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臉無上靈植莊園
事分輕重緩急，打臉之前，乾徠得首先把手頭的事情安排好。
他將建築工人請進莊園，跟他們溝通了房屋設計的要點。
造房子用的材料都是從廢墟回收利用的木料，這樣可以節約好大一筆錢，至於功能分區，只兩室一廳一廚一衛，夠用就行。
這些溝通好了，其他的任由建築工人發揮。
隨後，他請饕餮吐出觀音蓮和靈晶，把剩餘的4497枚靈晶全部放入最先栽種的那桶觀音蓮里，不過須臾，觀音蓮就長出了三片指甲蓋大小的蓮葉。
緊跟着他又撲開白紙，擺開尺子、毛筆、塗料等物品，開始繪製廣告。
饕餮拎着XXXL號海量杯走到他身後。
乾徠一邊忙活，一邊頭也不抬地解釋，“您知道我本身不是這個世界的吧？”
饕餮“嗯”了一聲，下凡之前天庭的人說起過。
“我過勞死之前是做廣告設計的，水平還不錯。我打算做兩張手繪海報，再設計兩段廣告詞，待會兒咱們去噁心無上靈植莊園就能用上……”
饕餮看着乾徠熟練地用尺子和細筆在白紙上快速勾畫，目光漸漸定格在那隻清瘦見骨的手上。
剛才就是這隻手抓住了他。
他誕生於天地未開之時，腹有混沌，貪食重欲，世間生靈對他戒備有之，忌憚有之，恐懼有之，唯獨沒有像乾徠這樣，膽敢親昵地觸碰他的。
被溫熱細膩的手握住的感覺很新奇，好像有一道無甚威力的天雷從兩人交握的手慢慢往身體其他地方延伸，酥酥麻麻，滋味美妙。
只可惜時間太短……
“大使？”
饕餮回神，就看見乾徠沖他笑了一下，這笑容乾淨燦爛毫無防備，他似乎又感覺到了那種酥酥麻麻的滋味。
“東西準備好了，咱們出發。”
三角眼回到無上靈植莊園，正是顧客集中上門取貨的時候，崔無上忙着採摘清心紅蓮，他等了好一會兒才找到空當湊上去，彙報探查的結果。
“你說純陽真人去了乾氏莊園，卻不是購買靈植？”
“肯定不是，那裏什麼都沒有。”
“確定？”
“我把整個莊園都跑遍了，確定什麼都沒有！”
難道是他想太多了？崔無上正這麼想着，一名門衛忽然着急忙慌跑進來。
他皺了皺眉，門衛見狀，立刻站定，拘謹地說道：“莊主，乾氏莊園的人又來了。”
“來做什麼？”
門衛面色古怪，支支吾吾半天說不清楚。
崔無上罵了一聲“廢物”，沉着臉往外走。
三角眼直覺不對勁兒，也快步跟上。
二人一前一後走向正大門，尚隔着百十米遠，就看見了馬路對面的簡陋攤位。
一桌，一桶，兩人，外加兩塊綠底紅字亮瞎人眼的廣告立牌。
左邊那幅寫的是：
乾氏莊園還沒垮，歡迎上門討債喲^^
右邊寫的是：
在售產品：觀音蓮蓮葉
主要功效：祛除心魔，清心凝神，助力境界提升。
售價：2500枚靈晶/片。
這他媽。
兩塊廣告值得吐槽的地方實在太多，三角眼和崔無上都還沒能回過神來，對面竟然又開始循環播放廣告詞了：
你還在為心神不寧，靈力躁動而困擾嗎？
你還在為心魔滋生，走火入魔而恐懼嗎？
乾氏莊園觀音蓮，清心凝神，驅除心魔，你值得擁有。
此時大門口已經聚集了幾波客人。
三角眼冷汗涔涔地看着擱在桌上的那隻木桶，木桶里隱約可以看見幾點黃綠色，雖然這草品相極差，但架不住人家是棵草啊，他方才可跟莊主拍胸脯保證說的是乾氏莊園沒有草。
他小心翼翼看了看崔無上。
崔無上面無表情瞥了他一眼。
三角眼趕緊厲聲嗤道，“乾氏莊園好厚的臉皮，不知道從哪兒弄來的野花野草也敢冒充靈植？”
通常情況下，靈植靈獸莊園和修真者之間的角色類似於甲方乙方，靈植靈獸莊園佔據強勢地位，修真者則居於弱勢（若是修真者實力強橫那又另當別論），因而大多數修真者都很樂意跟莊園打好關係。
