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你們已經失敗

第一百八十一章 你們已經失敗

臘月二十一這天傍晚,天空仍然晴朗着,即將落山的太陽還散發著溫暖的光。天氣是有些溫暖了,徐徐南風中,幾乎讓人們忘記前些日子的皚皚白雪獵獵朔風。

張大缸脫掉了軍大衣,舉着望遠鏡看着北城門。二缸答應了他的要求,打開四門,放城中百姓出城。現在城裏還有城外的工事中,只剩下一萬兩千多國軍士兵與解放軍對壘。

戰鬥就要打響了。對面的國軍士兵也已嗅到了氣味。他們趴在工事裏,靜靜地等待着。他們沒有慌亂。張二缸也真成了精。他竟然將那些國軍調教成了一隻鐵軍。張大缸曾留意觀察,出城的只有臉上露着悲苦的老百姓。他沒有發現有被硝煙熏過的士兵的臉龐。這隻能說,這是繼垛庄戰鬥后的又一場惡戰。

太陽落山之際,炮兵團長向張大缸報告:“炮兵已完成準備,包括沒良心炮,都已就位。”

張大缸點頭:“好,辛苦。”現在配屬攻城的已有三個炮群,二十四門榴彈炮。張大缸吸取了先前進攻部隊的教訓,沒有組織四面攻城。他將攻城的方向全部集中在北城門。縱觀東西南北四城,北城門地勢平坦,可以展開大規模攻擊。

天黑后,坦克營長報告:“坦克營四輛坦克已抵達制定位置,坦克狀態良好,全都可以參加進攻。”

張大缸點頭:“好,辛苦了。”

一切都已準備就緒。抗戰端來了包子、丸子,還有熱粥。張大缸招呼着李中、趙宇傑、孟凡志:“趕緊吃,仗打響后,可就沒時間嘍。”

孟凡志拿起一個包子,探着頭,對張大缸說:“是不是告訴攻擊部隊,遇見二缸,務必抓活的,他畢竟是國軍的少將師長,屬於高級將領。”

“算了,忘了他吧。”張大缸拿起包子,又放下,站起來說:“這傢伙已經臭硬到底了,不能再搭上戰士們的性命。”

李中拉張大缸坐下:“行,行,忘了他,咱們吃飯,吃飯。”

張大缸拿起一個包子,狠狠地咬了一口,在嘴裏咀嚼半天,才努力地咽了下去。忽然,他看見三個人都目不轉睛地看着自己,於是笑了笑,大口吃了起來。

晚上八時整,趙宇傑向張大缸請示過後,拿起電話,下達了命令:“各部隊,攻擊開始!”

三顆信號彈拖着尾巴,飛向了天,映紅了夜空。信號彈的餘光還未燃盡,炮兵開炮了。他們已計算好射擊築元,剩下的便是填裝炮彈和發射。

炮彈山呼海嘯着飛向北城外的敵人陣地。張大缸指示過炮兵,在距離城門左右各七百米,也就是寬一千五百米左右,縱深一千米的敵陣地進行轟炸。

頃刻間,爆炸的亮光照的城頭亮如白晝,張大缸不用望遠鏡也能清楚地看到對面的地堡和碉堡在重炮的轟擊下,一個一個的土崩瓦解。

而“沒良心炮”發射的炸藥包飛向了兩側的兩百米範圍內的陣地。沒良心炮是敵人給起的的名字,曾在陳官莊戰鬥中發揮了極大的作用。它是用油桶改裝,底部撞上發射火藥,上面放着炸藥包。它的發射距離只有一兩公里,但炸藥包的威力卻十分巨大。被它炸中的陣地上,國軍士兵發現死去的士兵卻沒有受傷。原來,爆炸產生的衝擊波震碎了國軍士兵的五臟六腑。所以,國軍稱它為沒良心炮。在那次戰鬥中,野司見獨立二師火炮數量多,就沒調撥給他們這種炮。現在,它在亳城的敵人面前又展現了威力。

劇烈的爆炸聲傳到前沿陣地,震的指揮所也沙沙的掉土。張大缸瞪大了眼睛:“這是我們炮兵發射的炮彈么?”

不久,城內的國軍炮兵也開始反擊,城裏城外被炮火覆蓋了。

“哈哈,以前總是咱們挨炸,這回掉了個啦!”居軍長的聲音穿透轟隆隆的爆炸聲,傳到張大缸耳朵里。張大缸忙轉身,居軍長和趙政委都來了。

張大缸慌忙敬禮,大聲說道:“軍長,政委,這裏危險,你們怎麼來了?”

