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過了河就拆橋
風千雪輕飄飄的一句話落下，一瞬間，房間裏陰森的氣息又濃重了許多。
上官御盯着兩人的眼神里，彷彿隨時都會飄出幾隻冤魂來。
“原來竟是這樣！”
雲夜恍然的點了點頭，沒什麼誠意的道歉，“在下不知上官兄竟有此疾，照顧不周，還望見諒。”
上官御一聽這話頓時就怒了！
“什麼疾！你才有疾！本公子只是不喜歡那股魚腥味而已！”
“還有，你敢摸着自己的良心說一句，你不是故意的？”
呵呵！鬼才信！
雲夜慢條斯理的盛了碗魚湯放在風千雪面前，這才抬眸看了上官御一眼，嘴角微勾一抹漫不經心的笑。
“上官兄莫要以己之心度他人之腹，在下與上官兄相識不過幾日，怎會知曉上官兄的隱疾？”
什麼？？？
隱疾！！！
彷彿一道驚雷劈在了火焰山上，瞬間天雷勾地火，差點把上官御給燃了！
怒髮衝冠下，他順手操起腳邊的一把椅子朝雲夜砸了過去，口中咬牙切齒：
“你才有隱疾！你斷袖分桃不能人道！”
“就你這樣的，還好意思自詡君子？如此昧着良心自誇也不怕出門被雷劈死！”
面對暴怒的上官御，雲夜只是漫不經心的抬了抬手，衣袖間一道勁風飛出，卷着那把呼嘯而來的椅子穩穩噹噹的落在房中一角。
“上官兄如此大動肝火，當心傷身體虛。”
那看似關心充滿了善意提醒的話語，卻帶着一絲意味難明之意，彷彿在暗示着什麼。上官御俊臉一黑，直接抓起風千雪手邊的一隻杯子朝着雲夜的頭頂砸了過去。
看那殺氣騰騰的眼神，恨不能打爆別人天靈蓋似的……
只是，那隻灌滿殺氣帶着使命而去的杯子卻落在了雲夜修長的兩指之間。
杯盞晶瑩，修指如玉，畫面竟有一絲唯美。
此情此景，卻看的上官御一陣磨牙，“別吃了，走，去外面打一架吧！”
雲夜垂眸看着杯子，薄唇勾起一抹弧度，“流光，去給上官公子泡杯菊花茶來清清火。”
門口侍立的黑衣侍衛應了聲‘是’便要下去準備，卻又聽雲夜吩咐了句，“另外，再給上官公子準備兩盤肉包子。”
“是，公子。”
流光領命而去，上官御卻差點咬碎了一口的牙齒：
你才吃肉包子！你才是狗！
……
京城，尚書府。
秦氏這幾日的心情很不好，白日裏愁眉不展食不知味，晚上翻來覆去輾轉難眠，好不容易睡著了就連做夢都在飽受折磨！
日夜煎熬，寢食難安，秦氏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憔悴，消瘦，蒼老，變醜。
身邊的嬤嬤看在眼中，既心疼又心焦。
這樣下去，難免老爺不會被外面的狐媚子勾了去。
原本這些年，夫人一直恩寵不減，小姐和少爺們也都備受老爺喜愛，可自從那個掃把星小廢物嫁到將軍府之後，一切都慢慢的變了。
尤其是上次在府里鬧的那一出之後，老爺對夫人明顯冷落了不少。
這段時日，態度是愈發的冷淡了，現在來夫人院裏的次數更是屈指可數。就算來了，也是坐一會就走，想要留他在這用個飯，都得小姐或者少爺在場才行。
夫人嘴上不說什麼，心裏卻是耿着這件事的。
嬤嬤在心裏嘆了口氣，將一碗雞湯送到秦氏面前，“夫人，這是老奴親手熬了三個時辰燉的人蔘雞湯，您好歹喝點，這樣下去，身子受不住的。”
面對嬤嬤的苦口婆心，秦氏忍不住嘆了口氣，“哎！我現在哪有胃口？喝不下去，端下去吧。”
嬤嬤固執的將碗捧在她面前沒有動，“夫人，就算您不為自個着想，也要為少爺小姐們考慮才是，您若是病倒了……”
瞥見秦氏眼神微變，嬤嬤垂了垂眼皮，緩聲說道：
“今時已不同往日，原本以為的任人肆意拿捏的小綿羊，竟是個會咬人的。原本以為會一直遠戍邊關淪落在外不過是棄子一枚的，如今隱隱已有翻身之象，漸成威脅之勢。”
