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亡靈侵入（求收藏）
走在灰熊堡的街道上，看着密密麻麻的街頭難民，就能深刻感受到戰爭對給人類帶來的傷害。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這種令人揪心的情景，在去南門城頭的路上，夏蘭心中還是感受到一陣深深的悲哀和無奈。
超過七萬的難民幾天內湧入灰熊堡，雖然以波頓為首的灰熊堡文官盡了他們最大的努力，街上仍然變得一片髒亂，無數渾身骯髒的難民目光木然的擁擠在街道兩邊，這些難民主要是老人、婦女和未成年的孩子，青壯年男子大多被軍隊徵發去守城或修築防禦工事了。
難民懷裏緊緊抱着他們所剩不多的財產，獃滯的目光無神地落在從街頭走過的夏蘭和安格斯一行人身上，才動了一動。亡靈進攻的太快了，很多難民離開家時逃入灰熊堡時，身上僅帶了一些衣服、食物和家中所有不多的錢財，還有更多的難民身上什麼也來不及帶，空着手就走進了灰熊堡。
“城中所有能安置難民的地方，幾乎都騰出來了。連子爵府的花園都開放出來讓難民容身。”看出夏蘭的不忍，安格斯苦笑着解釋道：“街道上這些難民實在沒有地方可去了，只好讓他們露宿。幸好現在已經進入五月了，天氣轉暖，夜晚還凍不死人。”
“難民身上帶的食物不太多啊！”夏蘭嘆了一口氣，剛走過一百多米的距離，他就看到兩次因為難民搶奪難民的食物所引起的混亂了，也不見有人出來管，還是他讓士兵用鞭子把爭鬥的難民趕開，這種時候，鞭子比言語更有力量。
“波頓大人前天就開始救濟了。”安格斯含糊地道：“因為之前領主大人還沒做出決定，城裏儲存的糧食也不多，波頓大人也不好對難民太大方。一天兩頓，先保證餓不死人，不過願意參加守城和修築防禦工事的難民可以吃飽。”
夏蘭點點頭，知道波頓這樣做是正確的，還有一個多月的時間才到夏糧收穫的時候，亡靈突然進攻，灰熊堡外面已經全部淪陷，田野中那些快成熟的麥子肯定是收不上來了，而去年秋天的收穫用到今天，也快吃光了。楓葉戰爭剛結束三年，灰熊堡中肯定不會有多少糧食積儲。
不過也無所謂了，哈爾維亞子爵做出放棄灰熊堡的決定很快就會通知給波頓。為了運走更多的難民，今夜灰熊堡就會派人去卡維拉山口內的蠻荒水道去造木筏，只要數天時間，就能造出可供四萬人乘坐的木筏。至於木筏在湍急危險的蠻荒水道最後會翻沉多少只，使多少難民遇難，就不是他們所能考慮的了，不想灰熊堡被攻陷，難民被亡靈屠殺，他們也只能做出這種近乎殘酷的決定。
因此，灰熊堡只要防守數天時間就足夠了。城裏糧食雖少，敞開供應難民吃上十天半個月，還是不成問題的，反正放棄灰熊堡時，也只會帶走能讓軍隊和難民吃到龍領的糧食，多餘的糧食會全部放棄。波頓會知道怎麼做的，馬上新一輪的救濟就會開始了。
但是，夏蘭還從這些難民身上發現了一個問題：難民之間毫無組織。或許因為不知道未來的希望在哪裏，或許因為食物不足，所有難民都顯得散漫而又毫無生氣，這種精神和組織狀態，在撤離灰熊堡時肯定會發生難以想像的混亂。這一點一定要儘快和哈爾維亞子爵提出來，讓人對這些難民進行編組和撤離訓練。
走到靠近南城門的街道時，夏蘭忽然聽到了一個尖細的少女尖叫聲：“滾開，你們滾開，否則我就放箭了。”
