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九章 少將師長

第一百七十九章 少將師長

下午,李彌兵團更亂了。一簇簇一團團,如群群被驅趕的蝗蟲,到處亂跑亂竄。那些餓極了的士兵甚至喪失所有的戰鬥意志,將槍高高舉過頭頂,主動奔向解放軍,請求投降。

槍聲稀稀落落的響着,還時緩時急。不多的頑固軍官還在作垂死抵抗。當然,等待他們的將是被徹底消滅。

張大缸一邊進攻,一邊叫人整編俘虜,又一邊急急地尋找李中的下落。到處都是士兵,戰壕里,村莊胖,樹林裏,溝渠旁,到處都是被打爛或者完好的汽車、坦克,還有遍地的槍支彈藥,可就不見了二團和特務連的身影。

抗戰背着一部剛繳獲的步話機,右手舉着送話器,連連喊着:“李副旅長,李副旅長,聽到請回答,聽到請回答——”

聽筒里的聲音很嘈雜,也很亂,最多的是什麼我遭到進攻,什麼火速向我靠攏,居然還有人答應抗戰:“李副旅長已經他娘的已經陣亡了,你還瞎叫喚什麼!”

喊了半天,抗戰搖搖頭,摘下了耳機。邊鵬笑着說:“旅長,放心吧,李副旅長他們肯定沒事。他們只是沒想到咱們會用這種方式聯繫他。”

張大缸聽了,卻執拗起來。他左手拿起耳機,放在耳邊,右手拿起送話器,大喊道:“二蛋,你狗日的在哪,趕緊給老子回話!二蛋,老子是張大缸,狗日的趕緊回話!二蛋,二蛋——”

這下,就連趙宇傑也笑了:“旅長,您這是幹嘛呢,有你這麼喊話的么?”

張大缸卻沖趙宇傑噓了一聲。耳機紛亂的聲音中,傳出了李中的聲音:“你瞎球叫喚個什麼,你想挨炮啊?”

“你說什麼?”

“其他人都住嘴!我問你在哪,別說太具體!”

張大缸遲疑了一下,說:“郝村南面。”

“行了,知道啦。”

十多分鐘后,穿着國軍上校軍服,帶着鋼盔的李中沖了過來。他身後跟着黑壓壓的部隊,少說也有四千多人。他們都穿着國民黨的軍裝。

張大缸埋怨地說:“你小子跑哪去了,敵人炮兵陣地沒炸毀吧?”

“沒有,那都是寶貝兒,怎麼能炸毀呢。”李中晃晃腦袋說:“嘿嘿,其實我們就沒摸到敵重炮陣地上。今天早上他們停止了打炮,我們也就找不到他們了。可俘虜說,我們已經接近了李彌兵團司令部,我想,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他的老窩給端再說,就讓戰士們全換上國民黨的軍裝,直接攻進了他們的司令部,可沒逮到李彌,司令部除了幾個準備投降的參謀,其他軍官全他娘的跑了,”

“哦,我說李彌兵團怎麼全部亂套了,他們的司令部被你們佔了,還能不亂?”張大缸笑着說:“行,打完仗,我向師長給你請功。”

“哈哈,謝了。”李中向後指了指,又說:“對了,剛才我從步話機里聽見杜聿明的命令了,他說讓部隊自行決定突圍。”

“那照着看,邱清泉也完蛋了。通知老余,趕緊送乾糧,咱們還要抓俘虜。”

“還抓?那邊還有一大群俘虜呢。”李中又晃着腦袋說:“還不如趕緊收繳武器。”

“都要,通知炮連,趕緊去推炮!還有,把你的衣服趕緊換回來,看見你這身行頭,老子真想給你一槍!”

