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A大畢業季，物理學院的大四師兄準備搬離宿舍。
“覃亦臨，你真的不去國家核研究室嗎？”
“嗯，不去，我找了別的工作。”說話的青年嗓音清潤，文文弱弱一身書卷氣。他正在收拾行李，把剛拿到手的教師資格證塞進登山包里。
整個物理學院都知道，覃亦臨天賦很高，從大二開始跟着教授和院士們做課題，主要研究核物理方向。
畢業前夕，他僅憑一份論文和九個專業視頻，敲開核研室的大門。
“那真可惜，”舍友覺得惋惜，“我聽教授說，核研室七八年沒招過新人了。”
“不招新證明沒需求，好事。如果未來核研室需要我，我立刻過去為國效力。但是吧，我情願他們永遠不需要我。”覃亦臨笑着挑眉，“各位，再見。”
覃亦臨背起鼓囊囊的登山包，對所有舍友告別。
從明天起，他會成為一名稀有的男幼師。
覃亦臨無父無母，從小在孤兒院長大，靠好心人贊助讀完大學。如今大學畢業，那位贊助自己的先生提出要求，讓他去指定的學校任教兩年。
覃亦臨原本以為要去山區支教，教導高中或者初中，最不濟也是個小學，便欣然答應。
後來才知道，自己任教的學校居然是…幼、兒、園！
園名還特別傻，叫什麼‘魔王幼兒園’。
覃亦臨覺得不太靠譜，打算跟贊助人商量換份工作。結果領導一開口，直接給出五十萬工資。
覃亦臨：“50萬？年薪還是月薪？”
領導微微一笑，回答，“日薪。”
“！！！”五十萬日薪！
“六險一金，每周雙休。還有很多萌寵，隨便你擼。”
“我去！”窮苦大學生覃亦臨瞬間倒戈，“其實我從小就想當老師，一心教書育人。”
覃亦臨做人很有原則，絕不為五斗米折腰。
——卻可以為五十萬日薪做幼師。
於是他順着手繪地圖，從中央廣場走到城郊荒川，彎彎繞繞拐進一條小巷子。
天色漸晚，郊區沒有路燈。覃亦臨手機早就沒電自動關機，只能借月色照明。
幸好今天滿月，皎皎月光籠罩整個荒川。覃亦臨走了一路，周圍渺無人煙，耳邊只能聽到遠處小溪水流潺潺。放眼望去，遠處一片巍峨連綿的山脈。
依山傍水，倒是好地方。
但是吧，哪個家長放心把小孩送到這種荒郊野嶺？
覃亦臨越往前走，越懷疑自己被贊助人坑了。然而，他並不打算回頭，反而繼續加快步伐向前。此人平常看起來斯斯文文，弱不禁風。實際上，他喜歡追求刺激，越作死越興奮，上趕着挑戰生命極限。
穿過小巷，終於抵達地圖終點。
眼前出現兩扇枯朽的破木板門，在風中吱吱呀呀。學校連個像樣的招牌都沒有，旁邊牆上用紅色油漆，歪歪扭扭寫着‘魔王幼兒園’五個字。
覃亦臨仔細端詳，覺得把這五個字改成‘廢品回收站’毫無違和感。
他趴在門邊，仔細聆聽裏面的動靜。屏住呼吸，沒有聽到任何聲響。伸手緩緩推開門，先從門縫裏偷瞄幼兒園內部，居然意外的正常。
幼兒園面積特別大，只有前、左、右三面圍牆，後面操場直接和群山連成一片。
正中央有兩棟低矮的建築，應該剛建成不太久。一棟是教學樓，一棟是宿舍樓。
覃亦臨環顧四周，左手邊有個小花園，空氣里漂浮馥郁的花香。右邊最角落有一口枯井。除此之外，還有一大片等待開發的區域。
