖血。”

“可鶴之的虛察弟子牌也是用指尖血,卻並無太大聯繫。如今得知真正的認主之法,才明白只有用修真者的心頭精血,才能有強大的連繫。”

六安一愣,他倒是不知道,小飯票這麼精明,竟然從這兩種認主之法中推測出他先前契約的程度。

“你想做什麼?”

沈鶴之小心觀察着六安的反應,試探着說:“鶴之想以心頭精血與老祖契約。”

六安此刻若是人形,沈鶴之定然能從他臉上看出古怪的神色,但他那張小巧可愛的狐臉卻做不出什麼反應。

六安上下打量了沈鶴之一番:“將心頭精血滴在器物或實力低微靈智不開的活物上,配以契約之法的確是認主。但你可知道,將之交給有靈智的活物是什麼後果?”

沈鶴之搖頭。

“意味着別人可以輕易決定你的生死。”

“你的心頭精血若被別人掌控,別人就有千百種秘術可以控制你。等於你認別人為主,他既為主,你便為仆。”

六安搖搖頭:“傻孩子,送心頭血這話,可不要輕易說了。”

六安正想要小飯票換一個條件,沈鶴之卻將他捧到了與他視線齊平的高度:“別人,鶴之自然是不給的。”

“若是獻給老祖,鶴之心甘情願。”

沈鶴之很光棍,他幾次陷入危機,這條命本就是小祖宗撿回來的,交給小祖宗也沒什麼不好的。

就算沒有契約,小祖宗想要御使他,他也不會拒絕啊。

六安有些無語,這傻孩子是不是腦子缺根弦啊。哪有上趕着把自己的小命送給別人的道理,這還是不是出身皇家的小孩了,別不是地主家的傻兒子吧。

沈鶴之才不傻呢,他和小祖宗相處這麼久,也知道小祖宗的為人,就算真與他結下主僕契約,也不過是名義上的罷了。

實際上,該怎麼幫他,小祖宗還是怎麼幫他,那又何必計較這些虛的?

沈鶴之也不是不想和小祖宗處於平等地位,但他如今如此弱小,平等什麼的不太現實。他現在只想快些和小祖宗綁定上,那指尖血的契約他是一點安全感也沒有。所以主僕就主僕吧,管他的,反正綁上了就跑不了了。

而且:“老祖收下心頭精血之後,鶴之是不是就可以在心裏與老祖聯絡了?”

六安愣了愣:“你就是為了這個?”

沈鶴之點頭,也算是為了這個。

六安伸出爪子掏了掏耳朵:“你容我想想。”

在沈鶴之期盼的注視下,六安陷入了沉思。

說實話,給沈鶴之講明了心頭精血的重要性后,沈鶴之仍堅持要將心頭精血獻給他的舉動,已經把六安搞懵了。

六安自認除了給他鎮壓了幾次心魔,訓練了他一段時間之外,並沒有為沈鶴之做過什麼——好吧,這些恩情對一般人而言也足夠重了,雖然於他不過舉手之勞。但他做的這些都是有目的的,只是為了得到他的回報罷了。

可是這個回報是不是來得太快太沉重了?

若說以前六安是將沈鶴之當做一個有前途的後輩,一個未來資源的供養者,如今他卻是開始正視這個小少年了。

其實只看他本身,沈鶴之的確是個很優秀的人。

他天資聰穎,天賦卓絕,從皇宮那個大染缸里出來也沒染上不可一世的臭毛病,遭逢變故被母親坑害也沒怨天尤人走上歪路。待人和氣不驕不躁,進退有度又識時務,人也刻苦...

不能再誇了,再誇下去沒完沒了了。

總之是挑不出什麼缺點,唯一有點問題的,就是太聽他的話了。

他家小崽子怎麼這麼完美呢?他只覺得世界上再也找不出比他還完美的人了。

這樣的人,有資格成為他真正的契約者,或者說,以後也找不出這麼合適的人了。

先前也說了,妖族在這個世界上是很吃虧的。再強大的妖族,也逃不過人類修士的覬覦。因為妖族渾身是寶,皮肉筋骨內丹都是上好的材料。哪怕逃過了被獵殺的命運,也有可能成為別人的靈寵。

六安不可能讓自己墮落到生命自由二選一的地步。

那麼他只有另兩種選擇,一,永遠不出現在人前,這並不現實。二,找到一個可信任之人與之簽訂平等契約。

只有第二條,風險是最小的。他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現在人前,哪怕會惹來覬覦,但只要契約者足夠強大,就可以永絕後患。

沈鶴之現在雖然弱小,但六安看中他的潛力,以後定然有與他並肩的資本。這麼一想,六安還是有些動心的。

六安思考了很久,久到沈鶴之的目光都已經暗淡下來的時候,他才抬起頭,鄭重的對沈鶴之道:“我可以與你簽訂平等契約。”

六安不再對沈鶴之自稱老祖,雖然沈鶴之現在仍舊是他的小飯票,但六安也已經將他放在了平等的位置上。不過,以後該護短的時候,還是不妨礙他護短,誰讓小崽子還沒成長起來呢。

沈鶴之以為自己幻聽了,他將手中的小狐狸換到一隻手上,然後用空出來的那隻手揉了揉太陽穴。

他是不是太過專註,出現幻覺了。

六安看得好笑,伸出爪子輕輕撓了沈鶴之一下:“別揉了,你不是在做夢!”

確認了此事,饒是年少老成的沈鶴之也忍不住露出狂喜之色,他抱着掌心大的小狐狸轉了個圈,又轉了個圈:“這是真的嗎?老祖要與鶴之簽訂平等契約?可以在心中交流的那種契約?唯一的,緊密聯繫的,再也不分開的契約?”

六安被他轉得有點暈:“是,是,是,以後不論分開多遠,都能感受到對方在那兒的契約。”除了主寵本命契約,夫妻同心共生契約之外,最高等的契約了。

沈鶴之沒想到一時的衝動大膽還能得到這樣的驚喜,整個人輕快的好像可以飛起來了。

“那我們現在就定下契約?”

六安卻搖了搖頭,“還不行。”

沈鶴之轉圈的動作停下來,“怎麼了?”

六安跳到他頭上敲了他一記:“你以為你個小小的練氣二層,心頭精血很多嗎?你才認了弟子牌,再想逼出精血和我契約,是不是想找死?”

“哦,那我努力再煉出心頭精血。”沈鶴之傻笑着應道,知道小祖宗不是猶豫就好。

“還有,想要結契,還得將我那個破罐子拿來。”

沈鶴之就立刻轉身出了門:“我去找趙宜德,現在就回虛察弟子屋舍拿!”

早點拿回到手裏才放心!

六安看他打了雞血的樣子,搖搖頭,也沒有阻止。

那破罐子雖威脅不到他的生命,但是落到別人手裏總歸比較麻煩,早點解決也好。

趙宜德被秦越騫交代過,雖奇怪沈師兄忽然風風火火的樣子,但還是盡責的帶他去虛察弟子區。

他有一頭靈禽,乘上后,兩人與看不見的一狐便往凌乾仙宗外圍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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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派小狐狸[修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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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三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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