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一年

四人站起來，默默退出去。柳柳趕緊爬到董二三身上，“二三，你好刻薄~~~”董二三抿抿嘴，幹了酒，放下空杯子，推開柳柳，她心裏不痛快，刻薄都是輕的。她或許還能幹出更遷怒別人的事來...比如說這麼冷淡的對着柳柳....嘆口氣，柳柳真的沒起什麼心思，他拉住董二三，“去睡覺吧，我守着你....”董二三眼神閃了下，點點頭。可是，這樣的夜晚，又怎麼睡得着....

董二三雷打不動的早晨起來，在屋裏走了幾趟拳，等要去洗澡的時候，柳柳才迷迷糊糊的坐起來。吃了早飯，又匆匆看過四個經理人的工作總結還有計劃書，稍稍勾了幾筆，就還給了常如遠。她該說的已經說了，如果他們還不能做出成績，那就是不是她的問題了。帶着墨鏡，董二三帶着柳柳出來。白天夜風是不營業的。

站在門口，董二三等着柳柳去取車。忽然看見鄭黃和曹沖文遠遠的一邊說著什麼一邊走過來，董二三回身站到角落的陰影里，等那兩個人過去。她現在不能露面。對此，董二三真是無語的很，什麼時候她成了見不得人的存在了。等這兩人走過去，董二三才站出來，扭頭就看見了柳柳的甲殼蟲。她抬腳走了幾步，就被人叫住了。

董二三腳下一頓，卻還是轉過身來，她是不能露面，不是露不得面。平靜的看着眼前這人，有日子不見，他瘦了很多，卻更顯硬朗了。吃了那麼大的虧，一定長了不少教訓吧，不過看着他眉宇間的那道深深的皺紋，董二三不得不說，白家的未來，在他身上，被他背的，太過沉重了。

“你回來了？”白龍習慣性皺了下眉頭，眼裏帶着一點光亮的看着董二三，但是更多的確實戒備和提防。董二三沒回答。白龍沉默了下，看了眼已經停了車，走過來的柳柳，眼神暗了下，卻開口了，“你知道袁素涼和鄭黃在一起了嗎？”董二三看着他，已經沒有什麼情緒了，悲傷或者憤慨，都沒有。白龍一直盯着董二三，等她回答。柳柳心裏撇嘴，面上笑眯眯的打招呼，手臂佔有性又宣佈主權的環上了董二三的細腰，“我知道了啊...”他知道了，就是董二三知道了。白龍嘴角動了下，沒再開口。

柳柳趕時間的看看錶，剛要開口告辭，白龍又說話了，“她說開始和我在一起，是那我當哥哥，雖然覺得對不起你，卻不會後悔。而後來繼續和我在一起，是擔心我做了什麼會傷害你的事，因為你對我有了敵意。現在，她說要離開我，和鄭黃在一起，因為對你會有幫助....”扯着嘴角露出一個譏諷的笑容，“董二三，你能不能告訴我，袁素涼是不是從小和你一起長大的？你這麼聰明，她為什麼這麼蠢呢？”

董二三心裏也是一陣無語，這素涼到底是怎麼想的，她是很聰明的啊！！想了想，“她怎麼樣，我不知道，那是她的自由。你若是不甘心，盡可以做你想做的事，只要後果你受得住。另外，總歸是跟過你的女人，留點口德，是你自身修養的體現....”她不懂的事，她不會評論。這件事，估計只有素涼自己清楚了。而如果她真的是和白龍這麼說的，董二三不得不懷疑，這些話，有幾分真，幾分假.....不過她現在真的沒心思思考這些事了。白龍這麼曝出他自己的羞恥之事，看來不是傳的很開，就是他已經氣得在意不起來了....

白龍是真的很生氣。他對素涼是有幾分真心的，但是最後卻落得一個快眾叛親離的結果。他以為最不會離開他的人，確實最毫不猶豫離開了他的人。白龍從小就自負，他怎麼能忍受這種奇恥大辱。所以白虎打了袁素涼一巴掌的事，他私心裏，是很解恨的。他自己不會打女人，但是他真的很想打....好在和小叔那裏和袁家的合作，沒有出現什麼問題，不然，他會更加怒不可遏的。

“修養？我還以為口是心非才是女人都有的修養呢....”白龍見董二三不耐煩了，也沒再繼續說，接著說了正題，“你的酒源，能否介紹給我認識下？我會抽成給你。”他來夜風好幾次了，就想得到夜風的酒類貨源，但是明察暗訪的，都沒有一點線索。而他也知道董二三的為人，能說的話，她自然會直接說的。所以他一眼看見角落裏躲着鄭黃和曹沖文他們兩個的董二三，先是生氣，然後就是高興了....很多方面的高興。

董二三懶得在和白龍廢話，留下一句話，就帶着柳柳上車了。“有本事，自己去認識吧...”他怎麼可能認識的了。那些供酒商其實都不是酒商....白龍看着屬於柳柳的那輛算是標誌性的甲殼蟲車子，眼睛眯了下，拿出電話，打給了白虎....

