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住院的第一天，岳如意開始發燒了。

燒到了39.2度，她感到全身骨頭都在痛，痛得她在床上踡成了一個團，她一邊流淚一邊喊：“媽媽、媽媽。”隔壁床的一個女人，剛做了纖支鏡回來，淡定地對着痰盂吐了一口血沫，安慰她：“沒事、沒事，肺結核發燒蠻正常。”

病房裏有三個女人，共同特點是都很瘦。一個是梧城郊區鎮上的，姓杜，住一號床，比岳如意年齡差不多，家裏開了一個小賣部、一個麻將室，說話爽快熱鬧，另一個就是在走廊遇到的鄉下女人，住三號床，年紀比較大一點，她有點怯怯的，不太敢表達意見。

醫生來查房，給了岳如意一顆退燒藥，用完之後神奇般地退了燒，岳如意覺得自己似乎又活了過來。忙着洗了澡，叫了外賣，趴在床邊吃了晚飯。

“二號！”醫生過來，看到岳如意洗了澡，很不贊同，嚴肅地說：“剛發了燒就洗澡，你太不注意了！”岳如意唯唯諾諾，不敢反駁。醫生走了之後，一號床、三號床都坐在床上看着她笑。在醫院裏，醫生就是神一般的存在。

岳如意讓同事接了她的課，反正也快放假了，只剩下一些收尾工作，她安心在醫院住了下來。

她的肺結核發現得早，不算太嚴重，吃的幾種諸如異煙肼之類的常規藥物她都不過敏，這是好事。隔壁病房有病人對免費藥物過敏，試了好幾種，現在吃的葯副作用嚴重，對肝腎的損傷很厲害，這不，肺還沒好，又要轉肝病科了。

醫院養病，沒有家務、沒有工作、沒有學業、沒有項目，岳如意覺得精神很放鬆，她目前只有一個想法：早日把病治好。藥物對症之後，糾纏了她幾個月的咳嗽和胸悶逐漸好轉，她入夢也越來越快了。

夢影聽她絮絮叨叨講着病房的故事，岳如意感覺到她在笑，因為她的聲音里滿是笑意：“如意，以後要好好休息，多吃營養的東西啊，你很快就會好的。”

岳如意連連點頭，住了一次院，她以後一定會注意身體。

於明希偶爾會來醫院，帶點好吃的來。瑤瑤每天都會和她通電話，和她講學校里發生的事情，母女倆不見面反而感情好了起來。

出院那天，是於明希來接的她。

回到闊別一個月的家，岳如意覺得有點陌生感。

於明希依然沒有碰她，理由是肺結核病人要多多休養。岳如意一口氣又有點順不過來了，她看着於明希的背影，忽然說了一句：“你這樣，很累吧？”

於明希心底有愧，聽了這話，有點發虛，沒敢接茬。

岳如意說：“我們，再也回不去了吧？”

於明希惡人先告狀，轉過頭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岳如意很淡定：“你在兩個人之間徘徊，不累嗎？”

於明希道：“我不懂你在說什麼。”

岳如意翻了個身，背對着於明希，因為她的眼淚已經靜靜地順着臉頰流了下來，她不想讓他看到自己在哭。她的聲音依然很安靜：“婚姻出了問題，不是我一個人的錯吧？我這麼愛你，你竟然背叛我，你怎麼忍心啊……”

於明希有點慌，他坐了起來：“你哪裏是愛我？你就是想霸佔着我！”

岳如意悠悠地說著話：“我認識你的時候，才22歲，什麼都不懂。就是覺得你對我好，所以愛上你，嫁給了你。你家兄弟多，父母經濟壓力大，我什麼都沒要就嫁給了你。如果這還不是愛，我就真的沒有什麼好說的。”

於明希冷酷地說了一句：“人，都是會變的。”

岳如意問他：“你想過嗎？你到底想要怎樣？”

於明希搖頭，他也有些茫然：“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什麼都不管、什麼都不要，最好是去流浪。”

夫妻倆到了這個地步，其實已經是攤牌了。

於明希不覺得自己做錯的事，他說他只是愛上了一個不該愛的人。這種狗血的劇情竟然發生在自己家裏，岳如意有一種天雷轟頂的感覺。然後，也許是於明希被壓抑太久，無人傾訴，竟然把妻子當作朋友一般，將自己和燕子的來往說得清清楚楚。他說她可憐，身體不好、性冷淡、丈夫家暴，他一開始就是想幫助她，哪裏知道慢慢發現，這個人才是自己的真愛。

