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慾望惡魔(完)
渡鴉也許是興之所至,彈奏一曲之後,就把三弦重新放在膝上。
渡鴉一抬頭就看到小刀眼巴巴地望着他,眼裏滿是讚歎。
這孩子完全不需要讀心,連標點符號都好像寫在腦門上。
渡鴉不說話,他低頭聽着外界的聲音,那些放浪形骸令神明不悅的叫聲已經平息,他們瑟縮着躲在房中,畏懼於神威不敢出聲。
而小刀則嗅聞着空中的氣味,那原本瀰漫在這裏的馥郁香氣也已經漸漸散去。
窗外像是颳起了一陣新風,小刀仰頭看着房檐,那裏原本垂掛着糜麗衰敗的花瀑,如今也像是重新獲得了生機,生出了翠綠的枝葉。
小刀好奇地伸手去摸,渡鴉正要說話,就見小刀一手就捏住了在繁花枝頭上爬出,想要趁機偷襲的一條赤紅小蛇,手腳利落地“啪”一下把蛇抽打在欄杆上摔暈了。
“要是在這待太久,我還能烤蛇吃,您吃蛇肉嗎?”可愛的少年徒手抓蛇,露出臉上的兩個小酒窩甜滋滋地問。
渡鴉想,也許小刀也用不着他怎麼保護,就算這顆星球上只剩下他一個人,他大約也能活得好好的。
渡鴉搖搖頭,他突然看向前方,拉門處隱隱傳來了一絲響動。
“今天就能解決。”
這裏的惡魔比渡鴉想像中聰明一些。
它將領域中還存活的智慧生命送來打探虛實。
渡鴉看着推門被緩緩拉開,一群穿着紅色長衫,姿態妖嬈的各色男女,像抽了筋的蛇一樣,扭着走了進來。
其中領頭的一個跪在地上,只要伸手就能觸碰到渡鴉的腳尖。
他生得實在好看,眼裏像是總含着淚,只要一眨眼,就能流下淚來。
實是楚楚可憐。
小刀看着對方,便見人緩緩開口說話。
“拜見您,尊敬的口口大人,向您獻上至高無上的敬意。只要您肯放我們一條生路,您想怎麼口口都口口。”
小刀揉揉耳朵,他怎麼覺得這人說話怪怪的,有幾個詞好像被消音似的。
他疑惑地看向渡鴉,渡鴉依然面無表情。
那位楚楚可憐的美人又看向小刀,露出一個討好的微笑。
“若是神侍大人也想口口口,我們也願意為您口口口口口。”
小刀:???這不是錯覺!
“浪蕩的言語,我不想聽。”
渡鴉拿起長刀,眼神冰冷地用刀柄頂着那美人的肩膀,讓他往後退開一些。
“它呢?還是不敢來?違反規則,不用我動手,它也會在領域中死亡。”
那些原本還極盡魅惑之態的美人,聽到這句話便像是聽到了什麼指令,走到那內室的露台邊,在那金色的屏風前,竟拿着琵琶一類的樂器開始彈奏,其他人則開始歌舞。
小刀緩緩皺起眉頭,這樂聲聽起來十分動聽,但總覺得這聲音之中像是夾雜着許多高頻的嘶鳴,就像一尾毒蛇發起進攻時的號角。
原本因為渡鴉的弦聲而破出一道道縫隙的天穹,就像被一隻看不見的手重新抹上了污泥,那純白的天光盡掩,原本煥發生機的植被再次衰敗,翠綠的枝條就像被吸了生機一樣,迅速變得捲曲枯黃。
那馥郁的香氣再次從地底生髮,灰色的濃霧一點一點地佈滿城中,就像不歸冥府的幽靈,一重一重地將這個世界重重籠罩。
小刀已開了光劍,站在渡鴉身前。
琵琶、長笛還有三味線,全在一秒之內被小刀切成三段。
那些還在歌舞的智慧生命,則被小刀一一敲中後頸,讓他們暈了過去。
可樂器即使損毀,依然用斷了的弦發出令人牙酸的顫音,而那些智慧生命即使暈過去,肢體卻依然被無形的怪物操控,如同死去般垂着頭,下巴貼着胸口,繼續舞動着那妖嬈的舞姿。
“渡鴉先生。”
小刀看着地底,他聽得到那聲音的來處。
“走吧。”
渡鴉摩挲着紋刻金紋的刀柄,這一類惡魔對他來說完全沒用。
無論是什麼幻覺,他都不會為之停留。
渡鴉看向小刀,那個擁有了小兔族能力的少年,依然目光清澈地看向他,也沒有被任何幻覺與幻音迷惑。
可惜這片區域裏受到控制的智慧生命不下五千人,他們正成群結隊,像攻城的喪屍一樣,人擠人,踩着別人的肩膀或頭顱,伸出指節乾枯纖瘦的枯爪,摳挖着這一棟朱樓的門板與柱子,試圖侵入。
小刀已經聽到朝這裏湧來的雜亂的腳步聲。
小刀和渡鴉默契的踩着欄杆翻到了屋頂上,然後便看到了下方那些失了神智的人。他們一邊攀爬樓閣,一邊口中瘋狂訴說著要與小刀和渡鴉進行某些不可說的行為。
這是連神明也會厭惡的場景。
小刀沒見過這樣的陣仗,他真想快點把那惡魔給幹掉,然後請來神明作法,讓他們的頭腦清醒一點!
