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朵杏花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風月樓里也漸漸熱鬧起來。
老鴇洪媽媽見伺候在四娘身邊的兩個丫鬟小葡和小萄站在門外,她臉色頓時沉了幾分。三步並作一步走到門前後,洪媽媽頗帶着些厲色問二人:
“她還是不肯?”
小葡和小萄兩個你望望我,我望望你,最後皆垂下頭去,默契的同時搖了搖腦袋。
在這事上洪媽媽也終是沒了耐心,開始大聲沖屋裏喊罵起來。
“我這是養了個姑娘還是請了個祖宗?你到這行去打聽打聽,誰家養大的姑娘不是這樣過來的?我給你吃好的穿好的,請最好的師父回來教你琴棋書畫,教你讀書識字……我圖的是什麼你不知道?”
“還真拿自己當豪門勛貴家的千金小姐了?說句難聽的話,你不過就是個供男人玩弄的玩意兒……你的命都是攥在我手裏的。今天你是答應也得答應,不答應也得答應。”
洪媽媽話說的很難聽,便是小葡小萄聽到這樣的話,都難免要羞得埋着腦袋抬不起來。
可此刻坐在屋裏的徐杏,倒是並沒怎麼在意洪媽媽的這番話的。或者說,這會兒她心思壓根就不在這兒。
樓里的姑娘也分個三六九等來,像徐杏這樣的皮肉,自是算一等的好。
一等中,和徐杏差不多一輩兒的有四個,都是以花為名。前頭的牡丹海棠和月季,都早在十五歲及笄時先後開了苞接了客了。
徐杏是四人中最小的一個,如今也有十五了。
對名下養的這四個“女兒”,洪媽媽最滿意的就是徐杏了。論姿色,她自是最出挑的,論氣質,她身上有種尋常樓里女子所沒有的清雅之氣,論風流,她也有京中貴族男子都好一口的那種風流媚態。
洪媽媽有信心,只要她一出來,必然能轟動整個長安城。
這樣思量,洪媽媽不免又覺得方才自己的話重了些。重新調整了下心情,她轉身推門進了徐杏的屋。
屋裏的裝扮擺設,和普通大家閨秀的閨房幾無二樣。分內外兩間,中間以一扇偌大的山水畫屏風隔開。內間是卧房,只擱了張床。外間則要寬敞許多,此刻徐杏正靜坐在外間的梳妝鏡前,望着銅鏡中自己的這張臉愣神。
洪媽媽悄聲走進來,見她這會兒還算有精神,她心中倒高興了些。
“是了,就該這樣才對。”走過去,洪媽媽攬着徐杏肩,同她一起望向鏡子裏那張絕色傾城的臉說,“媽媽還能害你不成?只要你好好的,乖乖的,聽我的話,我保你能掙大錢。若是再遇到個貴人,願意花重金迎你入門,那你此生可就儘是榮華富貴了。”
“就像你大姐二姐那樣,她們如今可是好不快活的。”
她句句利誘。
牡丹和海棠都是被南方來的商人買走了,如今在商戶家中做妾。
二人起初常有寫信回來,言語間不乏對現狀的哭訴和無奈。後來,徐杏漸漸也收不到她們二人的信了,也早沒了聯繫。
想來,日子過得也並不好。
所以,洪媽媽用這樣的例子誘她,徐杏是不為所動的。
不過,若是她真的只是十五歲的徐杏的話,她或許會憑着一腔的執着和洪媽媽繼續對抗下去。但畢竟她不是。
所以,徐杏自也有自己的策略。
“媽媽,我答應你。”
“再說,你想自由,不也得銀子嗎?只有接了客你有了銀子,你……什麼?!”
