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秋後再出山 (一)
天氣陰沉,秋雨綿綿。老鷹山裡,二十多人正在山林間快速行進。這夥人頭戴草帽,身披雨衣或“草衣”,腳蹬草鞋,步履輕鬆,一點也不在乎崎嶇的山路。別看他們衣服五花八門,可裝備卻非常精良,幾乎都是長短兩支武器:長槍有三八步槍,也有中正式步槍;短槍大多都是德國原裝二十響盒子炮,只有少數幾人拿着十響駁殼槍;還有兩挺輕機槍,這裝備都快趕上精銳的日軍了。
這夥人正是獵人團。自從劉世寬等人反正後,獵人團一直在山裏強化訓練。雖然也出山,但基本都是小股隊伍,大多數都是一兩個人,目的也僅僅是偵察敵情,從不主動招惹鬼子,也輕易不碰漢奸。
其實並不是滿根不想出山,實在是情況特殊,不得不窩在山裏。鬼子漢奸到處搜索劉世寬等反正弟兄的家屬,也四處打聽老鷹山獵人們的下落。他跟杜世康、劉世寬和有倉等人商議,決定獵人團就在山裏大張旗鼓的訓練,吸引鬼子漢奸的注意力;同時密切注意鬼子漢奸的動向,只要鬼子漢奸不到西北方向活動,就不主動去招惹。
石長銀痊癒后,杜世康萌發過去找國軍大部隊的念頭。可是偵緝隊和警察所整天在山外轉悠,鬼子也時不時的在山邊溜達,誰也不敢輕易出山,再說出了山也沒地方去。根據偵查,周圍幾個縣已經全部淪陷,除了個別山頭藏着幾股苟延殘喘的草頭土匪,再也沒有發現中國軍隊,更別說國軍了。他們只得繼續呆在老鷹山裡,跟獵人團的弟兄一起訓練,為獵人團出謀劃策。
這段時間滿根想的很多,也跟有倉等人談了很多。自己和有倉等兄弟槍法好,山林里生存能力強,打架格鬥也不在話下。可是光憑這些就能打鬼子?就能報仇雪恨?以前他認為能,有倉他們也都認為有一身本事,打鬼子不含糊。半年多以來,跟鬼子漢奸真刀真槍的打了幾仗,他漸漸意識到,打鬼子,為鄉親們報仇雪恨,光靠勇敢,靠一腔熱血是遠遠不夠的,這裏面有很多道道,絕不是想像中的那麼簡單。
自從杜世康來了以後,滿根漸漸感覺眼睛亮了許多,思維也寬了許多。杜排長是個真正的軍人,能打仗,會打仗,敢打仗,這對身處深山老林、孤立無援的獵人團實在太重要了,獵人團需要這樣的軍人好漢。他實心實意的想讓杜排長他們留下,有倉等兄弟也都希望留下杜排長他們,畢竟一起這麼長時間,情同手足,誰也不願讓離開。
劉世寬等兄弟反正後,滿根感覺心胸更寬了。擱以前,只要投靠鬼子,認賊作父,當然肯定就是漢奸;現在他不這樣認為了,得認真分析,不能簡單一殺了之。就像劉世寬他們,如果不順從鬼子,不但自己性命不保,家人都要跟着遭殃,還可能連及其他百姓;用暫時的屈辱保護更多人的生命,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即使像強財主這樣的漢奸,也不能說殺就殺了,得把他身上的價值榨乾取盡,讓他儘可能的為獵人團,為抗日多榨出些油水;當然,如果是罪大極惡的漢奸,那可不能姑息遷就,該殺的決不手軟。
和有倉等兄弟溝通了幾次,大夥想法一致了。於是,在訓練之餘,滿根和有倉等拜把子兄弟開始了“思想工作”。他們講不出什麼大道理,可心卻是真誠的,每句話都是實在的。有倉栓子等人跟劉大虎、劉世福等兄弟溝通交談,說服這些兄弟加入獵人團;滿根跟杜世康和劉世寬交談,不僅要他們加入獵人團,還想讓他們做更多的事情。
劉世寬從開始就沒想去別處,所以很爽快的加入了獵人團,願意聽從滿根和杜排長的調遣。杜世康一直沒有正面答應,只說一定全力幫助獵人團,這讓滿根心裏很不踏實。於是,滿根每天晚上都找杜世康,事無巨細,啥話都說,但最後總得說到加入獵人團。滿根不但要杜世康加入獵人團,還想請杜世康擔任司令,自己甘願打下手。
功夫不負有心人。杜世康終於被滿根的一片赤誠打動了。他答應加入獵人團,但堅決不做司令,甚至連副司令都不做,只想做個普通隊員,能打鬼子就行。在滿根、劉世寬和有倉等人的再三懇求下,他終於答應做副司令,協助滿根帶領獵人團打鬼子,除漢奸,為犧牲的弟兄以及父老鄉親報仇雪恨。