“嘿嘿,這可是呢子的。”李中說著,摘下了頭盔。

直到天黑,老余才帶着炊事人員推着兩輛乾糧車上來。張大缸埋怨道:“老余,沒糧食了么,怎麼就送這點,不夠啊。”

老余擦擦額頭上的汗,從腰裏取下煙袋桿,不急不慌地說:“旅長,你要是讓我們往前送,多少都不夠。那俘虜黑壓壓的像螞蟻,我們一筐饅頭,就能俘虜他一個連。”

“那你們俘虜了多少?”

“兩個連,他們用手裏的傢伙什換饅頭。”

“啊,沒遇到危險吧?”

“怎麼可能,到處都是咱們的人,他們不敢開槍了。他們早就想投降,可沒人搭理他們。”

“俘虜太多嘍。”

“就是。遇上了師部,被師長硬生生的要走兩車乾糧,還有老於這個狗東西,他們旅的糧車沒上來,就攔路搶劫,害的老子差點給他們動手。”

“行,回頭我替你罵他。”張大缸笑了笑。

“趕緊把這些俘虜撤下去吧,我已經讓百姓們全都給咱們蒸饅頭了。”

張大缸點頭說:“好,我們盤查完就走。這些傢伙們,有的還私藏武器。”

“對了,我還遇到一個老六連的人。”老余笑呵呵地說道。

“誰啊?”

“還有誰,你們一個村的狗剩子唄。狗日的認出了我,拚命地喊,我先讓偵察排的戰士把他帶回去做饅頭了。”

“叫他滾!”李中聽見了,氣得褲子還沒提好,就跳了起來。

張大缸看着李中的屁股,笑了:“呵呵,估計他正求之不得呢。”

後半夜,邱清泉陣地上的槍聲也漸漸停了下來,到了早上,零星的槍響是在抓俘虜。李中、趙宇傑帶着一團、二團,還有特務營也抓了一夜俘虜。他們藏在戰壕里,躲在溝渠中,有的顧頭不顧腚,用槍托敲屁股也不肯出來。

一夜間,又抓了五百多俘虜,收繳了四百多長短槍。獨立旅的陣地上,武器彈藥已堆成了幾座小山,這還不包括已經運回湯廟村的槍炮。

太陽升起來了,照着還冒着硝煙的大地。張大缸正啃着大餅,趙政委來了。張大缸立刻讓人給趙政委端來餅子和稀粥。

趙政委輕輕咬了一口餅子,問張大缸:“興華,這場仗感覺怎麼樣?”

“有點不太相信。”張大缸笑了笑,說:“開始敵人還挺頑強,可突破第一道防線后,他們就像被搗毀地基的樓,瞬間倒塌了。”

“他們沒有了戰鬥意志,到後來,長官找不到部隊,部隊卻一心地要避開長官,不想聽他們指揮了。”

“是,那些當兵的根本就不知道為了什麼打仗。所以,他們失敗在所難免。”

趙政委點點頭:“興華,你說的對啊。你們旅再本範圍內再認真搜索一次,讓俘虜把國軍士兵的屍體掩埋掉,中午返回湯廟村休整,等待命令。”

張大缸里正回到:“是!”

回到湯廟村,他們最初發起進攻的地方。湯廟全村的房屋只剩下了殘垣斷壁,短時間沒有辦法恢復過來。

老余和邊鵬正在一處破牆後面算賬。邊鵬在統計全旅犧牲的戰士,厚厚的寫了一本。老余正算着需要多少銀元。打垛庄時,已經出現了虧空,欠下了要補助給犧牲戰士家屬的銀元。

至於欠了多少,張大缸沒有過問,也沒聽老余的彙報。他只告訴各團長,以後打仗繳獲的銀元一塊都不能留,全都交到老余這兒。這次繳獲了很多,尤其是紙幣。國民黨的飛機空投了大量的紙幣。而那些紙幣卻被當做冥幣一般,被國民黨軍官燒掉了。他們沒有材火燒熱水,就燒那些紙幣。張大缸不想問這次補助需要多少銀元,能不能補上上次的虧空。他不想知道,是因為那些犧牲了戰士們不應該只是數字,他們必須要被後人永遠銘記。