夏蘭覺得少女的尖叫有些耳熟，道：“去看看。”調轉馬頭，走進旁邊聲音傳來的那條巷子。安格斯和衛兵也策馬跟了上去。
巷子很淺，拐個彎就到底了。巷子中幾個衣着華麗的大漢圍着一個棕色頭髮的十二三歲的少女，那些大漢距離少女三米多遠，都緊張地盯着少女手中巴掌大的手弩，小弩被雕成雄鷹展翅的模樣，頂端環繞着淡青色的魔法光芒。一個大漢捂着右臂，泊泊的鮮血正從指縫中冒出來，顯然是被手弩射傷的。
只聽一個公鴨嗓子般的聲音正勸着那個少女：“小姑娘，你把手弩放下，跟我們去吧，你看，你父親頭上還在流血，你和我們走，我們送你父親去治療。”
“滾，你們滾。”少女身體不停發抖，顯然害怕到了極點，卻始終不肯放下魔法手弩：“你們打傷了我爸爸，我才不要跟你們這些壞蛋走。”
“不知好歹的小丫頭。”公鴨嗓子被少女的倔強激怒了，粗聲叫道：“你可知我家主人是誰，我家主人可是哈爾維亞子爵的表兄科里爵士。爵士看上了你，是你的福氣。如果你敢反抗的話，在灰熊堡里，科里爵士要碾死你和你父親，就像碾死兩隻臭蟲一樣容易。”
貴族強搶民女，夏蘭心中感嘆，真是經典的場景啊！他轉頭問安格斯：“那位科里爵士真的是……”
安格斯無奈地點點頭，苦笑道：“科里爵士原是匕首鎮的鎮長，能力是有的，就是有一條毛病，太好色了一點。領主大人也說過他幾次，可是也沒什麼用。還是我出去說幾句吧。”話中隱隱帶着勸阻夏蘭動手的意思。
夏蘭好像沒聽出安格斯話中勸阻的意思，口中只道：“是嗎？”策馬拐進巷子，出現在那些大漢的身後。
那些大漢聽到馬蹄聲，一起回頭，只見一個身穿普通傭兵皮甲的黑髮少年臉上掛着若有若無的嘲諷笑容從他們身後突然出現。傭兵，所有大漢心中都浮現這個念頭。
“小子，不要多管閑事。否則，哼哼……”一個大漢冷笑着威脅道，哼哼後面的意思不言自明。
那個少女看到夏蘭，小臉上忽然露出極度驚喜的神色，大顆大顆透明晶瑩的淚珠突然在大眼睛中浮現，一直舉着魔法手弩的纖細手臂也不由垂了下來，歡喜叫道：“夏……”
她剛叫出這一個字，一個見有機可趁的大漢突然撲出，大手張開，去奪她手中的魔法手弩。那大漢有着黑鐵中位的實力，這一出手絕非少女能反應過來的，只見他大手一伸，手指已經搭上了魔法手弩，不由心中狂喜。
這魔法手弩看起來小巧玲瓏，其實威力奇大，因此才能震懾他們這些人不敢出手，現在他奪得了魔法手弩，以科里爵士的大方和只喜歡美女的個性，十有八九會把魔法手弩獎賞給他。這樣一件魔法裝備價值不菲，平常時候絕對不是他這種下人身份的人能得到的。
只聽巷子裏響起了一聲冷哼，那幾個看着夏蘭的大漢只覺眼睛一花，夏蘭已經從馬上消失了，接着就聽到一聲慘叫，他們猛然回頭看去。只見那名去奪魔法手弩的大漢右手中握着一把精光燦然的匕首，五指緊緊抓住匕首的鋒刃，指間鮮血淋漓，顯然五指都被匕首的鋒刃深深割傷了。
夏蘭則拉着少女退出了一步，臉上帶着毫不掩飾的冷嘲之色。
原來剛才那一瞬間，夏蘭跳下馬背，從大漢中穿過去，伸手一攬，抱起少女退後一步，他見少女腰上別了一把防身匕首，順手拔出匕首，鋒刃朝前，塞進那大漢抓過來的手掌之中。這一系列動作宛如行雲流水，兼之快得不可思議，那些大漢連他的身形都看不清楚。他們這才知道夏蘭的不好惹，隱約覺得他們好像踢到了一塊鐵板。