總體來說，覃亦臨對幼兒園內部環境還算滿意，起碼該有的都有。
他謹慎地跨進園內，發現剛才視野盲區中，竟然有兩面類似校園文化牆的斜牆。斜牆用處很大，以後可以用來張貼通知，或者辦漂亮的黑板報。
牆上突兀的掛着一面鏡子，形狀奇怪，不圓也不方，沒有鏡框。
鏡中映着一點月光。覃亦臨走近，鏡中黯淡的月光逐漸變得明亮。他停在鏡子前，裏面的光變得比天上月亮更亮。
他對着鏡子整理頭髮，捋平衣角，終於想起正事。
既然這個幼兒園沒啥問題，自己明天就該正式上崗了。
對於魔王幼兒園，他知道的信息很少。不知道園內有多少小朋友，也不知道他們喜歡哪種風格的老師。
只是應聘的時候，聽領導順嘴提了一句：咱們學校的孩子比較特殊，每一隻都兇狠、狂暴、殘虐。
覃亦臨當時就隨便一聽，沒當回事。
三四歲的人類幼崽，就算再兇狠再狂暴，最多就是小拳拳捶胸口，有什麼可怕？覃亦臨縱橫孤兒院十八年，調.教熊孩子的經驗非常豐富。
“咳咳。”他清清嗓子，面對鏡子練習見小朋友的開場白，“各位小朋友好，我是你們的新老師，覃亦臨。”
做完自我介紹，他低聲吐槽，“乾巴巴的，我真無趣。”
話音剛落，鏡中的光芒竟然發生變化，從一個小點，慢慢變成一個空心圓。
‘0’
“？？？”覃亦臨緩緩打出三個問號，“這是給我打0分的意思？現代鏡子還挺智能，我再來一次吧。”
“小朋友們，從今天起，覃老師將會陪伴大家快樂成長~”覃亦臨說完，還擠出一個非常做作的微笑。
他笑得嘴角都快僵了，鏡中依舊是大大的‘0’。空心圓blingbling，傷害不高，侮辱性極強。
“怎麼還是0。”覃亦臨揉揉笑僵的嘴角，小聲嘀咕，“至少給我個1吧？”
話音剛落，空心圓莫名其妙變成帶尾巴的小鉤子，是個對號。
‘√’
然後，鏡中的亮光在裏面歡快的轉了兩個圈圈。
它明明只是團光球，覃亦臨硬生生瞧出‘普大喜奔’的迷之興奮。他下意識抬起頭，想看看月亮有沒有轉圈。
並沒有。覃亦臨得出結論：鏡中的光，並不是月亮倒影。
這算什麼？
靈異事件嗎？？？
覃亦臨再次回頭，更靈異的事情發生了。
那‘顆’光由遠及近，飄到鏡子表面，然後…
鑽、鑽出來了。
“……”
覃亦臨表情逐漸凝固。
他努力說服自己，這肯定是現代科學技術太先進，鏡中物體都能具象化…
具個屁啊！
鏡中物體如果能具象化，他明天就帶着這面鏡子，去照銀行里的自動提款機。
覃亦臨的無神論世界觀產生一絲絲裂痕。
亮閃閃的光球已經鑽出鏡面，輕飄飄落於指尖。
觸碰到的瞬間，覃亦臨明顯感覺到，光球又變亮好幾個度。顏色從原本的白色，變成蒙了一層粉的白，像奶油草莓。
這玩意還會自動變粉，真高級。
覃亦臨心情複雜的觀察它，發現‘小光光’……他給這顆球取的愛稱……表面並不是光滑的，而是像蒲公英那樣，有許多細軟毛茸茸的觸鬚。
光球沒有一丁點重量，摸起來手感溫暖又柔軟。覃亦臨天生喜歡毛茸茸的物體，忍不住用指尖輕輕戳了下。
小光球在他指尖左右搖晃一下，沒有重量的身體差點墜落。連忙用幾根細軟的觸鬚緊緊抱住覃亦臨手指，粉嘟嘟的光須討好的蹭蹭手指，彷彿求主人收留的流浪寵物。
還、挺可愛的。
好萌！某位毛絨幼崽控根本把持不住！