張大缸抽身來到做饅頭的那一長留的廚房,找到了正在揉饅頭的狗剩。狗剩不再圓乎乎的胖。眼窩深陷的他顯得格外滄桑,臉上有了暮氣卻沒有了朝氣,成了年輕的小老頭。他比張大缸小兩個月,今年才三十一歲。

看到張大缸,狗剩的嘴唇微微顫抖了兩下。他緊張害怕,又帶些驚喜。他哽咽着說:“缸哥,俺是被抓來的。”

張大缸點點頭:“我知道,除非萬不得已,你不會再當兵。”

狗剩舉着滿是麵粉的手,有寫羞愧地低下了頭。

“你怎麼打算啊?”張大缸來到狗剩近前,關切地問。

“我,我——”狗剩哭了:“缸哥,我想回家,求你發發慈悲,我被抓走兩年了,媳婦孩子還不知道怎麼樣——”

“看你那熊樣!”張大缸罵了一句,從口袋裏掏出筆和一個小本,刷刷寫了幾行字,撕下來,遞給狗剩:“去吧,到軍需處領路費,趕緊回家吧。”

狗剩激動的差點沒給張大缸跪下。張大缸笑了:“本來你昨天就可以走,是老余把你留下來,讓我們兄弟再見見面,快滾吧。”

狗剩剛要走,李中來了,大喊一聲:“慢着!”

“啊,二蛋兄弟?”狗剩的臉抽搐了兩下:“二蛋兄弟啊,那次被鬼子抓去,指認缸哥,我真是沒有辦法,但我沒做錯事呀!”

“虧你還記得。”李中走到狗剩跟前,偷偷塞給狗剩幾張紙,低聲說:“拿去,在路上給嫂子孩子買點東西。”

狗剩低頭一看,是錢,趕緊推開李中的手說:“不,不了——”

李中瞪了眼睛。狗剩趕緊接過來,給張大缸和李中鞠了一躬,跑了。

“別忘了去拿路條!”李中沖他的背影喊道。

張大缸捅了捅李中:“你小子敢藏私貨了?”

“哪裏啊,”李中笑着說:“我開始都不知道這是錢。”

“那你怎麼來的?”

“是這麼回事。打到李彌兵團司令部,我內急想屙屎,就順手抓了一捆紙,跑到外面野地里用了幾張,剩下的沒捨得扔,又帶了回來,高大猛才告訴我,那是錢。我就拿出來交了,誰知道,兜里還有十多張,走,咱們去買酒去。”

張大缸站着沒動。李中拉着他說:“放心吧,光繳獲的銀元就有兩麻袋,除上交師部外,什麼都夠了,包括給湯廟村建房的錢。再說,這場仗咱們傷亡不大。”

兩人來到村外,老羅正在給新被解放的戰士講話:“同志們,你們的老家都分田地啦,本連長想跟大家說,要想保護咱們的勝利果實,我們就一鼓作氣,把老蔣拉下馬,解放全中國,系不系啊,同志們啊?”

長大康看着老羅,笑着對李中說:“老羅開始還不想當連長,說什麼老啦老啦,不適合當官的啦。我看當的挺好么。”

“扣了那麼多年的扳機,就是李木頭活着,現在也能當排長。”李中低聲說了一句。

張大缸的心猛然痛了一下。他催促李中說:“趕緊去買酒,我要大醉一回。”

張大缸這一醉,竟然醉了七八天。獨立二師擴編為軍的大會,他沒有參加。獨立旅升格為師的大會,他也沒有參加。第一任師部領導開過會時,他醒了。送走居軍長和趙政委,他草草地向李中、趙宇傑佈置完訓練任務,又貓回屋子,蒙頭大睡。

“他不是醉了,是困了,可這傢伙一連睡了六七天,也不是個事啊。”邊鵬擔心了,給趙政委打電話。趙政委苦笑了一聲:“你哪有病人,我這也有呀,軍長也同樣睡得天昏地暗,他就參加了你們師的成立大會,害的我好一頓解釋。作戰會議明天召開,你來吧。”

第二天下午,邊鵬騎馬返回了師部,來到張大缸床前,低聲說:“我剛去開了作戰會,任務下來了。”

張大缸猛地坐了起來:“咱們的任務是打哪?”

