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人禍（2）

包老辰從尤家祠堂一出來，包老辰還是有些膽戰心驚，特別是農民協會的胸章和旗徽都是紅底黃邊，中間一張黃色的犁造型，這些窮鬼農民那麼缺少的土地，他們要犁幹什麼，無非就是夢想耕耘他們自己的土地，他們有那麼多的土地可耕耘的么？無非就是在偷覷着我們富人手中的土地，窮鬼們手中有錢買么？窮鬼們成立農民協會要幹什麼，他們會不會大張旗鼓地就明搶我們富人的土地？

這個問題一直在包老辰的腦子裏纏繞着，農民協會成立第一件事就是向我們借糧，眼下農民都餓肚子，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但農民協會借糧不是目的，僅僅是他們計劃的第一步，農民協會的最終目的是衝著土地來的。包老辰想到這裏心裏着了火一樣，讓他心急如焚。

包老辰農民協會沒有入成，卻讓他看懂了農民協會的本質，要想斷了這些窮鬼們的念想，不至於打自己土地的主意，就必須在窮鬼子借糧的第一步，就斬斷窮鬼們伸過來的手，這樣才能達到保護自己的糧食和土地的目的！

要達到這樣的一個效果，靠他一己的力量肯定不行，必須要依靠官府，而且自己正好還有這樣的便利條件。包老辰主意已定，從尤家祠堂回來就沒耽擱，在幾個家丁的護衛下坐着馬車急急忙忙就去了沂水縣城。

沂水縣城就是他包老辰幾年前做國民政府縣長的地方，眼下沂水縣城的縣太爺名字叫藍多，上任之前還特意地到石頭村拜訪過他包老辰，包老辰現在有求於他，這個忙藍多肯定能幫，而且還是非幫不可。包老辰對他這次進縣城充滿了信心。

包老辰到了沂水縣城，包老辰下了馬車，在家丁的護衛下輕車熟路地直接就來到了縣政府辦公室，藍多正趴在辦公桌上做批文，聽到腳步聲，抬頭一眼就看到了包老辰走進他的辦公室來，藍多驚奇地喊了一聲：“吆，老縣長啊，是什麼風把你老人家吹來了呀，快坐快坐，快請坐！”

藍多很熱情站起身迎上去，還一個勁地將包老辰向沙發讓，喊了一聲：“貴客來了，上好茶！”

藍多真是好熱情，根本就沒給包老辰張嘴的時間，藍多就又滔滔不絕地繼續說：“難怪今天早上剛一起床，樹頭上的喜鵲喳喳喳叫個不停，我就知道今天必有喜事臨門，貴客到來，怎麼也沒有想到是你老人家啊！”

藍多為什麼要這樣搶着說話，這是藍多交際當中總結出來的一個訣竅，尤其有貴客到來之時，這樣顯得自己熱情好客，特別是那麼多的吉利話一說，讓貴客好印象，有個好心情，這樣有利於賓主之間交流，更有利於自己日後在官場裏混，多個朋友多個路嘛！

藍多一番喜慶的話兒說完，沒有容得包老辰張口，包老辰那個急啊，包老辰一跺腳說：“藍縣長啊，你說的這是那跟那啊，我簡直就要被急死了，大禍臨頭，就要大禍臨頭了呀！”

包老辰這樣一說，藍多一下冷靜了下來，原來不是什麼喜事，原來是大禍臨頭哇。藍多有些不相信，藍多說：“高高的太陽，明亮的大天，老縣長何說此話？老縣長言過其實了吧？都民國了，民國這麼多年了，人民安居樂業，當然了，時下天氣是有些乾旱，社會有些不大太平，這都是老天惹的禍，天老不下雨也不是個事，前些日子我親自參加了東坪鄉祈雨儀式，我作為一個父母官我也不能等閑視之，老百姓的反響還是不錯的，都誇我這個父母官心繫眾生。”

藍多說了這麼長的一大套，有些顯擺自己的政績嫌疑，但藍多對包老辰顯擺政績又有些不必要，要知道眼下沂水縣的縣長是藍多的，不是包老辰的、包老辰被藍多這麼一說，包老辰說：“藍縣長，我的藍縣太爺，我們不能腳踩火炭不知熱，事情比我們想像的要嚴重得多，我們石頭村的老百姓都抱團了，他們成立了什麼農民協會！”

藍多說：“好事啊，這有什麼大驚小怪的，要知道我們國民政府是一個開放的政府，外國人可以自由行走在我們的國土上，老百姓也是允許成立民間組織的，比喻說結社、成立各類協會什麼的，我們的國民大法是不限制他們的。”

包老辰說：“這個我也知道，可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我們石頭村成立的農民協會要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向我們這些富戶借糧！”