“小光光。”覃亦臨對光球一見鍾情，嘗試呼喚他。
光球抱着覃亦臨手指，用細細觸鬚小心翼翼觸碰人類，對這個略顯傻逼的稱呼毫無反應。
覃亦臨默認它喜歡這個名字。
“好，以後就叫你小光光了。”覃亦臨把它包在手心，肆無忌憚rua了個透，搞得整個球變成徹底的粉紅色，搖搖晃晃要擺脫魔爪。
小光球才飄出五厘米，光芒便有變暗的趨勢。覃亦臨輕輕吹了個口氣，它又滾回惡魔掌心，繼續被rua。
可憐的小粉球因為羞怯，幾乎變成小紅球了。
要、要玩壞了。
嚶QAQ
覃亦臨玩得不亦樂乎。突然，一陣妖風刮過，半掩的木門被風關起。
“嗚嗷——”
野獸嘶啞的長嘯劃破寂靜長夜。
滿月的清輝鋪天蓋地，映亮幼兒園每個角落。覃亦臨抬眼，發現前方教學樓里，出現一雙綠油油的獸瞳。
那雙獸瞳陰森森眯着，直直逼視覃亦臨，綠眸中透着暴虐與兇殘。喉間發出一聲聲喑啞的怒音，明顯不歡迎陌生人類闖入自己領地。
它一步步走出教學樓，恍惚地動山搖，利爪在堅硬的地面留下許多道抓痕。如果用這雙利爪對付覃亦臨，他肯定會被當場撕碎。
“喂喂…不是吧。”覃亦臨捧着小光光，緩緩後退幾步，後背挨到院牆。
他迅速瞥了眼緊閉的木門，發現自己徹底無路可退，只能眼睜睜看着野獸走近。
慘白的月光落在野獸身上，覃亦臨看清它的模樣。
那是一頭無比巨大的，狼。
鬃毛烏黑，四肢矯健有力。蓬鬆的尾巴掃過地面，熒綠的獸瞳充斥着肅殺。猩紅舌尖舔過鋒利的犬牙，牙尖泛着陰冷。
低低咆哮，叫囂着要撕碎闖入領地的人類。
“啊這。”覃亦臨這種時候竟然還有心情笑，自嘲道，“早知道上崗前需要馴服哈士奇，我肯定提前轉發幾張武松的畫像，求他保佑我。”
…………武松？？
這句話說出來，老虎和哈士奇，真不知道哪只被內涵的更慘。
暴戾的巨狼步步逼近覃亦臨，停在距離他三米左右的位置，一時間沒有再逼近。
它不打算攻擊，前身略微下伏，呲着牙，擺出犬科動物標準的攻擊動作。喉中始終翻滾着怒音，企圖通過殺意和氣勢趕走覃亦臨。
覃亦臨見巨狼按兵不動，背靠着斜牆飛快思考對策。
身為理科宅男，覃亦臨在校生活很規律。每天穿梭在宿舍和實驗室兩點一線，課餘時間全部用於睡覺，體能弱得一比。
如果跟野狼比戰鬥力，估計今晚就能從人間畢業。
覃亦臨有自知之明，當然不可能把希望寄託於硬碰硬。
讀書期間，他時常琢磨兵法、環境、氣運對戰爭結果的影響，總結出一套對敵戰術：想扭轉戰局，必須擁有必勝的決心。發揮地形、天氣、以及自身的最大優勢，善於利用武器。
覃亦臨搬離宿舍時，身邊只剩下一個登山包。他跟野狼對視，視線沒有挪開一秒，腦子裏飛快思考包里有什麼。
對了！
覃亦臨手背到身後，藉助小光光的照明，拉開登山包的側袋拉鏈，裏面掉出一卷細細的線團。他把那捲線握在手裏，用小拇指勾住細線，挺勒手。
這卷線是他從物理實驗室帶出來的新型材料，只有毛線粗細，看起來稍微用點力氣就能扯斷。實際上是高科技合成軟金屬，韌度極高，用來拖飛機都綽綽有餘。
一人一狼靜默對峙幾分鐘。
巨狼終於察覺到，人類對於自己的威脅毫無反應，沒有主動滾出自己領地的打算。
“嗷嗚——”狼伸長脖頸對月咆哮，空氣因為它嘶吼震顫，天地都能感受到這匹狼的憤怒。