如今乾氏莊園在無上靈植莊園對面耀武揚威地搞宣傳，擺明了是來找麻煩的。
這些修士想從無上採買靈植，自然很樂意踩一踩乾氏莊園，博得無上的好感，於是紛紛順着三角眼的話譏諷彎酸起來。
“虛假宣傳，靈植之於心魔，向來只有壓制功效，我就沒聽說過什麼靈植竟然能祛除心魔。”
“就是，要真有這等奇效的靈植，怕不是全天下的修真者都趨之若鶩了，還需要如此賣力營銷？”
“要我說這都不是虛假宣傳的問題了，而是乾大少爺因為破產神志不清了。都瞧瞧，一片蓮葉2500，他當觀音蓮是什麼奇葩瑤草？能值這個價。”
“……”
三角眼見崔無上果然因為那些修士的話轉移了注意力，如釋重負，又擺出笑容對着眾位修士拱了拱手。
“如今靈植栽培界幾乎沒有入行門檻，難免會有品性不端的人以假亂真，濫竽充數，好在諸位仙師慧眼如炬，觀察敏銳。”
“不過這乾氏莊園的靈植雖然不怎麼樣，人卻還算有擔當，既然乾大少爺願意清償債務，諸位若是還有債務未結清的，可要抓緊機會了。畢竟，看乾大少爺的模樣，也不像是有太多餘錢的。”
土公路本也不寬，三角眼的話乾徠聽得清清楚楚，卻絲毫不覺得生氣。
“我倒要謝謝你啊，還主動幫我宣傳拉業務呢。”
三角眼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兩聲，目光在眾修士身上巡梭，無聲地催促這些修士趕緊站出來，最好是討得乾氏莊園傾家蕩產！
眾修士面面相覷。
不一會兒，一個身穿青色法衣的修士從人群後方走了出來。
這修士頭戴玉冠，青衣華美，舉手投足仙風道骨，端看周身氣度便讓人覺得他必定容貌不凡，只是往他面上一看，卻發現他整張臉都被遮擋在銀質蝶紋面具之下。
其他修士看見他這面具，立刻就認出來了，“是傾城公子。”
傾城公子先朝崔無上和三角眼拱了拱手，而後對乾徠介紹了自己的身份。
“……我在貴莊園預定了中品清心紅蓮兩朵。方才一直未出聲，是想着乾大少爺負債纍纍，生活不易，這兩百靈晶不要也罷。如今既然乾大少爺一心想要償還，那便勞煩將靈晶退還與我吧。”
乾徠在他的面具上多看了幾眼，從懷中摸出《乾氏莊園待償還清單》，賬冊自動翻到了其中某一頁，裏面果然有傾城公子的預購記錄。
“那行，你過來吧。先試一試我們這觀音蓮。”乾徠說著就要摘蓮葉。
傾城公子略帶抗拒地看了一眼桶中的牙籤蓮，“我不要蓮葉，只把靈晶還給我就好。”
乾徠笑了一下，“着什麼急？你先試試，沒有效果雙倍退款還不行？”
後面有個紅毛是隨同傾城公子一起來的。
他對傾城公子的情況非常了解，有心想要幫助傾城公子在無上靈植莊園面前刷好感，於是說道：“乾氏莊園不是說觀音蓮有祛除心魔，清心凝神，促進境界提升的奇效嗎？傾城，這可正適合你啊。你就給他點面子試一下，要是沒用，我幫你燒了他那破爛廣告。”
旁邊有不清楚情況的詢問這是怎麼回事。
紅毛解釋道，“傾城乃金丹巔峰，因為無法徹底壓制心魔，一直未敢衝擊元嬰。今日他來無上靈植莊園也是為了購買中品清心紅蓮，只是因為沒有提前預定，不知道是否能買得到。”
三角眼哪兒能放過這麼好的羞辱乾徠的機會。
他盯着乾徠，不無惡意地說道，“傾城公子，既然乾大少爺盛情邀請，你便試一試吧，倘若無效，拿回來的銀錢正好在我莊園購買靈植，不會讓你久等的。”
說完，他又沖崔無上確認道，“您說是吧，莊主？”
崔無上此時也是一副看戲的表情，低低應了一聲，還從袖裏乾坤放出一張青玉太師椅坐下。
周圍修士也都起鬨了。
紅毛再三推搡傾城公子。
