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章 回家
故事似乎到這裏就應該結束了。但張大缸還有一件事要做。他要等張二缸回來。在等待的日子裏,張大缸又遇到了另外一個人。那人就是李三。
從濟南陸軍醫院出院后,李三去了威海衛,在縣政府工作了十年。可不知為什麼,他沒有娶親。後來,他被人揭發舉報。政府認為他在朝鮮戰場上流過血,功過相抵,便寬大了他,沒有把他關進監獄,而是將他遣送回家。於是,村裡人嘴裏便多了一個漢奸二鬼子。可在這個漢奸二鬼子平日裏不過是透明的空氣,沒有人跟他說話,就連大家在一起勞動的時候,也很少有人靠近他。當然,除了狗剩之外。
狗剩總是陰不陰陽不陽地調戲着他。後來,狗剩當上村長后,又讓他去看果園。這倒隨了李三的心愿。他不願呆在村裡。他的親弟弟李四都不待見他。李三曾想到過自殺。他有一把鬼頭大刀。但去看果園后,他丟掉了自殺的念頭。
實行聯產承包責任制后,果園被村裏的兩戶人家承包了。李三又從果園回到了村裡。他蓋起了三間小屋,還分到兩畝地。由於他在朝鮮戰場上負過重傷,政府還打算給他補助。但這讓村民們感到了極為不忿。最後狗剩的兒子栓蛋沒有給李三寫申請。栓蛋接了他老子的班,成了村長。
張大缸退休前的幾年時間裏,家鄉還沒有擺脫“臉朝黃土,背朝天”的勞作方式,雖然解決了溫飽,但仍貧窮着。村裡唯一的一台十二英寸的黑白電視機,屬於公共財產。但由於停電和愛惜公物的原因,那台電視機更多的是成了村部的擺設,或者成了一種炫耀,因為鄰村還沒有。
貧瘠的生活,也早就了鄉野的野蠻風氣,並且延續着。就在張大缸回村裏的那年秋天,張老三家的半畝玉米被禍害了不少。張老三家心疼的掉眼淚的時候,張老三在地里發現了幾顆驢糞蛋。村裡只有王光家家養驢。在大街中間的石碾旁,張老三家怒氣沖沖地攔住了王光家。由於沒有被抓住現形,更或者根本就不是自己驢乾的,王光家當然不承認,你怎麼不懷疑是鄰村的驢啃了你家玉米,偏偏賴我家的驢?王光家將張老三家辯得只是張嘴而說不出話來。心疼而又憋氣的張老三家最後罵開了:“是哪個日本鬼子養的驢啃了我家的玉米!”
王光家當然認為是在罵她,當即也像村裏的廣播喇叭一樣大聲地喊了起來:“如果不是我家的驢啃了你家的玉米,你就是李三養的!”
火冒三丈的張老三家嗓門頓時提高了八度:“你就是日本人養的!”
王光家立刻回罵:“你們全家都是李三養的!”
這幾句話就像導致第一次引發世界大戰的薩拉熱窩事件,引發了村裡一場空前大戰。我看到先前還在一旁勸王光家的王光立刻轉身回家,操起着鐵鍬氣勢洶洶地沖了出來,嘴裏還罵著,你們家才是李三養的!