覃亦臨已經思考好戰術，內心最後一絲恐懼也消失了，好整以暇等待巨狼出擊。
巨狼果然沉不住氣，氣勢洶洶的撲向覃亦臨，叫囂着要用利爪撕碎他。
覃亦臨逮住時機，身體靈巧的往下蹲，敏捷的從巨狼身側的空隙鑽過去。
他雖然沒多少力氣，行動卻非常敏捷。輕巧的繞過狼，又跑到另外一面文化牆，在牆面上用力按了下。
巨狼撲了個空，立刻掉轉方向，再次追趕人類。覃亦臨又順利躲開，繞到門邊，勾了下門把手。
“嗷！”巨狼連續三次沒抓住，羞惱至極，眼底的殺意更加明顯。
覃亦臨逃跑速度很快，緊緊黏在身上的小光光晃晃悠悠，努力用觸鬚扒拉着人類，生怕自己被甩下去。
小光光感應到巨狼失控的殺意，害怕它咬死覃亦臨，於是拼盡全力發出一瞬耀眼的光。幾秒以後，天邊毫無徵兆的飄過來幾團烏雲，一點點遮住滿月。
月亮逐漸黯淡，狼動作隨之遲緩，甚至跟不上人類的速度。
“咦，你怎麼停下了？”覃亦臨躲進牆角，發現巨狼沒跟上來，還輕佻的朝它吹個口哨，“乖狗狗，來啊。”
“嗚嗷！”狼哪能接受這種挑釁，立刻撲過去。
然後——
它猛得撲過去，身體死死卡在一張大網中，無法動彈。
覃亦臨縮在牆角，看着它，唇角揚起一絲微笑。
成王敗寇，勝負已分。
獵物近在咫尺，卻無法撕碎。喪失理智的巨狼憤怒氣惱，身體徒勞的掙扎着，卻讓身上緊束的金屬網越縮越緊。
“嗚！”巨狼發出一聲悲鳴，狼爪用力扒住金屬線，想撕破網抓住人類。
軟金屬雖然不鋒利，可是它太使勁，狼爪還是勒出一道深深血痕，鮮血順着金屬絲流淌，落在覃亦臨衣服上。
瞧見巨狼一副不太聰明的樣子，覃亦臨擦擦血跡，握住剩下半截金屬繩站起來。
“稍微安分點，我馬上放你出來。”他用金屬繩比劃一圈，在掙扎的巨狼脖子上繞個項圈，準備給它綁個蝴蝶結。
幼兒園這麼偏僻，正好需要一個看家護院的狗狗。覃亦臨心裏琢磨，哪天帶狼去寵物醫院打個狂犬疫苗。
蝴蝶結才綁到一半，天空突然全部變暗，月光徹底被烏雲遮住。
只有光球發出幽微的光芒，照亮一方角落。
覃亦臨覺察到巨大的狼顫抖兩下，然後，身體慢慢變小……
變小。
變小。
再變小。
最終，身長將近兩米的巨狼，縮到只有兩個巴掌大，毛茸茸灰撲撲一團。
幼狼看起來還沒斷奶，哼哼唧唧到處亂拱。小爪子沾着血，可憐兮兮發出奶聲奶氣的叫喚。
覃亦臨綁蝴蝶結的手微微顫抖，瞳孔地震。
我艹這個幼兒園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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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亦臨：有1嗎？
小光光：你的1來啦~【自動變粉】
覃亦臨：……
算了吧，我們0可以獨自美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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