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3章
“小七！”
墨淚雖然知道白啟這樣做是為了水蓮歆好，可是真看到他這麼冷麵冷酷地衝著水蓮歆一聲聲質問的時候，墨淚內心深處還是覺得不忍了起來。
究竟這是他的妻子。
她正在經歷父母雙亡的喪親之痛。
實在沒有理由接受這樣的質詢和責備的。
可他也同樣知道照着蓮歆這樣已經走偏了心，繼續鑽牛角尖下去，對她的心神又是極大的傷害。
白啟這樣正是為了下猛葯下重葯喚醒她。
“水蓮歆——你回答我啊！”
白啟卻看都沒看墨淚的神情，而是依舊衝著水蓮歆大聲地質問。
“幽冥界的情況你也是看到了的！多少無辜的百姓就那樣死了！你和墨淚幫助我幽冥界重建，這幾年看到的悲慘和生死離別還少嗎？”
“那些同樣失去了家人的殘存下來的人的心裏，就沒有痛苦嗎？他們都堅韌的活了下來，沒有怨懟天地！”
“他們就不是‘道’的受害者？”
“力量永遠無所謂對錯，得看掌握在什麼人手裏，有時很多的事情便是強者也會有無心之失。”
“你若覺得不公，愣要有個什麼說法和結果的話，究其根本，蓮歆你怎麼不想想‘天道’又緣何會睜開了那隻蒼穹之眼？”
“那是因為他想要滅小御天於天劫之中！”
“嚴格說起來這蒼穹下無數在莫名其妙中失去了生命的生靈，都不過是替小御天分擔了原本是加諸給他的天劫！”
“你要怨懟誰？”
“你睜開眼睛看看，墨淚、樂樂，還有我，這麼多人關心你，你都沒看見，沒感覺到嗎？”
“還有小御天，他還處在幼萌期，正是需要汲取養分和能量的時候，現在都累成這樣了，蓮歆，你是個孝女沒有錯，可你別忘記了，你如今也是個母親！”
“你想讓小御天也嘗一嘗你現在的滋味嗎？”
“夠了！白啟，你別說了！”
水蓮歆大哭出聲，情狀悲切，似是已經承受不住了他一連串的數落和質問。
但是墨淚卻大大的鬆了一口氣，因為他感覺到了水蓮歆激烈波動的情緒，知道這是心竅重新敞開的跡象。
這就好比人類至慟之時，往往有些人要麼無聲哭泣，連半點聲音也發佈出來。
要麼乾脆就是連眼淚都流淌不出。
可心頭卻已然是痛到了極點。
水蓮歆之前的情態便是那樣。
此番哭出來了，情緒激烈、憤慨、傷心欲絕……如此種種，反而是種好的現象。
墨淚這才終於在水蓮歆身邊蹲了下來，把她攬進懷中。
柔聲懇談般的自我坦誠，“對不起，老婆，其實我早就料到了姆媽和爸爸他們這裏怕是已經遭遇了不測！”
“只是我終究擔心你承受不住這樣的傷心事，一直隱瞞和強忍着沒有對你講！”
“直到你說要回來看看，我這個當丈夫的，居然還是幾欲張口都沒能說出真相來，你便怪罪我吧！”
“其實我只願你晚知道一秒也能多快樂一秒！若是可以，當真希望你永遠都不會知曉，不用面對這些！”
“對不起！”
墨淚說著，眼眶裏竟也已經含滿了淚珠。
“墨淚你——”
水蓮歆同樣抬高了淚眼滂沱的臉頰，待看到面前的丈夫竟也是這般情狀的時候，她再也忍不住心疼外加悲痛無比了。
重重地抱住他，便是捶他打他。
墨淚也不抗拒，就是淚眼相看的任她捶打。
“你怎麼能這樣？為什麼不早說？你早料到姆媽和爸爸不保了也不告訴我，還說謊寬慰我說什麼你已經安排好了的！”
“墨淚，你混蛋！你說呀，你都安排了什麼？”
“安排的我連姆媽和爸爸最後一面也見不上嗎？”
“可惡！你真是大混蛋！我是你老婆，你答應過我的說什麼話，做什麼事，都不瞞着我，不騙我，你居然——嗚……”
墨淚也不吭聲，任由她罵、她打、她委屈！
知道這些情緒是必要讓她發泄出來的，不然的話，之前白啟的猛葯就算是白下了。
只要她情緒激動過後，能重新冷靜和鎮定下來，被她不痛不癢的打上幾下，又算的了什麼！
“對不起！”
似乎除了這三個字，墨淚已經失去了說其他話的能力。
“你當日裏看到幽冥界那般模樣的時候，你就已經預料到了人界定然已經遭了殃，你和白啟都怕我說要回人界，就立即知道姆媽和爸爸遇難了的消息，所以故意找了個借口讓我們去幽冥界住了幾年，是與不是？”