張老三也不甘示弱,回到家緊握一把鐵耙,出門便迎了上去,邊揮舞邊回罵,你們全家都是日本人養的!話音未落,兩人就在石碾子旁邊的空地上,如決鬥般地激戰了一起。鐵鍬和鐵耙撞擊的聲音讓我覺得是看到了武打電影《少林寺》現場版。大人們也從未曾見過村民這種以命相搏的場面,沒人敢上前將兩人拉開。栓蛋只好派人從河堤上請回了張大缸和李中。
張大缸早就對村裏的粗野氣息已非常不滿。他曾幾次要求栓蛋制定一份村約,要求村裡人不能再互罵謾罵。栓蛋聽了對這位退休大官的指示,也做了,但就是管不住村民的那張一個月還不刷一次的嘴。
張大缸、李中來到打架現場,站在張老三和王光身邊。張老三和王光立刻不打了。張大缸沒有給村裏的人帶來什麼太多實惠,但退休后的張大缸用自己的退休工資修路,養馬買車,資助孩子們上學,更讓村裏的人敬畏張大缸的原因,他是老八路,連縣長看見他,都規規矩矩地喊他張司令。這個張司令的脾氣也很火爆。他的堂侄子因為仰仗着他,出手將鄰村的人打成重傷,被他一張紙條送進了派出所。當然,張大缸替他付了醫藥費。而就在那個月,西安村又重新與東安村合成一個村。
張老三和王光立即停手,他倆的老婆也不敢再罵,而是過來哭訴。
張大缸看着哭哭啼啼的婦女,對着張老三和王光吼道:“以後再打架,就把你們送進派出所,吃幾天牢飯!張老三,你跟我走,我給你五十塊錢,這件事就了了,以後誰也不準再提!”
張老三哪裏敢要,連連擺手說:“叔,算了,不值幾個錢。”張老三家卻瞪了自己男人一眼,又沖張大缸笑着說:“那俺感謝叔了。”
張大缸領着張老三家的往自己家走時,忽然看見李三從村北頭回來。老娘們罵人的聲音很響亮,比村裏的大喇叭聲小不多少。張大缸在河堤上都能隱隱聽見。李三不聾。他也能聽見。張大缸想過去對李三說點什麼。李三卻瘸着腿,回了自己的家。
第二天早上,張大缸來到村北頭。李三正坐在哪裏。自從村裡播放了《血戰台兒庄》之後,這老小子敢不再成日躲在自己兩間草房裏,而是只要農閑的時候,便整天的跑到村北頭坐着。
李中前去問他,為什麼要呆在這裏?
李三看看李中,生氣地說:“怎麼,不行嗎?”
張大缸曾給過李三錢,但被他拒絕了:“你是共軍,我是國軍,我不能要你的錢。”
李中心裏有些窩火。李中罵道:“你這個老狗日的,你啥國軍,你是漢奸二鬼子。要不是看在你在朝鮮流過血的份上,老子恨不得殺了你。”
但現在的李三着實叫人可憐。他鰥寡孤獨,只有自己的影子相伴。村裏的人也不把他當成人看,就連小孩也在他身後罵他二鬼子。
張大缸想和李三說話,但李三的臉始終倔強地背對着他。張大缸嘆了一口氣,也默默地坐了下來。那時兩岸關係已經解凍,國慶打電話說,國務院已準備允許東山老兵回鄉探親。這個消息讓張大缸激動不已。他每天都坐在院子門口,等着二缸回來。
可李三在等什麼,卻沒人知道。
直到有一天,來了一位日本中年人。那時中日關係還尚好,農村用的化肥和農機,很多都是從日本進口的。但普通的村子來了外國人,引起了村民們的極大興趣。但打聽過後,村裡人立即都傻了。那個日本人竟然喊李三爸爸。
李三那個已經破落的院子裏站滿了人。錚亮的皮鞋腳踩着雞屎日本中年人規規矩矩地站在院子中央。他沒能見到李三。李三不開門,而是重複地大喊着:“你走,我不是你爸爸!”
李三不是日本中年人的親爸爸。李三曾在濟寧娶了一個日本女人。那個日本女人是慰安婦,後來身體不行了,日軍軍官就把這個女人賞給了李三。李三的日本媳婦還抱來一個日本小孩。這個日本小孩的父母原來都在東北,到山東后,在一次戰鬥中,均被手榴彈炸死。這個日本小孩成了孤兒。
李三撫養了他四年。後來日本戰敗投降,李三讓日本媳婦帶着日本兒子回了他們的國家。
李三的日本兒子這次來中國,除了訪問之外,還有一個重要目的,就是想把李三接到日本去養老。李三的日本媳婦還活着。她也沒有改嫁。她也想着中國的丈夫。
一個小時后,李三終於出來了。他拿着那把鬼頭大刀,沖日本兒子吼道:“滾,快滾!我是中國人,打死都不能到你們日本去!”