岳如意停止了哭泣，她坐了起來，看着眼前這個眉飛色舞向妻子講訴自己真愛的男人。

這個男人怎麼蠢到了這個地步啊？竟然相信一個性冷淡的女人會和他開房上床？竟然相信一個有夫有子的女人不圖他的錢只圖他的人？而且，聽聽他說的話吧：“你有工作有學歷，離開我你一樣過得好。她不一樣，她若離開我，就活不下去了。”

岳如意已經失去了再挽回感情的念頭，她問他：“你這麼愛她嗎？”

於明希點頭。

“有多愛呢？”

“我可以為她放棄全世界！”於明希說得斬釘截鐵。

哈哈！岳如意等的就是這句話，她從床上跳了起來，拍了一張紙、一支筆，交到於明希手裏，道：“那就讓我看看，你的全世界到底有多大吧！”

岳如意打了於明希一個措手不及，他還沒有做好離婚的準備。可是，岳如意竟然認可了他的愛情，竟然同意放手，這讓他又有些歡喜。

這一對昔日恩愛的夫妻，開始為協議的細節爭吵。岳如意牢牢地記得夢中所言：留不住人了，至少要留住錢！

岳如意氣勢全開，於明希節節敗退。

房子只有一套了，給誰？自然是岳如意。

孩子呢？這是岳如意一手帶大的孩子，是她的命，於明希根本就不會爭。

積蓄呢？還剩下多少？這你不用管，還是岳如意的。既然你為了愛，可以拋棄全世界，那還要錢做什麼呢？於明希被岳如意堵了嘴，只得認輸。

孩子的撫養費？這個問題兩個人難以達成一致。於明希的自私此刻表現得淋漓盡致：“我也要生活，我不能給太多。你已經什麼都拿走了，為什麼我還要給撫養費？”

岳如意拿出了拚命的勁頭，有生以來第一次，她動手了！她將忍了很久的那一記耳光，狠狠地扇在了於明希的臉上！於明希當時都呆住了，他從來沒有見過知性、善良、柔和的岳如意如此潑辣的一面。

“於明希，你不是個人！背叛妻子、拋棄家庭，你還敢不管瑤瑤？你若是敢一分錢不出，我就和你鬧得魚死網破！我連家都沒有，還要臉做什麼？我去你們單位問問領導，是不是設計院就是這個風氣？是不是收入都不交給老婆？我去那個什麼小燕的保險公司也去問問，是不是為了賣保險，可以連臉都不要？一個有家庭有兒子的女人，若是她老公知道了，怕是要打死她！”

“哦，對了，我們學校正好還有法務援助部，我也有一個學法律的博士朋友，不如申請財產保全，好好查一下，你出軌的這麼幾年，到底有多少錢流了出去！”

於明希做賊心虛，哪裏敢讓岳如意真去查自己的底？他買保險的時候，就有轉移財產之嫌，他還給小三買了房子，真要查起來，說不清楚。

一個晚上，離婚協議就搞定了，岳如意非常佩服自己的辦事效率。

快刀斬亂麻，剛出院的岳如意，和於明希第二天就去辦理了離婚手續。在誰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岳如意成了單身女性。房子、女兒、一台車子、所有存款，都給了岳如意，於明希每個月負擔五千贍養費。從此，成了陌路。

出了民政局，於明希還傻呼呼地說了一句：“啊，我還答應了你和瑤瑤，帶你們去歐洲旅遊的，要不，暑假我來安排一下吧？”

岳如意頭也不回地離開，在心裏道了一句：“自此，再無干係。”

不必岳如意出手，那個叫小燕的女人，被丈夫暴打了一頓，帶著兒子灰溜溜地凈身出戶。那套於明希付了首付的房子，歸了小燕的前夫。

岳如意冷笑：既然你們是真愛，那是世界上最美的花，就不需要任何庸俗的錢來襯托，就讓你們“有情飲水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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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如意終於離婚了，這樣一個集合“喪偶式婚姻”、“出軌”於一體的婚姻，留着做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