“你詐屍啊?”邊鵬嚇了一跳:接着又垂頭喪氣地說:“兵團要打亳城,咱們這回當預備隊。”

“啥?咱們要當預備隊?你怎麼開的會?”張大缸瞪着眼睛,連連問道。

“把你的眼睛給我閉上!”邊鵬不滿地喊道:“成天的睡的像條死狗,還敢跟我吹鬍子瞪眼!告訴你,不管是咱們師,咱們軍都是預備隊。”

“操,那亳城這麼難打么?”張大缸掀開了腿上的被子。

“不知道啊,據說亳城只有一個師的守備。”

“哎呀,這回連湯都見不着了。我餓了,去,給我弄點吃的。”

“滾蛋,讓老子給你弄吃的,你小子睡覺還睡出功來了!”

張大缸歪着腦袋,說:“不是我不想醒,是他們拉着我說話呢。我不敢醒,我醒了,他們就都走了。”

“誰啊?”

“小凳子,李木頭,周欽宇,顧懷兵,還有成千的兄弟——”張大缸眼巴巴地望着邊鵬。

“行了,行了,老子去還不成,以後別拿這種謊話忽悠老子,你實在想忽悠的話,去忽悠肖盈好了,她會親自給你洗腳的。”邊鵬擦了擦眼角,轉身走了。

“老子沒忽悠,真的。”張大缸扯起被子,蓋住了臉。他睡不着了。他突然想到,聽說亳城不大啊,怎麼一個軍主攻,還要一個軍當預備隊呢?

第三天下午,軍長和政委來了。張大缸還在蒙頭大睡。邊鵬派人去叫,居軍長擺手制止住了。他和趙政委來到張大缸床前。居軍長對着床大喊一聲:“打仗了!”

張大缸猛然一個機靈,軲轆從床上爬起,跳到地上,迅疾穿上鞋子,這才睜開眼,看見了軍長和政委。他眨眨眼睛:“要打仗了,您和政委來這裏幹什麼?”

“行啊,小子,老子早就不睡了,你小子能比老子累?”“幹嘛呀,剛和周欽宇聊了幾句話,他說他想娶親了。”張大缸低頭說道。

“行了,先別聊了,等打完仗,你們怎麼聊都成。”居軍長抓住張大缸的衣領,使勁晃了晃,說:“老子要跟你說正事,前面攻擊不順利,傷亡很大,野戰軍首長準備換我們上去。”

“啊,就那比國民黨帽徽大不了多少的破地方,一個軍都打不下來?”張大缸跳了起來:“他們軍長師長們都想着娶親生娃了吧!”

“少說風涼話!”趙政委繃著臉,說道:“這次碰到了一個難纏的對手。”

“誰啊?軍長,政委,不管他是誰,我們師擔任主攻,其他兩個師當預備隊,不攻下亳城,你們把我撤了。”

“口氣不小啊,可我們來,就是想告訴你,你們師是預備隊。”居軍長也嚴肅的說道。

“憑什麼啊?老余他們——”

“閉嘴!”趙政委打斷了張大缸:“知道對方的指揮官是誰嗎?你弟弟,張光華。”

“什麼?”張大缸睜大了眼睛。自從趙娟犧牲后,就再沒有了二缸的消息,難道在這裏碰上了?“不可能吧?”張大缸搖着頭,不相信地說。

“就是二缸,情報上說,一個半月前,他被任命為少將師長。”

“啊?”張大缸再次被驚訝了:“我的天啊,我們家居然出了個少將師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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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我扛起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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