而那伸手強奪魔法手弩的大漢手指一碰到東西，不及細想，本能就是用力抓下去，哪知卻抓住了匕首的鋒刃，這一下可就吃了大苦頭。幸好他怕太用力會損毀了魔法手弩，因此右手只用了四五分力氣，匕首鋒刃剛切入他右手五指指骨，他停止了用力，否則他要是全力握下去，這五根指頭能不能保住都是個問題。饒是如此，也痛得那大漢臉上肌肉扭曲，忙丟開匕首，抱着右手大聲慘叫起來。
“夏蘭大人。”少女歡快地叫了一聲，接着一把抱住了夏蘭，又哇的一聲大哭起來：“夏蘭大人，這些都是……都是壞人，他們……他們要欺負我。”少女才十二三歲，正是容易激動的年紀，大喜大悲都還沒學會掩飾，這時見到熟悉的人，心中的驚恐委屈一下子釋放了出來，哭得那叫一個聲嘶力竭。
“艾琳乖，不用害怕，我在這裏。”夏蘭的臉色柔和下來，輕輕拍打少女的背脊，柔聲安慰。
這少女不是別人，正是十多天前在紅狐堡分手的紅狐堡政務官艾伯特的女兒小艾琳。
夏蘭看了一眼艾琳身後滿臉是血倒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艾伯特，眼中閃過一道怒氣，揮手發出一道治療術，落在艾伯特身上，回頭看向那些大漢，冷笑道：“好，好得很啊，現在亡靈大軍包圍灰熊堡，你們一身本事，不去守城，反而趁機劫掠少女，擾亂灰熊堡治安，你們可知罪嗎？”
眾大漢見夏蘭身手超凡，心中已有不妙感覺，再聽到夏蘭這種絕對官方的口氣，都不由身體一顫，媽的，看來真踢到鐵板了，誰能想到這對看起來極為落魄的父女竟有這麼硬的靠山。不少人都忍不住心中大罵，泥馬，你有靠山，早說出來不就得了，知道你有靠山，誰還敢動你？
他們雖是科里爵士的僕人，但也不敢得罪那些真正的大人物。在那些大人物眼中，他們這種人也就跟螻蟻差不多，就算殺了他們，科里爵士也不會為他們找回公道。
“這位先生，請問你是……”那個公鴨嗓子的聲音響起，小心翼翼地問道。
說話的人是一個只有常人胸口高的瘦小老頭，剛才這老頭被那些大漢的身形擋住了，沒有被夏蘭看到。
這時馬蹄聲再次響起，安格斯和幾個衛兵也來到這些大漢的身後。那老頭一看到安格斯，臉上馬上掛出像鮮花怒放一般的笑容，臉上每一個褶子都在向外綻放着阿諛之色，小跑着來到安格斯的馬前，熱情道：“安格斯大人，你怎麼在這裏？能見到大人你真是太榮幸了，小人是科里爵士的管家。小人曾跟着科里爵士見過大人，大人還記得小人嗎？”
安格斯哼了一聲，跳下馬來，厲聲道：“我當然記得你，你們在這裏做什麼？”
管家獻諛道：“大人，這是個誤會，科里爵士看中了這位小小姐，想請這位小小姐到府中做客。這個……這個，小小姐和她的父親可能理解錯了我們的意思，就發生了一點誤會，我道歉，我道歉。”他還以為夏蘭是安格斯的衛兵，心中叫了一聲晦氣，安格斯是為人比較正派的騎士，這種事被安格斯撞見了，肯定不能再做了。
“真是誤會？”安格斯問道。
“真是，真是。”小管家拚命點頭哈腰，連聲道：“我們傷了小小姐的父親，肯定會有所表示，肯定有所表示。”
“夏蘭大人，你看……”安格斯看向夏蘭，科里爵士是哈爾維亞子爵的表兄，他這個做下屬的也不好太讓科里爵士顏面上難看，這句話已有幫這些人求情的意思。
管家吃了一驚，這少年是什麼人，為何安格斯會稱呼他為大人，他猛然注意到夏蘭的黑色頭髮和眼睛，心中一震，險些驚叫出聲，忙低下頭，貌似恭敬地等候夏蘭發話。