獵人團面貌一新!滿根依然擔任司令,杜世康擔任副司令兼一隊隊長,劉大虎為一隊副隊長,隊員有石長銀、柱子、大河、大猛和警察所反正的三個弟兄,配備機槍一挺;有倉任後勤司令;劉世寬任參謀長兼二隊隊長,李子紅為二隊副隊長,隊員有劉世福、有信、有義、馬雲清及警察所反正的另外三個弟兄,配備機槍一挺;偵察隊孫連平為隊長,隊員只有栓子一人;趙曉宇和李鵬睿留在團部。全團二十四人,機槍手配備短槍,其他隊員配備長短兩支武器。
滿根腰間插了把盒子炮,但他更喜歡用步槍,一支嶄新的中正式步槍從不離肩。杜世康每天都訓練他手槍射擊,他的手槍射擊也進步飛速。可是子彈太少,無法進行更多的實彈練習,水準始終無法進一步提高。使用步槍已經得心應手,無論什麼樣的步槍到他手裏都能打出最佳的水準。多次比對后,他還是選擇了中正步槍。中正步槍射程雖然不及三八大蓋,但威力卻比三八大蓋要大;最主要的是中正步槍是中國造的,用自家造的武器啥時候心裏都舒坦。
當然,每個人的想法都不一樣。有倉、大猛等人就堅持用繳獲的鬼子武器,除了鬼子武器性能優良,最主要的是用鬼子造的武器彈藥去打鬼子特別解恨。石長銀整天盼着繳獲一門鬼子大炮,實在不行弄具擲彈筒也行,他覺得再小的炮彈也比機槍有威力!
獵人團夏天都在老鷹山裡強化訓練。有吃有喝,只要鬼子漢奸不進山或到西北一帶騷擾,他們就不出山,一直在山裏摸爬滾打。有倉柱子等獵人身手敏捷,槍法好,但軍事素質特別是紀律性等方面意識還很模糊,劉大虎孫連平等人耐心講解,認真示範,不厭其煩的糾正每一個獵人的動作,讓獵人們儘快達到老兵的水平。劉大虎孫連平李子紅等人在攀登、潛伏等方面總是不得要領,有倉幾人就陪着訓練,爭取讓這些老兵都能靜若處子,動如脫兔。
劉世寬、劉世福和其他六名反正的老警察都是三十齣頭,各方面素質都不錯,深得滿根和杜世康等人的讚賞。這些弟兄見多識廣,心胸開闊,能吃苦,也肯吃苦,很快就成為獵人團里的老大哥。老警察們在軍事上向劉大虎孫連平等人學,攀登狩獵等方面拜滿根有倉等人為師,沒幾個月各個方面都趕了上來,弟兄們都非常喜歡他們。
獵人團不出山,偵緝隊和警察也不進山,只在山邊整天轉悠。有時候偵緝隊和警察到老鷹山西北一帶騷擾,企圖尋找那些逃跑的警察家屬下落。滿根帶領獵人團及時出擊,要麼迎頭痛擊,要麼追着屁股一通亂射。偵緝隊掉頭就追,獵人團一溜煙跑進山裡不見了。氣的這幫漢奸哇哇亂叫,四處放槍,好向山外的主子交差。
郭家村據點的鬼子有時候也到山邊巡邏,甚至還進山搜索。滿根帶領獵人團大踏步後撤,根本不跟鬼子接觸。鬼子帶着擲彈筒,這玩意威力不小,他一點也不想去碰。鬼子轉悠到天黑就下山了,偵緝隊和警察也不敢在山上過夜,老鷹山又恢復了平靜。
幾個月過去了,轉眼又到了秋後。鬼子不見了,偵緝隊和警察上山的次數越來越少,後來也不見了。秋糧下來了,鬼子得征糧,這可是最要緊的頭等大事。所有鬼子漢奸都全力搞糧食,再也顧不上獵人團了。在鬼子眼裏,獵人團再怎麼折騰也都是些獵匪蟊賊,絕不能因為這幾個獵匪蟊賊而影響征糧大計。
滿根知道鬼子秋後必定要征糧,獵人團所有弟兄都知道,這根本不用偵察。他當然不會無動於衷,必須得做點什麼。當初他們八兄弟都敢出山劫持糧食,現在人數增加了三倍,最主要的是戰鬥力跟年初比已不能同日而語,有資本搞點動靜了。
劫持糧食肯定不行了。說不定鬼子正等着獵人團上鉤,好來個一網打盡。再說就算劫持成功,鬼子依然會繼續向老百姓征糧,到頭來受苦的還是老百姓。滿根再也不想截獲糧食,弟兄們都不再幻想。但是必須搞點動靜,而且不能太小,得讓鬼子感到痛。老百姓的糧食不是那麼好吃的,不好消化,會噎死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