徐杏側過身來,認真望着洪媽媽又說了一遍。
“媽媽,我想通了,我答應你。”
洪媽媽抑不住心中的喜悅之情,眉梢眼角都笑出了褶子來。
“對了,這就對了。”她高興說,“早該這樣才是。”又用寵溺的語氣輕斥她道,“你說說你,之前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錯了,竟說什麼要替自己贖身的胡話。且不說你也沒什麼錢,就是有,你可知你如今身價多少?你自己可贖得起。”
徐杏雖還未開始接客,但早已名聲在外。
洪媽媽在這一行是出了名的,不但會調-教姑娘,還很會故弄玄虛。早在兩年前徐杏只有十三歲時,她便讓徐杏以曲舞悅人。
或坐於房中撫琴,或以紗巾蒙面去樓下跳舞。
總之,儘可能的讓樓下的那些看客看到她的才華和風情,但卻又偏偏保留了一點神秘。讓人想抓抓不到,只能念念不忘寤寐思服。
久而久之,樓里的常客便開始挂念起這位杏娘來。從她十三時就開始等,一直等到如今,只等着到了她的那日,一舉花重金拿下初夜。
洪媽媽有信心,以四娘的姿色和風流,到了摘下面紗叫價那日,那群貴公子絕對會為其爭相要價。
精心栽培了十年的搖錢樹,想也是不能輕易放她走的。
她能自己想通,自然是最好不過的。若她不能,她自也有法子。
“快換上那套霓裳舞衣,再讓小葡和小萄兩個給你上妝。這天都黑了,今兒你還得上去給月娘伴舞。”
洪媽媽口中的月娘叫月季,和徐杏從小一起長大的,算是她的三姐。
月季如今是樓里的花魁娘子,不過,大家都說她這個花魁也當不了多久了。
月季常常有事無事就來找徐杏的茬,不過,徐杏從前懶得理她,如今也一樣。
“今兒舞就不跳了,還是坐在簾后撫琴吧。”一是徐杏久不跳舞,有些生疏了。二則是,每回她給月季伴舞都是她搶了風頭,最後月季又會來找她麻煩。
她覺得這樣很是沒必要。
洪媽媽想了想,倒也笑着答應了下來。
“不跳就不跳,媽媽知道快到日子了,你有些緊張。好,媽媽依你。”洪媽媽倒願意適時退一步,“只不過,離你的好日子也沒幾天了,今兒不跳,明兒不跳,后兒總也得跳的吧?”她笑着解釋,“你舞姿曼妙身段柔軟,那群貴公子都喜歡。你若不饞得他們興緻漲得高高的,屆時如何要個高價?”
“我知道。”徐杏並不想多提這些,這會兒她只想好好靜靜,“媽媽放心,我答應你就是。”
如此,洪媽媽便再沒什麼不放心的了。她笑着出了門去后,就打發了小葡小萄兩個來伺候。
徐杏又坐在鏡前發獃。
她也不知道怎麼回事,怎麼好端端的在王家後院獃著,不過一個晃神的功夫,竟就回到了過去。
她總覺得這是夢。
可若是夢的話,那這夢也太長且太真實了些。
“娘子只撫琴不跳舞的話,妝還是要上的。”小葡走過來,要替徐杏上妝。
徐杏回了神。不過沒說話,只是淡淡沖小葡和小萄點了點頭。
方才雖然答應了洪媽媽,不過那只是權宜之計。她想以退為進,先爭取到洪媽媽的信任,然後,才好為自己謀出路。
若不是已經活了一世的話,徐杏這會兒也不會知道自己其實是京中徐國公府的千金。
可既然有了這樣的預知,她便不會坐以待斃。她需得精心謀劃一番,好讓自己最後能全身而退。好在,如今她還未以真面示於眾人面前,她也還沒有名滿長安城,鬧得人盡皆知。
那一世,她是在大日子以真容示於眾人前時,有與徐家交好的人發現她與徐國公夫人長得像,這才起了疑心的。于是之后一傳十,十傳百,闔京上至勛貴王侯,下至平民百姓,都知道了她長得像徐夫人之事。
徐家那等門第,又怎麼會允許自家門庭被污?便是知道了其實她才是徐家的女兒,最終也是沒肯向外承認的。最後徐夫人收了她做義女,只說是因她長得有幾分像自己,乃是緣分,又可憐她的身世,便願花重金替她贖身,並收她做義女。
徐杏原本以為徐家義女和徐家千金也沒什麼差別,可後來發生的種種才讓她明白,是她太天真了。
徐家雖對她有愧疚,可終究嫌棄她的過去,也很在意外人的眼光。她能感覺得到他們內心的那種矛盾,愧疚中透着疏離,想彌補,卻更想躲得她遠遠的。
起初徐杏會在意,會難過,會失望……但後來漸漸的,她也看淡了。
終究不是在他們膝下長大的,終究沒有從小一起長大的情分在。
徐杏沒指望徐家能對自己多好,也並不是對他們有多深厚的感情,願意繼續住進徐家去。只是,對她眼下這種處境來說,徐家是她唯一能靠的了。
至少,她也不能再等到摘下面紗那日時再和徐家相認,她要想法子在那日之前離開這兒。
可巧徐杏正想着自救的法子,外面洪媽媽笑聲如擂鼓般由遠及近傳了進來。
“杏娘,今兒怕是還得勞累你。你可知樓下誰來了?”洪媽媽賣了個關子,故意在說到重點處停了下來,但見從徐杏臉上沒有看到任何好奇或是期待的表情時,她則又自己主動說了。
“是王家的王三郎和徐家的徐二郎。”
洪媽媽說的高興,徐杏手卻下意識攥緊了些。
洪媽媽口中的這二人,她都熟識。一個是她親二哥,徐國公府的二公子徐護,一個則是她前世的夫君,宰輔王相的孫子王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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