秦氏垂於身前的雙手驟然緊握成拳，因為憔悴而有些蒼白暗淡的臉色在幽幽的燭火下愈發顯得陰沉晦暗。
“我絕不允許任何人搶走本該屬於我兒女們的一切！”
這些天秦氏的聲音本來就有些啞，此刻語氣陰森咬牙切齒，乍聽之下恍若老巫念咒，陰森可怖。
嬤嬤卻緩緩地鬆了一口氣，“這是自然！屬於您和少爺小姐們的一切，任何人都休想拿走！只不過，前路漫漫，還需步步謹慎，小心籌謀才是。”
“所以，這個節骨眼上，夫人您怎能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呢？”
經此一番談話，秦氏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接過嬤嬤手中的碗，咬着牙勉強將一碗雞湯喝完了。
嬤嬤看着，欣慰的笑了，“這就對了！您要養好了身體，養足了精神，才能與那兩個小東西慢慢斗！”
“這個理我明白。只是那個風千雪……”
說起她，秦氏頓時恨得咬牙切齒，“難不成她是被貓妖附體了？還有九條命不成？我找人殺她這麼久都弄不死她！她就當真如此命硬嗎？我就當真除不掉她了嗎？”
嬤嬤見她情緒激動，出言安慰，“自然不會，該死的人總會死。一隻小鬼而已，蹦躂不出夫人的掌心。是羅剎堂辦事不利。”
然而提到羅剎堂秦氏更是氣不打一處來，“羅剎堂那群亡命之徒，不，他們分明就是烏合之眾！那麼大的名氣不過都是浪得虛名罷了！連個人都殺不了還好意思當殺手？回家養豬得了！”
“夫人說的是，您實在犯不着與這群烏合之眾置氣，氣壞了身子不值當。他們殺不了，自會有人殺得，一次殺不死，還有第二次。”
“我怎麼可能不氣？這些天只要一想到這事我就……”
秦氏深吸一口氣，壓下心底竄起的怒火，努力的控制着情緒，“那群江湖野人草莽匹夫！拿了我那麼多銀兩，事卻辦不成！如今可倒好，直接跟我玩失蹤，連他們的鬼影都見不着，別說是讓他們繼續刺殺了，就連想拿回銀兩都不能！”
嬤嬤想了想，安慰她，“惡人自有天收。他們昧下這銀兩，會遭報應的。”
秦氏繼續嘆氣，“若是往日也便罷了，我也不會將那些銀兩放在眼中，可如今的尚書府今非昔比，處處拮据，那些銀兩都是我從私庫中調的。”
“我倒也不是在乎私庫不私庫的，自從上次遭人洗劫，現在的尚書府根本就是一個空殼子，婉兒年歲也到了，與太子的婚事也不會遠，我這個做母親的怎能在嫁妝上委屈了她？”
拿給羅剎堂買命的銀錢佔了秦氏私庫的六成，本以為風千雪會必死無疑，她便狠狠心咬牙出了這錢，想着，只要風千雪一死，她便可順理成章的收回那三家商鋪以及那座宅子。
代價雖然大了點，卻也是穩賺不賠的買賣，可誰曾想……
她的銀子沒了，風千雪卻還活的好好的，如今她連給風玉婉準備一份像樣的嫁妝都困難！
這簡直就是偷雞不成蝕把米，賠了夫人又折兵，這讓秦氏如何釋懷？焉能不怒？焉能不恨？
這件事幾乎都成了她的心結，讓她鬱鬱寡歡了很多天。
嬤嬤心裏也清楚這一點，這件事確實做的魯莽了，可也不忍見秦氏為此事備受心裏折磨。於是出言開導她。
“二小姐是有福之人，自有上天眷顧與厚愛！興許在她成婚之際，那小災星就橫死了呢！”
“退一萬步來說，尚書府雖遭惡人洗劫，然，底蘊尚在，老爺那般疼愛二小姐，又怎會委屈了她？屆時，變賣一些家私田產，依然能讓二小姐風風光光出嫁。”
“二少爺的身子也大好了，改明兒讓老爺在朝中給他謀個一官半職，先歷練歷練，往後有老爺和太子殿下在朝中，何愁不前程似錦，鵬程萬里？”
“往後三小姐和小少爺都長大成才，各自成家，各有一番成家，夫人您就等着安享富貴榮華吧！”
“老夫人不是說過嗎？曾經有個道士給您算過，您啊，就是大富大貴的命數。縱有一時的不順心，縱有小人上躥下跳一時得志，那也都掀不起什麼風浪。”