小刀想看看經驗豐富的前輩如何處理這些事態,卻看得一愣。
渡鴉的眼睛一直是墨玉般的顏色,看人時總像是沒有溫度。
他的眼神這時看起來更冷,像一塊握在手裏會凍得生疼的冰。
小刀下意識地拉住了渡鴉的手腕,一臉平靜地說。
“渡鴉先生,我聽到聲音了,請跟我來。”
不等渡鴉回應,小刀就積極地在前方開路,他用劍柄把攔路的人全都挑開。
那道一直不斷嘶鳴的聲音似乎因為小刀和渡鴉的靠近而漸漸降低,最終消失不見。
但小刀還記得那聲波的震感,他抬手就用光劍把地面撬開了一塊長五米寬五米的正方形缺口。
底下黝黑一片深不見底,像是一條幽深的隧道。
小刀偷偷瞄了一眼渡鴉,又瞄了一眼,覺得對方眼裏的冰像是融了,這才鬆了一口氣。
“鬆了一口氣?”渡鴉突然問道。
“是的呀,”小刀坦然承認,“剛才您好像哥斯拉要發射超級軸能射線似的,我有點擔心。”
小刀有些不好意思地撓臉,他不是覺得渡鴉會當場把那些人都轟成粉末啦,就是,就是覺得好像如果他不打斷,會發生什麼不好的事。
渡鴉右手拇指在食指指腹上輕輕摩挲,像是在平息精神上的某些騷動。
“走吧。”
片刻后,渡鴉率先跳到了隧道里,小刀緊跟其後,他回頭望了一眼,那些一直要跟來的行屍走肉,這時都停下了腳步,像是這邊有什麼可怕的東西似的,不敢靠近了。
隧道里很黑,小刀打開光劍,可見度也只能看到渡鴉,根本探不到落腳點。
而原本小刀跳下來的洞口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合上了,上下一片黑暗。
小刀只能聞到令人厭惡的腥味,還有隧道中逐漸攀升的溫度。
等渡鴉和小刀落地時,小刀藉著光劍的光源看了一眼,發現腳底和四周滿是暗紅色的肉壁與突突跳動的血管。
他們好像在某個生物的肚腹里。
那條長得彷彿沒有盡頭的隧道,是這個生物的食管。
小刀有些慌張,他聽到了什麼洪流滾滾而來的聲響。
周圍的肉壁上緩緩滲出了滴滴答答的粘液,這些玩意明顯不對勁。
“變成兔子。”
渡鴉拎着小刀的后衣領,小刀沒有多問,就立刻噗啾一聲變成了巴掌大的小兔。
渡鴉將小刀放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後在那胃酸洪流洶湧而來之時,只出了一刀。
那幾乎填滿了整個通道的胃酸在那一刀之下向兩邊的肉壁迸射,留下只容一人通行的通道。
小刀的兩隻小麵包兔爪緊緊抓住渡鴉的領口,絲毫不敢放鬆。
因為……渡鴉砍出一條通道之後並沒有停下,而是在那條狹窄的縫隙中飛速前進!
小刀要是沒抓緊,這隻小兔團就要被颳走了!
在一波胃酸過後,那些肉壁上蟄伏的血管也紛紛下落,如同電影中的異形蟲一般朝他們絞來!
渡鴉根本不在乎,他動刀的時候,人類的肉眼捕捉不到,那些東西在靠近他身前兩米時都被看不見的刀鋒全數絞碎。
而在渡鴉身後……
“渡鴉先生!不必回頭!我會保護你的!”