水蓮歆也不傻。
此刻一回想，就想起當日他們兩人的話着實可疑。
墨淚也很光棍，想着只要是水媽媽和水爸爸的真實死亡真相不要被水蓮歆所獲知，其他的便是她不管說什麼，都承認了就是。
“是！我們一路從珍瓏界開始往前行，待看到那些界面崩潰的崩潰，坍陷的塌陷，荒蕪的荒蕪，生靈消失的生靈消失，我和白啟已經預見了人界的位面怕也樂觀不到哪裏去！”
“你那時甫生產完畢，本來正是喜得麟兒高興的時候，我當真不想讓你立即去體驗失去一雙親人的痛苦！”
“正好白啟擔心幽冥界的狀況，提出了請我們同行的邀請，我便順勢地同意了！”
“至於說預謀配合的成分，我和白小七是有的，但是並不是造假騙人，幽冥界當時的情況也委實是極不好的，你也都看到了！”
“然後呢？”
水蓮歆炯炯地看着他，“你別告訴我，後來你不曾再偷偷來這裏看看？這不符合你的性格！”
“是，我來過！”
墨淚只能昧着良心又硬着頭皮說了句謊話，其實在天道降下天罰之後，他還真是沒回過這個界面。
可為了引出他悉心保存好的水媽媽和水爸爸的屍身，好讓水蓮歆見最後一面，他不得不違心的‘承認’他在後來又回來過人界的這個事情。
“我也不想姆媽和爸爸出事，我想着倘若有萬分之一的幸運他們還活着的話，我也可以把他們立即帶到幽冥界去，好讓你們親人團聚！”
“然而當日來此，滬市已經不見了！”
“承載着我們幸福和溫馨的家的這幢大廈，是我唯一從深淵底下找出來，並托舉出來的建築！”
“姆媽和爸爸還有柳西他們就在這間房子裏，只是已經都——”
墨淚剩餘的話不用說下去了，水蓮歆已經嚶唔的低聲哭泣了起來。
“那你——”
“我知道你要問什麼，姆媽和爸爸的屍身，我用了秘法保存在了某處，至於柳西他們我已經把他們火化掉了！”
“另外，我趕來的時候，姆媽和爸爸的靈魂之光還未徹底散去，所以我親自送他們去了輪迴台，且替他們選了好人家！”
“姆媽和爸爸讓我好好的照顧你！他們走的還是很安心，很安詳的，對於我的身份，最後關頭我也與他們說了的！”
“所以你可以不必再有任何的心理負擔了！姆媽和爸爸是只願我們幸福的！”
…………
聽了這些話，水蓮歆又是一頓傷心的大哭。
“這些說的可都是真的？姆媽他們真的知道了你我的不再尋常？不是你為了安慰我，所以故意編了這些來哄我？”
“蓮歆，這些都是真的，絕對沒有一絲一毫騙你的地方，姆媽和爸爸當真是對我如此交代了的！”
“好！好！”
水蓮歆點頭的同時還不住的哽咽着。
“你，你去把我姆媽和爸爸帶回來，不孝女兒回來晚了，也是時候給他們二老磕頭的了！”
“好，你莫哭，我這就去把爸爸媽媽接回來！”
說著，墨淚就趕緊站了起來。
然後就對着白啟遞了過去一個眼神，言下之意就是讓他在他沒回來之前照應一下水蓮歆的情緒。
白啟微不可聞地點了個頭，表示知道了。
墨淚這才身影一閃，就消失在了房子裏。
而待墨淚走後，水蓮歆才冷不丁地問向了白啟，“白啟，剛才那些話都是真的？不是你教墨淚說謊來哄我的？”
白啟聞言一臉冤枉，“喂，水蓮歆，我人品有這麼差嗎？你真是——”
“你別這樣裝委屈，你只需回答我墨淚的話是不是真的，他回來人界的時候，你敢發誓你絕對沒有跟着？”
這個誓可以發！
畢竟他和墨淚都沒有在蒼穹之眼睜開過後還來過人界，自然就更談不上他幫忙墨淚去編造水母水父遺言的情形了。
所以白啟毫無壓力和心魔困擾，張嘴就發誓，“我以心魔和元神發誓！絕對沒有跟着墨淚偷偷回來人界安排！這下你總可以放心了吧！”
見他連心魔和元神都拿出來發誓了，顯然白啟很問心無愧。
那也就是說墨淚說的是真的，他並不是為了安撫她才說爸媽知道了並託付她於他的事情的。
想到父母親離開這個人世的時候，她這個女兒不在身邊，事後還是身為女婿的墨淚來操持忙碌着的，之前她還把氣都發泄到了墨淚的身上，委實不應該。