“你在這兒就不危險了?”趙政委看看張大缸。

張大缸嘿嘿的笑了:“我是主攻師師長,就應該在這裏。”

“別講廢話了,我看看效果怎麼樣。”居軍長站在瞭望口,向外望着說:“兵團首長告訴我,咱們的彈藥充足了,果不其然哪,哈哈,興華,等炮兵停止轟炸后,再調幾門沒良心炮,轟它幾下,不能放過藏在角落的敵人。”

“是,軍長,已經準備好了。”張大缸看着前面的火光,突然想起了張二缸。他無法忘記二缸。他不知道二缸現在在幹啥。

爆炸聲傳到司令部后,張二缸便懵了。他知道,現在的解放軍與往日的八路已今非昔比。但他也沒想到,解放軍的炮火會如此猛烈。而這些大炮和炮彈皆是他的友軍提供的。

更要命的是,他的哥哥只選擇了一個方向,而不是四面一起發動進攻。如此猛烈的炮火又砸在北門左右兩側的陣地上,那固若金湯的陣地即將變成一鍋湯。城池的陷落也即將在今晚。張二缸在咬牙切齒的同時,又不得不贊服哥哥。若哥哥跟自己一樣,上過軍官大學,那打起仗來更用兵如神。

求援早已不可能。剩下的只能實現自己的承若:與城池共存亡。張二缸命通信參謀向兵團司令發報:城池將破,我與一萬官兵誓與亳城共存亡,希望藉此喚醒我軍之戰鬥意志,願我們的血沒有白流。

電報發出之後,張二缸下令收縮陣地。一旦北城門被突破,另外三個方向的陣地迅疾變成馬奇諾防線,現在將城外的士兵全部調入城內。張二缸的目的已經很明確,他準備與解放軍進行巷戰,抵抗到最後一人。

城外的炮擊進行了二十分鐘后,開始向城牆延伸。重炮打在城牆上,國軍士兵的身體與城磚一起飛落下來,三輪炮彈落下后,城牆倒塌了一片。

十門沒良心炮又突突地發射了炸藥包,驚天動地響聲過後,四兩坦克率先駛出陣地,向城門發動進攻。坦克炮藉著城牆上的火光,瞄準城門,轟轟地開了幾炮,城門被炸得粉碎。

步兵跟在坦克後面,發起了衝鋒。

張二缸站在大街上,親自佈置巷戰的防線。街口已壘起麻袋,架上機槍。坦克也佈置在街頭,成了碉堡。

副師長、參謀長拿着一份電報,找到了張二缸:“師座,兵團司令部電報。”

“念!”張二缸望着被炸蹋的北城門,大聲說道。

副師長看着紙念道:“部隊交由副師長,令你立即乘坐坦克突圍,接到此令后,立即執行,不得有誤!”

“什麼,只讓我一個人走?回電,我不走,我要履行我的承諾!”張二缸斬釘截鐵的說。

“師座,軍人以服從命令為天職,你必須走!”副師長比張二缸更加堅決。

“你,要造反嗎?”張二缸扭頭瞪着副師長說。

“我不敢造反,但你抗命不尊,倒是在造反啊,師座,趕緊走吧,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副師長的眼淚快下來了。

張二缸搖了搖頭:“如此走了,我有何顏面再見到自己的兄弟?”

“那你不走,就是戰死也是抗命啊!”副師長再容不得張二缸說話,大聲喊道:“警衛連長,立即帶師長進坦克,從南門突圍!”

“你敢!”張二缸掏出了槍,卻被副師長一把奪了過去:“師座,你走是執行命令,不丟人!殺身成仁,就讓我們代勞吧!”

張二缸咬了咬嘴唇,只好答應。他驀然轉身,回到司令部,拿起紙和筆,唰唰寫了幾行字,放在桌子上,鑽進了已經停在司令部門口的坦克。

一共三輛坦克,兩輛裝甲車,還有兩輛汽車,轟隆隆疾馳過大開的南門,向南面的解放軍陣地沖了過去。

南面陣地上已經做好防止敵人突圍的準備,但沒能攔住疾馳而來的坦克和裝甲車。戰士們發狠地將後面的兩輛汽車打成塞子,上面乘坐的國軍警衛連的士兵全都被打死。

城內卻消停了。副師長看着坦克車衝出城去,立即下令停止抵抗。有些國軍士兵還在納悶,解放軍已衝進城內。

副師長再次下達停止抵抗的命令。憲兵和督戰隊也瞬間變成傳令兵,他們向各處的守軍高喊:“師座已經離開了亳城,副師座命令停止抵抗,各團長立即集合隊伍,準備投降。”

兩個團長跑了過來,不解地問:“副師座,為什麼要停止抵抗?”