傾城公子猶豫了一下，對乾徠說，“那我便試一試你這觀音蓮。”
乾徠眉頭一挑，徒手摘下蓮葉。
三角眼一看這門外漢的舉動就樂了。
“沒想到曾經的寰宇大陸第一靈植靈獸莊園的大少爺，竟然連如何採摘靈植都不清楚。”
眾修真者簇擁在三角眼和崔無上旁邊，紛紛點頭表示認可。
靈植有靈，但凡被觸碰，其內靈力就會在瞬時間轉移到觸碰者體內，這是全修真界的共識。
乾徠徒手摘靈植，就算這觀音蓮真有那麼點兒效果，等他遞給傾城公子，也早已成了沒有任何效用的凡草。
傾城公子自然也是這般想法，他甚至都覺得根本沒有親自嘗試的必要了。
但一方面好友不斷暗示他抓住機會，另一方面他也確實非常需要中品清心紅蓮，於是還是硬着頭皮接過蓮葉，打算將這一幕鬧劇進行到底，以順利求得靈植。
然而觸碰到蓮葉的剎那間，他心中紛亂的思緒就被忽然出現在識海中的異世界衝擊得乾乾淨淨。
心魔生於執念，人越是看重的東西，越容易成為心魔。
他曾經擁有一張人人傾慕的好皮相，並因此收穫無數人的愛戴和敬仰。
可是這張臉卻在與邪物鬥爭中盡毀，他因此心生自卑，自怨自艾，終日以面具覆面。自那之後，卓絕姿容，倜儻風流便成了他的執念，也成了他的心魔。
但站在這如同被暴雨沖刷過的曠遠澄澈的世界裏，一幕幕熟悉卻又陌生的畫面從眼前略過。
暴雪封城，百眼魔屍肆掠城中，他手執業火青冥戟，與百眼魔屍鏖戰三天三夜，怒斬屍魔首級。
大雨滂沱，人首骨鯉興風作浪，他躍入洶湧九曲河，萬死一生斷人首，破魚腹，解救上百枉死魂。
旱地十里，四翼鳴蛇築巢盤踞，他以精血引召天雷，驅逐鳴蛇三百里，天降甘霖，萬物復生。
……
他渾身浴血，臟污不堪，銀質蝶紋面具也早已碎裂在地，露出被邪物侵蝕之後血肉模糊的面孔，但那些被他解救了的人是如何評論他的？
神勇無雙，架海擎天。
超凡入聖，登峰造極。
驚才風逸，瀟洒倜儻。
……
那些被曾經的他忽略的細節和話語漸漸撥開迷霧浮現在眼前，他忽然明白了，自己從前所獲得的愛戴和敬仰從來不是因為外貌。
降妖伏魔，除暴安良，敢以天下為已任的心性和氣度，才值得世人頂禮膜拜！
異世界驟然碎裂成片，化作浩瀚靈力強勢湧入他的筋脈，包裹着原本散亂逆行的靈力順着既定的軌道匯入金丹，靈力在金丹之上纏繞，旋轉，裂變。
最終。
強悍靈力澎湃四溢，獨屬於元嬰修士的氣場狂風驟雨掠過在場每一個人。
傾城公子克服了心魔，由金丹進鏡元嬰！
這意味着什麼？
意味着那叫做觀音蓮的靈植，果如乾徠所介紹的那般擁有叫修真者趨之若鶩的神奇效力！
眾修士不約而同望向觀音蓮，目光中猛然迸發出無比熾熱的神采。
崔無上面色鐵青。
早知道，早知道乾氏莊園的觀音蓮如此神異，他豈會放任乾氏在自己門口擺攤宣傳？豈會支持修士以身試驗？！
如今可好，乾氏莊園在這麼多修士的眼皮子底下證實了靈草的效果，兩相對比之下他無上靈植莊園的清心紅蓮豈非一文不值？！
三角眼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性。
他嗓子發乾，兩股戰戰，想替自己開脫，偏偏這時候，乾徠還要衝他拱拱手，笑眯眯地說：“謝謝你這麼熱心地幫我打廣告啊，你對我這麼好，你們家莊主知道嗎？”
三角眼：……
三角眼畏畏縮縮地看向崔無上，便見崔無上正陰沉地盯着他，目光兇狠恨不能將他碎屍萬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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