這時艾伯特呻吟一聲，從昏迷中醒來，他一頭血看起來可怕，其實是被大漢用劍鞘在頭上敲了一記，破了皮，昏了過去，實則沒有受什麼重傷，夏蘭給他使了治療術，很快也就醒來了。
艾琳見父親醒來，頓時大為驚喜，放開夏蘭，跑過去扶起父親。
夏蘭向艾伯特點點頭，見他醒來，知道他沒有什麼大礙，想到自己外來者的身份，也不好對科里爵士的僕人太過嚴苛，向安格斯點點頭，道：“就這樣吧！”
管家忙躬身道謝，他也是個心思玲瓏的人，又從懷裏取出錢袋，雙手捧着遞給夏蘭，道：“小小心意，給這位先生療傷之用，還請收下。”
夏蘭本想拒絕，見安格斯向自己使了個眼色，話到嘴邊就變成了：“算你識相。”接過了錢袋。
安格斯鬆了一口氣，此事能這麼解決就好，他向夏蘭使眼色，科里爵士極為富有，其管家身上的錢也不會是小數字，不要白不要。他的性格雖然正直，卻不古板。
然而夏蘭錢袋一入手，眉毛卻不由微微一跳，忽然翻手抓住管家的左手腕，笑道：“管家貴姓？”
管家不知夏蘭為什麼突然改顏相向，諛笑道：“不敢稱貴，大人叫小人達內爾就行。”
“達內爾。”夏蘭笑得有些古怪，仍抓着管家不放，問道：“你為科里爵士服務多長時間了？”
“回大人的話。”管家躬身道：“已經快兩年了。”
安格斯暗暗奇怪，夏蘭怎麼突然對管家感興趣了，不過他相信夏蘭不是無事生非的人，這麼做肯定有什麼用意，只是抱着手旁觀。
“快兩年了。”夏蘭眼睛一轉，笑道：“那豈不是在楓葉戰爭之後。”
“是，是。”管家道。
“在你為科里爵士服務之前，科里爵士的那位管家為什麼離任，想必你知道原因吧？”夏蘭問道。
管家不知道夏蘭問這個做什麼，連連點頭道：“知道，知道，聽說是病死了。”
“恐怕不是病死的吧？”夏蘭緊緊盯着管家的眼睛，冷笑道：“我怎麼聽說他是被人殺死的？”
管家驚得險些跳了起來，不過他被夏蘭緊緊抓着手臂，就算跳也跳不出夏蘭的手掌，他乾笑道：“大人肯定是聽錯了，老管家是個好人，誰會去殺他呀？”
“當然是……”夏蘭拖着長長的聲音道，腳尖在地上的匕首一挑，匕首飛起，落進他的左手。他突然厲聲喝道：“你。”說著左手一揚，一匕首刺穿了管家的左手臂。
這一下變故突如其來，夏蘭刺穿管家的手臂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而管家被夏蘭一匕首刺穿左手臂，卻沒有向常人一樣又叫又跳，先是微微一愣，接着臉色大變，忙伸手去遮掩左手臂上的傷口，然而卻哪裏來得及。
只見匕首穿透了管家乾瘦的手臂，從手臂另一面穿透過來，匕首尖上的鮮血一滴滴地滴落下來。那血液卻不是正常人的鮮紅，反而是如墨汁一般的漆黑，一暴露在空氣中，空氣中立刻瀰漫出腐肉一般的惡臭。
這種臭味夏蘭聞過，安格斯聞過，那些衛兵也聞過，那些食屍鬼被斬殺之後，體內濺出的魔化血液就是這種味道，兩者同樣的漆黑如墨。
“亡靈！”一名衛兵驚呼了一聲。
安格斯和衛兵同時拔劍，指向管家。那些管家的手下都面露驚恐之色，忙遠遠退開。而夏蘭還牢牢抓着管家的左臂，臉上已帶着森然的冷笑。
管家抬起頭，直起身體，臉上那種諛媚的表情消失了。他狠狠盯着夏蘭，眼中彷彿有兩團妖異的火焰在燃燒。
“敢問夏蘭大人，你是聽誰說是我殺了老管家的？”
啪的一聲，管家之前送給夏蘭的錢袋落在地上，錢袋口上繫着的繩子受撞擊散開，十幾枚亮閃閃的金幣滾了出來。
“就是你的錢袋告訴我的。”