小刀兔一爪勾着渡鴉的衣領,一爪揮舞着手中的光劍。
所有朝渡鴉後背襲來的異形也同樣被小刀切碎。
渡鴉聽着腦後的風聲,側頭看了一眼那一臉堅毅,認真在保護他的小兔子,常年毫無波動的嘴角,彷彿帶上了一點上揚的弧度。
他加快了速度。
渡鴉並不是要在這個生物的身體裏練習跑步,而是他已經知道了這東西的正體是什麼。
在絞碎那些異形蟲時,渡鴉同時將經過的肉壁劃出了一道長長的口子,像是要把這個生物從內部整體剖開,從尾部一直到頭顱,讓這尾惡魔再也無法發出高頻的嘶鳴,從此軀體爆裂,化為這顆星球的養分!
地面突然轟隆一聲炸響,一道鮮紅的血柱像是隱藏在地底的秘泉,再也不受阻礙地瘋狂溢出。
在地面上渾渾噩噩的智慧生命像是察覺到了什麼,紛紛驚叫着離開,那些硃紅色的樓閣就像照片被曬久褪了色,從染血般的鮮紅漸漸褪成淺黃,最後褪化成了白色。
遠處的海水喧鬧褪去了灰白的顏色,那些沉積於海底的白骨化為細碎的光點穿過海面,前往神靈指引的聖堂。
在惡魔降臨之前,這裏原是一片度假勝地。惡魔降臨的時間越久,受害的智慧生命便越多。
幸好,這世間還存在神明。
小刀被帶到地面之後,他望着前方單手就把地底的蛇屍抽出來的渡鴉,兩隻兔爪激動地抱在一起。
渡鴉一刀剁了惡魔的頭顱,確保這隻惡魔再也不可能復生之後,轉頭就看到了眼裏盛滿星星的小兔子。
“怎麼了?”
“渡鴉先生,我要努力多少年才能像您那麼厲害呀!”
小兔子蹬蹬跑到渡鴉腳邊,仰着頭崇拜地看着渡鴉。
神侍獲得神賜的大小都不同,有的特別受寵,神力將會與某位附屬神持平,做到打開時空通道,獨自消滅惡魔的能力等,隨着時間流逝,他甚至有可能成為新一任的附屬神。
小刀想,法神一定非常喜歡渡鴉。
渡鴉波瀾不驚地看着小刀,彎腰把小刀拎起來放在自己的肩膀上。
“一百年就可以。”
小刀抱着爪爪,認真地點了點頭。
“我會好好努力一百年!”
他當真了。
渡鴉微垂眼睫,小兔族倒也不是什麼輕信的種族,他們天生就能分辨善惡與話語的真假,不然早就滅族了。
可小刀這樣半路出家的小兔子,也擁有這樣的能力嗎?
渡鴉緩緩前行,他每走一步這片區域的色彩就從詭異的紅與灰,變成了碧海藍天。
這片區域會隨着惡魔死去,慢慢恢復原狀。
只有人們擁有理智,就不用擔心無法尋回秩序。
渡鴉抬手在虛空中打開空間隧道,小刀卻突然轉頭看向身後那一排排在沙灘上的白色小屋。
“有東西?”渡鴉問道。
小刀不太確信地揉揉自己的耳朵,又用爪爪在自己的額前搭了個小涼棚眺望。
“我好像聽到蛇的聲音,還是……風聲?”
渡鴉把小刀放在通道邊,下一秒他就消失在小刀面前。
“喀”!
雪亮的刀尖穿過房門,刺破了躲藏在屋中的一條赤蛇。
渡鴉緩緩打開門,便見那條赤蛇吐着長長的蛇信,伏地懇求。
“神明大人,您能不能放過我?我也只是遵從大惡魔的命令,被迫要把您留下,我對您毫無惡意,您看我都消極怠工成這樣了。我保證離開這片宇宙,再也不會回……”
不等這隻惡魔說完,渡鴉就轉動着刀尖,將蛇首剔了下來。
他根本不在意。
一點溫熱的鮮血濺到渡鴉的手背上,手背如同生了一顆紅痣。
“……真是無情又殘忍,即使你偽裝得比新月還要皎潔……”
“但我看得出來,你是……最接近……惡魔的神明。”
赤蛇嘶嘶冷笑着在空氣中化為塵土散去,渡鴉收刀回鞘,臉上竟然露出了一點陰翳的笑。
“那麼誰能來裁決我?我期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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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攻,雖然幫助過小兔子,興趣來了也能扶老奶奶過馬路
和文案屬性一樣,本質內在還是不太妙,有點瘋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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