正午，是於神婆算出來的時間，老祖宗和石秀才同時下葬。董二三站在山頂上，離得稍遠的看着，董丞哭得站不住的抱着骨灰盒，細細的放進墓穴里....等董丞填了第一鍬土的時候，董二三的心臟，忽然就好似被什麼人狠狠的揪住了，一扯一扯的，扥的她渾身發抖....

柳柳趕緊抱住她，用力的緊緊抱住，把董二三的腦袋按在胸口上，嘴裏輕聲安撫着，“沒事，沒事，沒事，沒事.....”董二三不會哭。這是柳柳很擔心的事，她好似沒有淚腺一般，難過的渾身發抖卻一滴眼淚都掉不出來。如果她能和董丞一樣，痛痛快快的哭一場，或許會好很多的。海赫格和張媽都期望她哭一場，可是她心痛成這樣，可依舊是哭不出來....

董二三大腦里都是空白的。她從來不知道，失去的滋味，是這麼的難受。她當年在孤兒院失去柳柳的同時，失去了最初的自己，她都沒有這麼難過。那時對她來說，扭曲的新生的喜悅，比失去的痛苦，要大的多。後來大了，被搶了衣服，食物，榮譽，獎金，名額，等等等等，她都一點不難過。這是她自己做的不夠好，是她自己不夠強大，那麼被搶走的那些她所失去的，其實原本就是不屬於她的。是的，就是這樣的，就是因為，她從來沒有得到過....所以那麼多的失去，她才一點都不難過。

慢慢坐下來，董二三捂住心口，輕輕的唱起一隻老祖宗吊嗓子最喜歡唱的一段唱詞。是一段大仇得報之後，自殺之前的悲鳴。雖然悲壯，卻帶着一種解脫。老祖宗喜歡這種調調，她一生，但是這麼波瀾壯闊的....柳柳抱着董二三，給她小小的打着拍子。董二三一直唱，一直唱，雖然除了他們兩個，誰都聽不到...也或許，有人，可以聽到....

直到陳老頭填上了最後一鍬的土，董二三才停下。到這個時候，一個人，就變成了一座墓，一座碑，一行字....等石秀才的墓也填好了，董二三僵硬着站起來，她定的飛機到點了，她該走了。深深的看了眼那兩座新墓，還有墓前的那些老人們，下次她再回來，又將是這裏的墳墓增多的時候....董二三覺得自己的心已經麻木了，她已經可以想的這麼長遠，而以前不帶戾氣了....

事實上，董二三所料不差。在往後的一年裏，她市場往返於帝都和東風臨之間，除了董丞，誰都知道。但是除了柳柳和海赫格，沒人見她。這一年裏，這片原本乾乾淨淨的墓地，多了兩排的新墳墓。都是東風臨的老人們。

董二三的心，與其說是麻木，還不如說是已經沒了。或者說，暫時休克了。只有這樣，她才能不停的飛來飛去，不停的親手挖墓穴，不停的送葬。最多的一次，一星期，她送走了四位....其中就有孫老賊。死神忽然想起了東風臨，又怎麼會不收割乾淨就離去呢....張媽在那次她回去的時候，抱着她哭了好久，求着她，讓她哭一哭，甚至出手打了她，只希望她能哭出來....

可是，董二三是哭不出來的。在她的記憶里，她也是沒有哭過的。她完全不知道，眼淚從何而來，又因何而來。董二三不是不想哭，她是不會。她不會哭。她悲傷難過的宣洩方式，從來都不是眼淚。而她，也很少宣洩出來....

董二三知道，她這麼忍着，憋着，都憋在心裏，是張媽海赫格他們不放心的根源。可她幾十年來，都是這麼過來的。她不會哭，也不會宣洩，她只會忍着，憋着，然後找個事做，讓自己忙一點，收穫點利益好處，自然就會淡忘難過的事....但是，這個方法，在死亡這上面，好像不大好用...

張媽敲門，看着已經完成出落的穩重又美麗的董二三，她才十六歲。皮膚年齡甚至都不到，但是她就是那麼站在窗前，好像十六歲的，也好像二十六歲的，也像三十六的，可要說四十六，也是有人信的....就是這麼謎樣的面容，一天美過一天，一天沉穩過一天，也好久沒有露出過笑容。最開始來帝都的時候，她不小，冷硬的不像真人，後來笑了，還是像假人，而現在，她都是這種似是而非的表情，說笑也可以，說怒也可以，而真正的笑容，已經很少出現了。

“你爸爸電話。”把電話遞給董二三，因為董丞實在想念董二三想的難受，終於還是忍不住給她打了電話，卻哭得像個孩子。從那以後，東風臨那裏，就經常往帝都打電話了。

董二三接起，海赫格的聲音傳來，她還以為是董丞。其實原本是董丞，但是等董二三接了，就變成海赫格了。董丞怕自己說不好，露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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