不由也心後悔了。
而此時，暈迷沒知覺了好一會兒的小御天，卻在這個事後，突然的睜開了眼睛，似乎完全醒過來的樣子了。
把水蓮歆驚喜的眼淚鼻涕都忘記了擦拭的掉下來了！
只見她連聲歡喜的喊道，“寶寶，你醒了？你沒事吧！有沒有哪裏不舒服啊！你嚇到媽媽了！”
“寶寶，之前到底是怎麼回事啊！為什麼你會突然暈倒了！”
“你可不能再有什麼事了，媽媽已經沒有了媽媽和爸爸，媽媽不能再沒有我的寶寶了！”
“mama，我沒事！我很好！”
小御天除了臉色微微有些不那麼紅潤之外，其他光看表面的話還真看不出有什麼問題。
不過對於這個問題，白啟也都沒那麼弔兒郎當了，反而很是嚴肅地蹲下來，看着小傢伙的眼睛就道：
“小天，倘若真有什麼地方不舒服的，不能隱瞞，之前那神龍的虛影那般大的動靜，不會是毫無代價毫無理由的出現的吧？”
“現在那虛影呢，去了哪裏？你可要把它召回來了？”
“乾爹，我很好！”
小傢伙還是這一句，雖然什麼表情也沒表現出來，但是已經足夠白啟和水蓮歆看到他的堅持和固執了。
知道再問下去也問不出什麼了，兩人乾脆都不再詢問他體內為什麼會有虛影跑出去的原因了。
而是專註的開始等候墨淚的回來。
墨淚也沒叫他們等太久，約莫不到半個小時。他便帶了兩座巨大的冰棺回來。
棺內安詳的躺着的兩具屍身，不是別人，正是水蓮歆的爸爸和姆媽。
自然這副遺容已經是經過了墨淚當年就處理過的了。
因此隔着冰棺就這麼看的話，是不會發現有什麼問題的。
水蓮歆自然也沒有防到屍身上，墨淚也動過手腳了。
她只是當真看到了自己父母、的屍體后，又有些哭的受不了。
結果一家人又是勸慰了好久才勉強止住了哭泣的眼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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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後。
人界。
繼‘神跡’大廈毫無理由的矗立在了東方之後，華夏這個國度又一次讓世界震驚了下。
因為眾所周知，各國都看到過了原來滬市的遺址。
已經完全變成了地獄般恐怖的地形。
整個這個原來人口最多的國際金融大都市，早就變成了人類世界裏的恐怖地獄的代名詞。
若非神跡大樓矗立在這片深淵中的一塊獨立的土地上的話，這種地方怕是沒有人願意來多看一眼。
就是直升飛機飛在上空，都怕被裏面無底的深淵裂縫給吞沒了一般。
然而現在，整個滬市的原址上，那些驚天深，赫鬼神的深淵，斷縫，竟然全部都合攏到了一起不說。
甚至於形成了一塊全新的完整的大塊土地。
以一條龍形地脈的姿態，以神跡大樓的位置為龍首一般，竟是硬生生地騰空了十數米的浮在了半空中。
使得許多人不由自主的想起那一天都看到的神龍騰空飛翔的情景。
原本以為都是虛妄產生了的幻覺，如今看到這情形，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竟是真的！
水蓮歆也是到此時方知，那日小傢伙吟唱了好一會兒的上古－龍語竟然有聚地氣靈氣形成龍脈的功效。
而在幽冥界，一直沒找到機會給水蓮歆建一個空中家園的墨淚該做的承諾，卻讓兒子小御天做了。
以此來寬慰和討好媽媽開心，水蓮歆還能有什麼更糾結的？
雖然童話里的結局王子和公主都是過着甜美和快樂的生活，但是水蓮歆從前從來不曾奢望過自己真有過這樣生活的一天。
可現在，比起童話，他們的生活顯然已經成神話了！
靠在墨淚寬厚的懷中，手中牽著兒子柔嫩的小手，風停、心靜！
然後告訴自己：便都知足了吧！最美好亦不過如此了！無謂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