藍多說：“這也很正常啊，農民沒有糧食吃了跟你們地主借糧，你們正好這個時候可以大賺一筆啊，你們富戶地主是怎麼發家致富的，還不是趁着災荒年大斗進小斗出，一斗還二斗，還三斗還不都是你們說了算，農民還不上你們就可以典他們的地，典他們的妻女，這不是你們最想要的么？”

市場經濟么，說到底就是這麼回事，這樣的規則就是不說，誰都心裏明白，包老辰說：“關鍵到時候事情不是這個樣子的，怎麼借，借多少，完全是他們窮鬼們說了算，他們借了根本就不準備還的，我們發什麼財？還有他們的最終目的不僅僅是借糧這麼簡單！”

藍多聽到這裏眼睛一下子瞪了起來，問：“他們還有什麼最終目的？”

包老辰說：“他們的最終目的就是分了我們的土地！”

這可不行，國民政府是維持國家秩序，是保護個人私有財產不受侵犯的，藍聽到這裏眼睛一下子瞪得有雞蛋大，藍多說：“那不行，國有國法家有家規，他們借糧我可以理解，他們要分地，我就首先不答應！”

藍多有了這個表示，包老辰心裏就鬆了一口氣，藍多這個時候有些不明白了，藍多問：“老縣長，你到我這裏來就是為了這事？你想怎麼做？”

包老辰說：“我想怎麼做，簡單，我想縣保安團給我撐腰！”

藍多問：“你的意思是讓我的縣保安團給你去看家護院？”

包老辰說：“藍縣長不能把話說得這樣難聽，維持一方治安也是保安團的職責範圍的事。”

藍多說：“話是這麼個話，事也是這麼個事，可是那麼一團人動起來要吃要喝，縣上財政困難，這個經費我實在拿不出，兄弟的難處——”

包老辰一下就明白了藍多這是跟自己要錢，以前自己也這樣做過無數次，自己的錢財不就是這樣搜刮來的么？包老辰臨來縣上的時候也有了這方面的準備，包老辰問：“你想要多少，說個數，我出！”

包老辰話一出口，他真切看到藍多的臉上閃過一片喜色，包老辰又為自己說過的話有些後悔，藍多不是等閑之輩，這傢伙來個獅子大開口，我就進退兩難了，再說了村裏的農民協會要借糧，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事，說不定農民協會借走的糧食還如數歸還呢！

包老辰原來想搬救兵沒有搬到，有錢能使鬼推磨，可包老辰又不想出這筆錢，不當這個冤大頭，回家好好用妥了自己那幾十名看家護院的家丁，也能起到一個震懾的作用，包老辰說：“算了，我走了！”

包老辰說著話轉過身來就走，可包老辰還沒有出縣政府的大門自己也就後悔了，想想自己做縣長的是時候收銀子對誰客氣過，此一時彼一時，將心比心，做官不為錢，誰還做官幹什麼，包老辰這樣想着回頭看藍多，藍多正站在他的身後送自己出門，買賣不成仁義在，臉面上的事情還是要做的，再說了為了保住家產，該出血的時候就得出血，包老辰對藍多豎起一根手指頭，藍多一下又來了精神，問：“一千？”

包老辰點點頭說：“就一千！”

藍多說：“真會開玩笑吆！”

包老辰問：“你說多少，一千五？”

藍多叉開五根手指，包老辰吃了一驚，簡直不相信藍多竟有如此大的胃口，包老辰不敢相信地問：“是五千么？”

藍多點點頭說：“你說對了，少一個子都不行！”

包老辰猶豫了一下說：“五千就五千，給我一個營的人馬！”

藍多說：“不行，就一個連，不要就算了，你就不用出那五千大洋了！”

包老辰不得不佩服，這個藍多比自己當年貪多了，也很多了。包老辰不得不答應說：“一連就一連，成交，錢我帶來了，一連人我今天就得帶走！”

藍多說：“一手交錢一手交貨，沒問題！”

包老辰一甩頭，兩個家丁就跑出門去，到馬車哪裏，很快就抬進了一個沉甸甸的箱子，箱子打開，裏面全是白花花的銀元。

包老辰從尤家祠堂出來，回家沒停下就直接上縣城去了，這一情況被尤大嘴派出的眼線看了個清楚，急忙就跑回去向尤大嘴報告，尤大嘴說：“看來這個傢伙是向縣城搬救兵去了！”

尤大嘴的一句話立刻緊張了尤家祠堂里所有的人，有人問：“大當家的，你說怎麼辦？”

尤大嘴說：“開弓沒有回頭箭，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一切就按原計劃行事，我們人多勢眾沒有什麼好怕的，通知會員么人手一件應手的傢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