副師長抬頭看着夜空,說道:“對方是我們自己中國人,不是鬼子,明知打不贏的仗,為何還要死扛到底?”

兩個團長聽了,慢慢地將手槍插進槍套,無力地說道:“那就算了吧,師長都跑了。他娘的,都他奶奶的不可信!”

副師長笑了笑,說:“莫怪師座,兵團命令我們突圍,可我估計解放軍不會放過我們,我只好和參謀長篡改電報,讓師長一個人突圍。我已經向兵團司令長官發了電報,一切責任由我承擔。”

“副師座,你?”兩個團長愣了:“你也太大膽啦!”

“我說了,打下去我們都將是個死,師座不怕死,你們也不怕死,全師官兵都不怕死,可我們不能無謂的死去,甚至死去還被人戳脊梁骨。解放軍仁義,不會難為下面的兄弟,咱們就兄弟們留條活路吧。”

“副師座,說了半天,是你自己貪生怕死,想給自己留條活路吧?”

“哈哈,上天可知我心。”說著,副師長掏出手槍,對準了自己的太陽穴。

兩個團長反應很快,一個人抓住他的右手腕,猛往上舉,一個人迅疾抱住了他。槍響了,清脆的聲音劃過黑夜,差點造成騷亂。沖在前面的解放軍戰士已經聽到國軍士兵投降的喊聲,卻又被槍聲嚇了一跳,立即卧倒在地,準備射擊。

兩個團長也早就不想打了。事已至此,他們也只能選擇放下槍。一個團長大吼道:“都不準開槍,退齣子彈,全體集合!”

張大缸被結結實實地閃了一下腰。他準備好了惡戰,也準備好了親自帶領戰士進行巷戰,卻聽到前方的步話機的報告:“城內的守軍已放下武器投降!”

張大缸愣了一下,立即拿起送話器:“給我仔細點,防止敵軍有詐!”

居軍長奪過送話器,說:“你們不要進攻,命令國軍放下武器,按序列依次出城!”

電話響了,是黃參謀長從軍指揮所打來的:“興華,請報告軍長,南面有三輛坦克和兩輛裝甲車突圍出去了,二師師長請求處分。”

聽了張大缸的報告后,居軍長擺擺手,說:“還處分啥,肯定是二缸那小子跑了,不然,敵人不會投降。”

張大缸搖着頭說:“按二缸的秉性,他不會離開的,可為什麼投降呢,是不是真有詐啊?”

居軍長笑了:“你啊,精神綳得太緊啦。敵人要是假投降,現在應該打起來了。”

十分鐘后,第一批國軍走出了城門。他們是原來的586旅。他們放下了武器,卻不卑不吭,在火把的亮光中,走的整齊有序。看着他們沉穩地從身邊經過,居軍長捅捅張大缸:“這恐怕是我見到的最能打的國軍了,你弟弟離開的對啊,不然,你這個主攻師一定會泡在血水裏。”

“他怎麼會突然丟下部隊,自己離開呢?”張大缸似乎自言自語地說著。

“聽說是他們副師長下的命令,快,把他請來!”趙政委命令道。

可找來找去,就連參謀長也不知道他的蹤影。天亮的時候,終於找到了那位副師長。他沒有了槍,他把自己吊在了房樑上。

都知道了原委。居軍長神色凝重地說了兩個字:“厚葬!”趙政委望着初升的太陽,說:“找到他的家人,我們軍要負責到底。”

張大缸拿着二缸留給他的紙條,不停地說著:“二缸啊,你這個混蛋,是你逼死了你的副師長啊!”

張二缸在紙條上寫着:

哥哥在上,弟弟蒙羞給你留幾句話,我知道我的部隊將會徹底失敗,但相信他們會跟你們戰鬥到底。有受傷被俘者,還請哥哥善待之,他們都是勇士。哥,你我之間的戰鬥仍將繼續,期待下次再與您相見。

“狗屁,愚蠢,你們已經失敗了!”張大缸奮力地撕碎了紙條,將碎紙片灑在了風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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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我扛起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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