村裏的一個留着燕尾頭的年輕人搖頭晃腦地說:“你現在裝什麼愛國啊,告訴你,我都想有個日本的爹。”
“你再說一遍!”李三舉起鬼頭大刀,刀尖向年輕捅了過來。
年輕人抱頭就跑,卻被張大缸一腳踢趴下:“你就該死!”
日本中年人向李三深深鞠了一躬,走了。年輕人也被派出所抓走了。公安抓他的原因不是因為他想有個日本爹,而是怒火中燒的張大缸給市公安局打了電話,說這個傢伙成天遊手好閒,還偷雞摸狗。
市公安局局長是胡結巴的兒子。張大缸的話比省公安廳廳長的命令還好使。
晚上,肖盈埋怨他:“那孩子不就說了一句混賬話么,你至於把他送進去?”
“混賬話?他這是忘本!這樣的兔崽子比日本鬼子還可恨,不收拾他,早晚當漢奸賣國賊!”張大缸仍怒火未消。
“行了,發這麼大火幹嘛,你還以為你還真是張司令?”肖盈又笑着說:“讓這孩子吃點苦頭也不是壞事,現在偷雞摸狗,以後還不殺人放火?到那時,誰也救不了他。”
正說著,栓蛋跑了過來,向張大缸報告了一件事:“叔,李三瘋了。”
“李三瘋了?”張大缸驚奇地問。
“是,他瘋了,在屋裏又哭又鬧。”
“走,看看去。”張大缸拔腿就往外走。
李三真的瘋了。張大缸推門走進他屋裏的時候,油燈下的李三正坐在地上,旁若無人地哭訴着:“那個日本女人很苦,就像妓女一樣天天接待日本大兵,最後壞了身子,被鬼子官送給了我。沒多長時間,一個日本小孩的爹娘都死了,我可憐那個孩子,也為了博得日本人的信任,就把他抱到了家裏,養了三年。鬼子投降了,我就讓那日本女人抱着那孩子回日本的家了。日本鬼子實在是太作惡了,為了練槍,竟然把在地里幹活的農民當靶子。如果讓她娘倆留下來,我怕會有人偷偷地將她倆殺掉,可他們無罪啊。”
他終於看見了張大缸,眼睛忽然明亮了:“大缸,我是情報官,真的,我返回濟寧的時候,你們運河抗日大隊已經改編成正規軍了。那時,濟寧東南微山湖還有鐵道游擊隊,兗州有抗日武工隊,鄒縣有抗日民主政府。你看見這把大刀了么?這把大刀是兗州抗日武工隊一個隊員的,我親眼看見他砍死了一個日本兵,卻被另外兩個日本兵用刺刀刺死,腸子都被挑了出來。第二天,我找到了這把刀,在夜裏砍死了殺死他的一個日本兵,然後裹上油紙把刀埋了起來。我從朝鮮回來又把它挖來出來。這把大刀交給你們吧,給人們看看砍死日本鬼子的大刀——我真想死啊。到了朝鮮,哪裏槍聲密集我就往哪裏沖,卻沒死成,只瘸了一條腿——你們把這把大刀拿走吧!想當年,我從歷盡千辛萬苦,冒着殺頭的——”
聽着李三瘋瘋癲癲地訴說,張大缸拍拍李三的肩膀說:“三哥,這些我都記得。”
李三卻哈哈大笑起來:“你記得什麼,你就記得我是漢奸,你還想殺我,哈哈,來啊,你殺我啊——”
半年後,在一個風雪交加的晚上,李三死了。他死在了村北頭的公路邊上。他滿臉滿身都是雪。沒人願意掩埋他的屍體,包括他的親侄子,已是村裡民辦教師的李振華。張大缸喝令栓蛋叫人收拾李三的後事。張大缸、李中在清理李三的時候,看見他的雙眼睜着。他死的時候,望着西北的方向。哪裏是新建的通往濟寧的泗河大橋。他的眼角還掛着兩顆淚水,已經凍成了冰。
那天上午,李三被掩埋在泗河大橋北面的小石橋下。小石橋是鬼子修的,還沒倒。中午村裡便恢復了平靜,好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