被嬤嬤這樣一番話說的，秦氏原本晦暗鬱結的心情竟一掃而空，雨歇霧散，一瞬間明朗了起來。臉上也緩緩露出了一抹久違的笑容。
“不錯！正是這個理兒，這些天倒是我庸人自擾了。”
“夫人豈會是庸人？您這是為人母，愛之深，愛之切。您心中記掛着二小姐才會如此。不過，這事既然說開了，想通了，也就好了。”
心中的鬱結解開，秦氏連精氣神都好了許多，又讓嬤嬤給她盛了碗雞湯，見她如此，嬤嬤自然歡喜的緊。
靠着軟枕，一手拿着湯匙攪着碗中雞湯，秦氏慢悠悠的開口，“關於你方才說的讓飛揚入仕歷練一事，我倒是有些別的想法。”
“哦？夫人您是想？”
“再過幾日小妹一家便可抵京，我是想，等年後直接讓飛揚跟子陌一起去天音閣。”
嬤嬤聞言着實驚訝了一番，天音閣那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進得去的地方。縱然老爺是當朝二品大員，也未必能將三少爺送的進去。
放眼這天下，九州七國中，多少王孫公子，親王勛貴，江湖豪傑，奇人異士，削尖了腦袋窮其一生都想拜入天音閣，或是為某種絕學，或是為名，或是為利。
但凡從天音閣出來的弟子，俱是這世間攪弄風雲之人物，七國爭相拉攏的英傑。
若能將三少爺送進去走一遭，即便什麼都沒學會還是原來鬥雞遛狗的那個紈絝，那身份也是天壤之別完全不可同日而語了！
屆時以天音閣弟子的身份入朝，再有老爺從旁相佐，風光不可估量。
只是，三少爺除了鬥雞遛狗吃喝玩樂惹是生非逛青樓，他還有一技之長乎？而且還是那種能入天音閣的一技之長？
但是嬤嬤很快便鎮定下來，“有子陌少爺在，三少爺進天音閣一定沒有問題。屆時在天音閣待上個一年半載的，再回京入仕途一切都會不一樣了，還是夫人思慮周到。”
秦氏想着這件事心裏也是暢快的很，臉上的笑容都明媚真實了幾分，“揚兒這孩子雖然頑劣不成器，可終歸是我的兒子，怎麼能讓他被那個女人的兒子比下去？”
“那個風千漠在軍中歷練了七年又如何？只要揚兒有了天音閣這層關係，那就相當於鍍上了一層金身，屆時同朝入仕，他照樣是處處被揚兒壓一頭！”
嬤嬤由衷點頭，“若是三少爺能入天音閣受教，就連老爺也當會高看一眼的。老爺本就偏愛三少爺，將來承襲家主之位，還是咱們三少爺。”
兩人在這裏謀划著前程，憧憬着未來，前途一片光明美好，奈何，當風飛揚得知要被送往天音閣學習受教之事，直接一口拒絕了！
理由是，學藝太苦，不適合他。
此事秦氏也是下了決心，由不得他如往日那般任性妄為，直接放出狠話：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沒想到，風飛揚直接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離家出走了……
當然，這些都是后話，此刻的風飛揚正趁着夜色掩護，偷摸進了秦氏的私庫，正不亦樂乎的往懷裏揣着銀子。
……
三日後的清晨，風千雪一行人迎着朝陽踏上了帝都繁華長街。
連日趕路，幾人都有些風塵僕僕。
上官御的臉色尤其差，乍一看，活像別人欠了他八百萬兩不還似的。
“上官兄臉色如此難看，莫非是因為，誘拐人妻失敗？”
雲夜一語落，上官御和風千雪同時轉頭看着他，兩人的眼神，一道清清涼涼，一道陰森幽暗。
然後，兩人相當默契的，異口同聲：
“你可以去死了。”
雲夜：“……”
這還真是……過了河就拆橋啊！
“或許在下在死之前應該去見一見南宮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