兩年後,村中央的公路拓寬了,村子東北面修建了坑口火電廠,火電廠南面新划設了經濟開發區,一年之內,興建了十多座工廠。村民們也徹底告別了馬車,用上了拖拉機和汽車,戶戶也都翻建着房屋,甚至是二層的小樓。
而李三的院子和草房經過風雪雨霜的侵襲,漸漸垮塌,變成了一堆土。
周圍村子裏的東山老兵已經往返了數次,仍不見張二缸的蹤影。他還活着,而且身體還很硬朗。一位和二缸熟識的四川老兵不遠千里專程來拜訪張大缸時,並告訴張大缸:“您得寫封信,勸勸二缸。二缸說了,他回來有兩種方式,一是帶兵打回來,二是將骨灰運回來。”
張大缸微微一笑。他提筆在一張宣紙上寫下:娘讓我在家等你回來,你回來的越晚就會越後悔!吹乾紙上的墨,雙手遞給了那位東山老兵。
一個月過去了。已是入伏時節,天氣異常的燥熱。午後,張大缸避開了陽光,將椅子從大門下搬回屋內。房子重修了,但還是原來的樣式,在鄰居的高大寬敞的新房子面前,顯得非常寒酸了。
肖盈還在市裡。今天是肖大爺的祭日。張大缸應該要去的。但肖盈說:“你在家等着吧,由木蘭陪着就行了。萬一二缸回來了,別找不到人。”
不光是肖盈,張大缸更是覺得二缸就要回來了。
張大缸坐在堂屋裏,正眯着眼打盹。栓蛋急匆匆地跑進了院子:“叔,叔,來了,來了——”
“誰來了?”張大缸猛然坐了起來。
“我也不知道。說是從加拿大來的,要找一個叫,叫李遠田的人,叔,咱們村沒有這個人啊。”
張大缸輕輕緩了一口氣,說:“是李三,他的大名叫李遠田。這個人來找李三幹什麼?”
“知不道啊,您老還是出去看看吧?那狗日的,看着四五十了,穿的花里胡哨的,明明是中國人,非說自己是加拿大的。”
張大缸笑笑,邁步走出去。
那位加拿大國籍的中國人正在着急的等待着。他看見張大缸花白的頭髮,立即走過來,托着啦啦的口音,向張大缸快速地講着:“這位老先生啦,您認不認識叫李遠田的老先生啊?”
張大缸點點頭,問:“你怎麼知道李遠田?”
“是這樣子啦。”那人咽了一口唾沫,說道:“李遠田老先生是抗戰時國民黨部隊的一個連長,受訓后被派往日戰區的老家濟寧收集日軍情報,也就是間諜啦。李老先生是我父親介紹給軍統的啦,並且讓李老先生和我父親單方面聯繫。為了更方便刺探日軍情報,李老先生返回濟寧便向日軍投誠並加入了皇協軍,後來李老先生得到日軍的器重,兩年後被任命為為皇協軍大隊長。”
說著,他又掏出一張已經發黃的紙說:“抗戰勝利后,我的父親臨時受命去了美國,後來又在加拿大定居,再也沒和李先生聯繫過。去年底,我父親從加拿大回到東山和幾個抗戰老兵聚會時,遇到一個老家是濟寧的老兵,他向父親提到了李先生,我的父親才知道李先生還活着啦。回到加拿大,我父親卻病倒了,病的很厲害的。今年三月,我的父親找出了他記錄的李先生在日戰區為國軍提供情報的記錄,要求我一定要親手交還給李先生。還請各位煩勞幫我詢問,盡量儘快能找到李遠田先生呀。”
張大缸看了那張紙,上面用毛筆字清晰地寫着八條李遠田發給國軍的情報,張大缸記住了最後一條:1945年6月,收到李遠田將駐濟寧城防日偽軍情況報告及火力部署圖,並轉交戰區長官部。
然後那人又從隨身攜帶的包里掏出一張紙地說:“如果有李老先生的消息就請將這個轉交給他,這上面有我的姓名和在加拿大的電話,還有聯繫地址,請告訴他有一個老朋友在找他。我的簽證馬上要到期了,我得走了。”
三天後,由張大缸出資買的上好棺木運到了泗河岸邊。村裏的男人們一起動手,成殮了李三的遺骨。李三的大刀早就不見了。張大缸畫好圖,讓木蘭託人趕緊打制一把同樣的大刀,並將大刀放在棺木里。
中午,村裡人湊錢請的兩個嗩吶班子一起奏響了樂器,放了一個多小時的鞭炮。期間,人們豎起了由當地民政部門出資鐫刻的石碑被立起來。村裏的人們為李三爺爺開了隆重的追悼會。並按村裏的風俗,李振華披麻戴孝,向著李三爺爺的墓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禮。
望着石碑上的“抗日義士李三李遠田之墓”,張大缸還有特意趕過來的李中不由老淚縱橫。李中聲嘶竭力地大喊着,老三哥,跟你比,我啥都不覺得委屈了!老三哥,就讓您扛着大刀在這裏守着吧,看狗日的鬼子兵還敢再到這裏!”
每天,張大缸和李中都會來到這裏,說上幾句話。他們身後跟着肖盈和李夢。
時間從夏天走到秋天,又從秋天走到了冬天。轉眼間,春節就要到了。孩子們都忙着。留在村裏的李中要和張大缸一起過年。張大缸笑着同意了。
除夕到了。天上飄下了雪。那雪下得紛紛揚揚,折斷了向西北方向遠望的視線。張大缸已打聽到二缸的地址,也連續寫了數十封信。他的信卻石沉大海。他時常看着地圖,覺得那道海峽成為了天塹。但張大缸知道,弟弟不止是倔強,心裏還有愧。他仍在海峽的那邊,又臭又硬地挺着。
李中來了。他穿着厚厚的軍大衣,拍拍張大缸身上的雪,低聲說:“走吧,缸哥,回家吃餃子吧,今天不會回來了。”
“唉——咱們回家,喝兩盅。”張大缸嘆了一口氣,和李中互相攙扶着一起往回走。
剛要走進家門口,身後有車燈的光照了過來。張大缸和李中回過神來。李中把右手搭在額頭上,探着頭看了一回:“哦,是木蘭副部長回來啦。呵呵,缸哥,你給木蘭起的名字真好。”
張大缸像孩子一般地發起了脾氣:“好什麼好!她不是管統戰的嗎?怎麼還不把她二叔給統戰過來?”
李中樂呵呵地說:“你呀,急個什麼,這怨木蘭嗎?那二缸和你一樣的臭脾氣,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比我臭,他不知道爹娘在九泉之下還想着他,讓他趕緊回家——”張大缸跺着腳說。
說話間,木蘭的車已經開到家門口。李中笑呵呵對着車喊道:“大侄女,回來了?”
木蘭趕緊下車,還沒等說話,就聽見張大缸吼了一句:“公車私用,成何體統?”
木蘭嬌嗔地瞪了張大缸一眼,又噓了一下,轉身,打開了後座車門,從車上扶下一位老人,走向了張大缸。
李中揉揉眼睛,猛地上前抱住了那人:“呀,呀,呀——你小子還知道回來啊,哈哈,回來的好,好,好!”
老人始終低着頭。他來到張大缸跟前,噗通跪倒在雪地上,嚎啕着說:“哥,我回來了——”
張大缸的眼角濕了。他昂起頭,任憑片片雪花打在臉上。片片雪花融化在臉上,化成了淚珠。他猛地拉起來二缸,招呼着:“二蛋,走,咱們回家,喝酒啊——”
這是一場兆豐年的瑞雪。陣陣鞭炮聲中,人們看到了來年的春天,那富饒的土地上飄滿了幸福的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